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慕雪聽得出，漫步天涯說的話，那的確是對他掏心挖肺、開誠佈公。
他心裡的一點反感也就漸漸化解了。
其實單從立場上講，自己被驅逐出幫之後，他們要打要殺都實在談不上過分。留到現在才動手，可見對方不是真的有什麼仇恨，而是已經沒有選擇。
幫主對無淚……
已經到了他們必須打壓的地步了嗎？
其實歐陽慕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那也是因為事不關己。何況，就算紫帝蒼心再上心，那兩個人接觸的機會也並不是那麼多。有時候，過於刻意反而是一種助長。對於這點，他相信很多人都跟他一樣，是選擇含混過去的。
這件事情，已經不知道被多少人有事沒事就用來作為攻擊天罪幫的武器。可是，說的多了，再新鮮的話題也都不再那麼有勁了。
現在看來，其實這一切都是紫帝蒼心預計好的吧？
他一開始，以玩世不恭的姿態出現，面對引起的騷動，又從來不去回應。半真半假、虛虛實實之間，想要攻擊的人已經嚼不出花樣；旁觀者卻早已耳濡目染，造成了一種心理麻木。
其實他到底是認真的。
就跟他聽到紫帝蒼心提出那個賭約時已經沒什麼好稀奇的一樣，想必旁人這時也已經失去了老調重彈的樂趣。
如果要說較真到底的人，怕也只有這小天一個了。
歐陽慕雪輕輕嘆了一口氣。
歐陽封雪：“小天，你是不是太過執著了呢？這是幫主的事，旁人最多規勸，卻無法越俎代庖。不過，你可以放心，無淚是不會接受他的。”
就算無淚立場不堅定，離缺可絲毫也不可能讓步。
歐陽慕雪想，離缺對無淚的著緊，倒是絲毫不亞於小天對幫主。
漫步天涯：“我不能看著他行差踏錯！難道你叫我眼睜睜的不作為嗎？歐陽，我不是你，我做不到你這麼片葉不沾身！錯就是錯，這就是我寧願針對你們，也要幫他糾正過來的原因！”
歐陽封雪：“……”
其實歐陽慕雪可以理解。他能夠理解紫帝蒼心，也能夠理解漫步天涯。說到底，只不過是人與人之間各有不同而已。這個沒有誰對誰錯之分。雖然他認為每個人有支配自己人生的權利，但是對有些人來說，去干涉旁人，也是他們的一種自主權。
漫步天涯：“歐陽……你回來吧。”
歐陽慕雪一怔。
他隨即明白過來。
歐陽封雪：“你叫我回去？”
漫步天涯：“對。其實，阿哲一開始將你驅逐出幫，也並不是放棄了你。而是那時候一隊需要重組，不把你暫時丟出去，怕是組不起來。原本就是要等一隊安定下來之後與你化解嫌隙，再將你收入的。可是沒想到……”
沒想到世事難料，一轉眼，他便和無淚琴兒他們熱絡起來。
歐陽慕雪目光中透出一絲冰冷。
小天，你沒有說實話吧？……你當我傻子？
他倒是承認，紫帝蒼心未必是真的想要驅除他。可是，他的目的只不過是打壓一下自己的銳氣吧。說到底，是自己在幫中太如日中天，小天的威信樹立不起來，他才出此下策。
不過。無所謂。如果他沒有遇到無淚他們，也許等到幫主招攬，他也會重回天罪幫的。他說過，世上的事本無對錯。
可是……小天，你現在跟我說這話，是幾個意思？
眼下，逆鱗剛剛立足。自己一走，豈不是雞飛蛋打？如果小天是要打壓逆鱗的話，這招才真的是黑虎掏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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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也是因為難以打殺，他今天才找上自己的吧？
歐陽封雪：“……小天。這種話，你就不用再提了。是，以前我是天罪幫的一員。但是現在，逆鱗更需要我。所以，我是不會走的。”
漫步天涯：“你何不聽聽我開出的價碼？”
歐陽封雪：“不必。”
漫步天涯：“那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水紫萼和無淚琴兒走到一起嗎？”
歐陽慕雪驀地瞳孔一縮。漫步天涯這話，就彷彿一把無形的錘子，重重的敲擊在他的心臟。
頻道之中好一陣沉默。
過了良久良久。漫步天涯——陳承業的嘴角緩緩噙起一抹笑容。他知道，自己這話說中了。否則，對方不會如此反應。
漫步天涯：“歐陽。剛才的情景我也看見了，他們兩個那親親密密的樣子，你每天每天都這樣走在後面，難道就真的無動於衷嗎？是不是無淚琴兒玩的是個女號，你就一遍又一遍的麻痺自己，說那無所謂？——你真的可以無所謂？”
歐陽封雪：“……”
