王寅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原因有很多，有身邊發生的事，也有從江南傳回能讓他煩心的訊息。
督察院右都御史廖成龍酒後無德，失手致一下人死亡，目前已經被西廠請去喝茶了。
聽到這個訊息，別說是王寅不信，整個朝廷也是一片譁然。
誰都能看出來這是欲加之罪，再說，廖成龍即便犯錯，也有順天府和刑部呢，你西廠擅自抓人算怎麼回事？
為此，方振儒已經派人去向西廠要人，只是西廠的回覆也很簡單，葉公公不在，我們無權放人。
方振儒聽了鼻子差點沒氣歪了，葉公公不在你們就放不了人，葉公公不住，你們還怎麼私自抓人呢？
目前方振儒已經聯合幾位重臣給葉去信，要葉給出解釋。
方老頭不傻，從楊嗣昌等人開始，不論京城還是江南，都有一股倒葉的暗流在湧動，而廖成龍又一直是反對葉的急先鋒，他的突然被抓，很有可能是因為這件事。
不過廖成龍是他督察院的下屬，方老頭作為督察院老大，這個態度是一定要有地。
按理說這些事有方老頭操心就夠了，可王寅卻還是感到了一絲危機，因為他也是個有秘密的人。
東林黨在江南的根基已經被徹底剷除，西廠、錦衣衛，偵緝四出，到處抓捕與東林黨有關的人。
東林黨雖然已經退出京城，但之前與東林黨關係密切的人可就多了，隨著抓捕聲四起，表面平靜的京城，暗地裡已是波濤洶湧，甚至已經有很多官員找到王寅，希望王寅能在葉公公面前說項。
為什麼會找王寅，而不是去找袁應泰和張銓，那是因為那倆老家夥根本就是油鹽不進，想要他們阻撓葉公公的所作所為，簡直比要他們命還難。
而王寅則不一樣，他一直都是個左右逢源的老好人，就是在葉公公面前也一樣能說上話的。
從朝會返回刑部衙門，還沒等進去，一個手下就湊了過來。
低聲道：“大人，西廠檔頭高仁在大堂等候”
聽了下人的話，王寅的眉頭立刻就皺了皺，向前邁動的腳步也一下變得沉重起來。
不過王寅也知道，這個高仁不是來抓他的，不然不會就不是以這種情形見面了。
沒走幾步，身後再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望去，卻是一個心腹老家人。
“老爺，襄城伯侯贏在家自盡了”
不待王寅發問，老家人就靠近他低聲說道。
聽了老家人的話，王寅再次呆住了。
這個侯贏就是之前葉收拾皇親國戚時，被葉從他兒子身上下手，狠狠地勒索了一番的那個功勳之後。
不過自打被葉坑過之後，他就彷彿從人們眼前消失一般，平日深居簡出，低調的不能再低調。
只是沒人知道，這個軍人世家出身的侯伯爵心中，卻從未有一天放下對葉的仇恨，不過是做得更隱秘了而已。
而知道這件事的可說是少之又少，恰巧王寅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聽說侯贏在家自盡，才會讓他如此驚呆。
轉頭望向大堂方向，王寅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很明顯，西廠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找上門來的。
大堂內，高仁翹著二郎腿，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什麼人用什麼手下，高仁就連表情，都有點像葉那幅欠揍的樣子了。
聽到腳步聲，高仁忙站起身，向面無表情走進來的王寅深施一禮，道：“見過王尚書！”
王寅點點頭，步履緩慢地來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後才道：“不知高檔頭來我刑部所為何事？”
高仁左右看了看，道：“王大人可否讓左右先退下，在下有幾句話不方便讓別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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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寅沒想到高仁會提這個請求，皺了皺眉頭，最後還是擺手讓侍候的屬下退了出去。
“長話短說，本官還有很多公務要處理”
“放心，不會佔用王大人太長時間的”
高仁說著也不用王寅讓了，自行坐回椅子上，然後好整以遐地道：“王大人在朝中八面玲瓏，有人說王大人是牆頭草，那邊風硬就倒向那一邊，也有人說王大人是官場不倒翁，也確實，朝廷格局歷經幾次動盪，王大人都沒有受到絲毫波及，這不能不說王大人夠高明...”
“你到底想說什麼？難道就是來用這些話消遣本官的嗎？怕是你還不夠資格”
王寅的臉色也冷了下來，高仁越是東扯西拉的，他心裡越是沒底。
“呵呵！王大人稍安勿躁，馬上就說到正題了”
高仁就像一隻在戲弄老鼠的貓，一臉戲謔的表情，看著王寅繼續道：“所有人眼中官場不倒翁、牆頭草，應該還有個身份吧？興明會在京的最高首領，我說的對吧王大人？”
王寅看著高仁，片刻後才展顏笑道：“高檔頭這麼說，可有什麼證據？沒有的話，那就是誣陷，別怪本官要去葉公公那告你”
高仁聳了聳肩膀，道：“王大人心裡很清楚，有證據的話，就不是在這跟你談了，今天我來的意思就是要告訴你，不要以為你偽裝的好，就能騙過所有人，相信葉公公看了我的奏報後，也會同我一樣想法的，汪平和廖成龍都在詔獄等著你，你可千萬別向侯贏一樣不禁嚇，言盡於此，告辭！”
高仁說完，竟真的起身而走。
其實包括來的時候，高仁都不敢最後確定王寅是內鬼，因為這傢伙實在太會表演了。
同葉想的差不多，發生在大名府的事件之後，高仁也想到朝中一定有位高官在暗中操控，不然事情不可能被掩蓋的這麼嚴密。
楊嗣昌和袁可立已經落馬，方振儒雖然也不太待見葉，但方老頭為人方正，有什麼就說什麼，是不會揹著葉做這種事的。
廖成龍作為方振儒副手，是有能力做到掩蓋真相，但僅憑他一個人還不夠，他需要幫手，而這個幫手的官職還不能低於他。
這樣分析下來，仍活躍在朝堂上的高官就屈指可數了，方老頭不可能，袁應泰和張銓是葉嫡系手下，那貌似就沒別人了。
倒不是沒有比王寅官職高的官員，但大多為有職無權的勳貴，而刑部尚書則是個實權派。
其實高仁今天來，完全是報著試探的意思來的，大不了回頭被葉公公臭罵一頓，而若真把這個毒瘤挖出來，那絕對是對葉公公最大的回報了。
透過剛才的一番交談，高仁已經可以肯定，這個牆頭草似的王尚書，就是隱藏在京中最深的那個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