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李靈這一問，夏啟沒有遲疑地平靜道：“我沒有改變過。”
“是嗎？”李靈抬頭看向夏啟，她一臉的不可思議，就差在臉上寫上“你胡說！”
夏啟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來：“李靈，我倒是有點好奇。那日我們在小帳篷裡一起喝酒，那麼晚了，你竟都不留我在旁邊休息？”
“我沒想到過！”李靈飛快叫了出來！
夏啟微微勾唇，看著李靈的雙目，把李靈剛剛說過的兩個字還給了她，連語調都學著李靈的口吻：“是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李靈面上微微一紅，她眼睛四下看，只不看夏啟的眼睛：“……就算我想到過。朋友也該有點界限，男女有別。況且，你回去又不需要多少時間。”
“有道理。”夏啟微微點頭，開啟了飛車的開關。
飛車再度動了起來。
李靈低著頭，默默喝奶茶，心中暗道，剛才她很順口撒了個慌。這簡直像是不經大腦的條件反射。
夏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李靈只覺得松了一口氣，也興不起繼續追問夏啟的心了。
一張雪白的紙巾遞到了眼前。
李靈抬頭看向夏啟。
夏啟眼中含笑，神色放鬆，另一手點了點唇邊。
李靈醒悟過來，接過紙巾擦了擦嘴，果然見紙巾上一點紅色的果醬，李靈吶吶道：“謝了。”
夏啟道：“李靈，既然不急著去金林城，你有哪裡想去嗎？”
李靈面上的熱度飛速退下來，她輕聲道：“有。”
李靈坐在飛車上，面色沉靜地給夏啟一點點指路。
過得許久，李靈找到了那個讓她忘不了的山間小路。
李靈開了飛車門，下了飛車，踏足在小小的山路上。
一步，一步，李靈找到了那個她埋錢姨娘屍身的地方。
錢姨娘死的時候，李靈幾乎沒有武功，她很難在這個世界活下去。那時候，李靈不得不草草埋葬了錢姨娘，自己去找尋食物，找尋生路。
現在，李靈已經有能力好好活著。李靜淑雖然未死，但將她交給小朝，李靈也將這當做一個了結。
也該是李靈取回錢姨娘的屍骨的時候了。
那一日，李靈埋了錢姨娘之後，在她的墳前留了些石頭和樹枝做記號。
李靈找了找，並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便找到了山間的那處石頭堆積處。樹枝早不見了。
李靈默默立在墳前，面色平靜，只有眼中露出一絲蕭瑟，她柔聲道：“姨娘，李靈對不起你。李靈現在就將你挪出來……”
頓了頓，李靈繼續道：“也許……我該把你交給沈悠悠等人。你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子，他們一定會妥善地安排好你的後事。”
夏啟無聲走到李靈身後，聽見李靈的話，沉默片刻，沉聲道：“若是有親人屍骨在此，還是火化的好。”
李靈點點頭。
夏啟後退幾步，抬起左手手環點了點。然後，夏啟上前幾步，站在李靈身側。他看著長滿雜草的墳頭，立正站直，面色肅然抬手行了個軍禮。
李靈微微一愣，倒是沒有說什麼。
片刻後，李靈折來幾根樹枝，緩緩低頭刨開泥土。
若是用武功轟開泥土，速度自然快上許多，也容易傷及錢姨娘的屍身。
李靈想不到這個，她只是低著頭緩緩刨開泥土。
夏啟看了幾眼，也去折了幾根樹枝，學著李靈的樣子刨開泥土。
李靈瞧了夏啟一眼，心中微暖。
兩人默默刨著泥土，很快便瞧見了錢姨娘屍身的衣襬。
這時，有兩個小機器人飛射到夏啟身邊。
夏啟放下樹枝，取出兩個急件。
將一個急件展開，是一張簡單的鋼鐵製成的床，另一個急件則是一個深紅色的木盒子。
夏啟將這兩件東西擺好，又撿起樹枝繼續幫著李靈刨泥土。
李靈沉默著，和夏啟一起挖出錢姨娘的屍身。和夏啟一起將錢姨娘的屍身抬上鋼鐵小床。
看著鋼鐵小床自動燃起火焰，焚燒錢姨娘的屍身，李靈眼神微微呆滯。
夏啟看著李靈，輕聲道：“李靈，別傷心。逝者逝去，生者該繼續好好活下去。”
李靈沉默著。
這個身體還是十六歲，可李靈卻覺得穿越過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過了很久很久，過了這麼久的時間，她認識了許多人，可怎麼到頭來，還是有一種孑然一身的感覺。
過得許久，李靈才開口：“夏啟，你會想家嗎？我是說，想小時候的家？想回到小時候溫暖的家？”
夏啟：“李靈，其實很多時候，我都把你當做一個成年人。如果你當自己是一個成年人，你可以思念幼時溫暖的家園，當做避風港。你更應該想，你可以自己去建立一個新的家園，或者給另外一個人家園。”
李靈側頭看向夏啟，又垂下眼，低聲道：“重新組建一個家庭。我知道……可這其實很難很難。有時候幸福觸不可及，無論是重新組建一個家庭，或者給另一個人一個家園都艱難地讓人絕望。”
“但前路一直在，”夏啟頓了頓：“哪怕是生死一線的軍人，我也不會支援他們去獨自渡過一生。失敗就失敗，死亡就死亡，這世上千千萬萬人時時刻刻在經歷這些。榮光一生或者默然一生，都要堅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比如，選擇去相信，選擇在孤獨中找到伴侶，或者找到一個有活力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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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靈笑起來，眼睛發紅。
不知道為什麼，見到錢姨娘的屍身，將錢姨娘的屍身火化，李靈都是一身蕭瑟，可聽見夏啟這樣一番話，李靈卻眼中盈淚。
夏啟微微笑，朝著李靈伸出手，誠懇道：“此時此刻，你可以將我當一下避風港。可以借懷抱和肩膀，免費的。”
李靈看著夏啟雪白的大掌，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搖搖頭：“你看著就太貴了，不借了。”
夏啟微微一怔，緩緩收回手。
兩人默然立著，看著鋼鐵小床上火緩緩熄滅，留下一堆雪白粉末。
李靈心頭一顫，飛快上前，將錢姨娘的骨灰收攏到那深紅色的盒子中去。
李靈抱著深紅色的盒子，低頭道：“姨娘，我帶你去找沈悠悠。”
夏啟將鋼鐵小床收起，放回了小小機器人。
小機器人很快朝天空飛射而去，消失不見。
李靈抱著深紅色的盒子回到飛車上，夏啟也回到車上。
“夏啟，你介意嗎？”
夏啟搖了搖頭：“你應該問我，為什麼宇宙飛船上隨時有這些東西？”
李靈轉頭看向夏啟。
“因為我是軍人。”夏啟看著李靈手中的深紅色盒子：“我的宇宙飛船上，準備了所有船員的盒子，包括我自己。”
李靈恍然，理解地點了點頭。
夏啟實在沒想到，他來接李靈的時候，李靈會需要做這樣一件事情。
可既然這件事情做了，郊遊就是扯淡了。
夏啟：“現在去金林城嗎？”
李靈再次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