漫步天涯：“歐陽。回來吧。我承認，我叫你回來，是為了瓦解逆鱗。可是，這樣對你才更好。不是嗎？兩個人在一起久了，就會產生感情；相反，距離遠了，感情也就不了了之了。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你看，如果你不作為，那就是眼睜睜的看著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從身邊溜走。你捨得嗎？”
要說這陳承業，口才倒也是有的。畢竟處理幫務這麼久，再平庸的資質也能磨礪得老練。這會抓住歐陽慕雪的痛腳一通猛攻。一席話說得對方簡直快要透不過氣來。
歐陽慕雪太平和，太中庸了。但是，真的做到無欲無求的，那除非是聖人。他不是，他自認只是常人。
只是一個，深愛著某個女孩的男人！
漫步天涯：“歐陽，你帶著小紫回來，幫裡總有你的一席之地……”
歐陽封雪：“夠了！”
歐陽慕雪幾乎是下意識的點下了退出頻道。
耳麥中傳來清雅柔和的音樂。直過了半晌，歐陽慕雪胸中的憋悶才提醒他，他已經屏住了呼吸，很久很久。
有些事情，不去想的時候，還可以裝作無所謂，但是，當別人這麼一陣見血的指出，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
不，也許正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所以，他才一直逃避的吧。
他真是個懦夫……
從內心裡，歐陽慕雪知道，小天說的並沒有錯：如果他回到天罪幫，不但是他，就幫主，也必定會善待自己。這無關乎承諾。因為，從大局上來說，他們需要自己。需要歐陽封雪。其實若不是看在無淚的面上，幫主早就會對自己提這檔子事了。
但是，眼下逆鱗晉級在即，他更加明白，失去了自己這個角色，對他們將是多麼大的打擊。
這種事，他做不出來的。
對，背棄情誼的事，只要一次，也許就是永遠修復不了的裂痕。他不能……
其實，遊戲裡的事，本來就沒有對錯。他歐陽慕雪看得比旁人更清楚。正如幫主有幫主的心儀，小天有小天的阻撓，他何嘗不能有自己的立場？如果這個立場，傷害到了旁人，那他也只能說一個抱歉。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歐陽慕雪的觀念，與其說是平和，還遠不如說是一種極端的冷漠。
只不過，是披著中庸外衣的冷漠。
歐陽慕雪悚然一驚。猛地轉過視角，只見，一旁鋪子的石階上，一個白衣翩翩，氣質風流的角色卻是那麼面沉如水的注視著他。
【當前】歐陽封雪：“離缺！”
【當前】離缺：“我回來補耐久，正好看到你和漫步天涯兩人走過。”
所以他就尾隨而至了。
離缺說得平淡，歐陽慕雪卻有一種被人撞穿的窘迫。他本來是個清淡如水的人物，這會一時竟也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離缺彷彿看不到他的心慌。
是啊，都是遊戲上的模型，他能看出什麼來呢？
但是，看著離缺角色那生硬空洞的眼神，歐陽慕雪卻莫名的有一種被洞察一空的心悸。他知道，是自己心裡有了鬼，才會愧對於人。
【當前】離缺：“封雪……我尊重你的選擇。”
【當前】歐陽封雪：“……”
是啊。以離缺的聰明，怎麼能猜不到？小天剛剛派人追殺自己等人未果，轉頭卻親自來和自己面談。這用意就差沒寫在臉上了。自己期望他看不出，簡直是掩耳盜鈴。
反應過來這一點，歐陽慕雪反而釋然了。
【當前】歐陽封雪：“其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紀楓挑了挑眉。
他看到漫步天涯來策反封雪，想必是許以了無比豐厚的條件。
事實上，對於封雪這樣的高手，他更需要的，是一個像天罪幫那樣足夠大、足夠他施展的平臺。反而在逆鱗這個草根隊伍中，他是比奶爸還要奶爸的存在。也是虧得他有這份耐心，否則，堂堂第一蝴蝶，又怎麼肯屈就？
紀楓本以為，漫步天涯會從這一方面入手。可是封雪卻說不是。
【當前】歐陽封雪：“離缺，如果……如果時間能夠回到從前，你還會放任自己心愛的女孩，與那個人走到一起嗎？”
紀楓渾身一震。
但他隨即明白過來。
這一刻，紀楓的臉色簡直說不出來：就像調色盤上數十種色彩被一支筆攪到了一處，又重重的塗抹在他的臉上。這表情似哭似笑，又如驚如詫……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才算正常！
【當前】離缺：“封雪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