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女人
山伢子進後廚做菜，徐四站在櫃檯邊兒上看著那個渾身溼透的女人。
這個女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長得很好看，眉清目秀的，眼神也很清澈，既沒有悲傷、失落、無助、彷徨這些負面的情緒，也沒有憤怒、怨恨、狂躁、絕望這些激烈的情緒。
這是一個正常人，可正常人怎麼會淋著這麼大的雨出來吃飯吶？
出於好奇，也出於警惕，徐四走到那個女人斜對面的桌子坐下，畢竟已經有人盯上山伢子了，徐四不可能置身事外。
徐四看著女人問道：“需不需要毛巾？”
女人看著徐四，眼眸靈動地轉了一下，像是在考慮，而後才答道：“如果方便的話，謝謝。”
女人的聲音細膩清爽，表情溫婉恬靜，徐四算得上閱人無數了，看不出對方有什麼問題，但心裡就是覺得不對勁兒。
拿了乾淨的毛巾，女人擦了頭髮，然後將毛巾疊好放在餐桌上，對徐四說道：“這條毛巾待會兒一塊兒算錢。”
徐四笑了笑，說道：“不用這麼計較，再說我們也不是賣毛巾的。”
說著將毛巾拿了過來，女人淺笑了一下，說道：“謝謝。”
山伢子將肉下了鍋，張小瑩倏然閃進門來，湊到鍋邊深深地吸了口氣，山伢子瞪眼道：“討厭，我剛下鍋的肉就讓你給吃了，我還得再切，人家客人等著吶。”
張小瑩嘻嘻一笑，說道：“我餓了嘛，我給你切，等著。”
山伢子關了火，端起鍋，連油帶肉倒進垃圾筒裡，然後看著張小瑩切肉，說道：“這位客人有點兒古怪，下這麼大的雨，連把傘都不打就出門兒，淋得像落湯雞一樣，還有心情來吃飯。”
張小瑩眼睛盯著案板，一刀一刀地切著半解凍的肉，說道：“興許是下夜班的，雨是下午突然下起來的，連天氣預報都沒說今天有雨，可能是早上出門沒帶傘吧。”
山伢子說道：“沒帶傘也是應該跑回家洗澡換衣服啊，怎麼會來吃飯？”
張小瑩笑眯眯地說道：“可能是聽說你今天第一回主廚，所以來捧個場唄。”
山伢子哭笑不得地說道：“就會瞎扯淡，行了，夠了，還切？敗家玩意兒。”
張小瑩瞪眼，扇了山伢子肩膀一巴掌，嗔道：“你才敗家玩意兒，討厭！”
飯菜做好以後，山伢子端了出去，女人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露出一抹滿足的笑意，說道：“小師傅的手藝不錯呀，這菜做得真好吃，難得這種小地方也有這麼好的師傅，真是高手在民間呀。”
徐四和山伢子一起皺眉，徐四問道：“你不是本地人？”
女人答道：“不是，我是來旅遊的。”
徐四問道：“這麼晚了，還下著大雨，怎麼跑出來吃飯？”
女人又轉動了一下眼眸，反問道：“不可以嗎？”
徐四笑了笑，說道：“當然可以，我是開飯館兒的，你來照顧我生意，我怎麼會拒絕吶？我只是擔心，你這樣會生病的。”
女人放下筷子，看著徐四問道：“為什麼關心我？”
徐四皺眉，本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客氣話，怎麼讓這個女人說得變了味道？
女人卻很執著，見徐四沒有回答，又問道：“為什麼關心我？你又不認識我。”
徐四想了一下，誠實地答道：“我並不關心你，那只是一句客氣話，因為你是來我店裡花錢的客人，我是出於禮貌才那麼說。”
女人的眼中劃過一抹失望，轉回頭安靜地吃飯。
徐四站起來回後廚了，山伢子跟著要進後廚，女人突然說道：“你們都進去了，不怕我不給錢就跑掉嗎？或者是偷你們的東西。”
山伢子轉回身愣愣地看著那個女人，心想這人啥毛病？不過她說得話也對，畢竟不是熟客，是應該看著點兒。
山伢子坐到了挨著櫃檯的桌邊，女人嘆了口氣，又說道：“我像吃飯不給錢的人嗎？我像賊嗎？用得著盯著我嗎？如果我不提醒你，你不是已經進去了嗎？”
張小瑩噗嗤一笑，說道：“這人真是閒的。”
山伢子看著女人問道：“姐，你是不是跟誰吵架了？”
女人看著山伢子答道：“沒有啊，你為什麼覺得我跟人吵架了？”
山伢子答道：“因為外面下著大雨，你淋得像落湯雞一樣，你是不是碰上啥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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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抿著嘴嘆了口氣，點頭答道：“是，我失戀了。”
山伢子看著女人，女人又笑了笑，說道：“但是我沒跟人吵架，和平分手。”
“哦。”山伢子答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低著頭看著桌面。
女人又嘆了口氣，說道：“你也是出於禮貌才問我的吧？其實並不關心我會怎麼樣。”
山伢子看她，覺得她可能是精神受了刺激，問道：“姐，你是一個人來旅遊？”
女人答道：“是啊，我失戀了嘛，肯定不會有人陪的。”
山伢子想了想，又說道：“旅遊不是應該去山青水秀的地方嗎？我們這個小鎮子有啥可玩兒的？”
女人答道：“我不是來看景色的，只是想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待上一段時間。”
張小瑩抬手拍上山伢子的肩膀，俯下身說道：“我看出來了，這姐姐其實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你就當一回知心小弟好了，我去玩兒了，拜拜。”
山伢子並不在意張小瑩的調侃，陪著女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女人說她來自南方的一個大城市，但沒有說城市的名字，女人說她愛上了一個完美的男人，但也沒有說那個男人的名字。
女人吃飯的樣子很文靜，像貓一樣，纖巧而優雅，左手總是輕握著一張餐巾紙，每吃一口東西，都會用餐巾紙輕沾一下嘴唇。
女人說，北方的雨就像男人的心，既柔軟又寒冷，她之所以會淋著雨出來，就是想有所感悟。
只不過大雨滂沱，她迷失了方向，幸好食味小廚亮著燈，所以就進來了，要不然這一夜，恐怕就要站在雨裡等天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