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畢業班的科學課早就停了, 蘇葉碰到好多初三的學生談論著要去哪個廠子工作，複習時間長了過於沉悶，人容易放棄, 蘇葉也可以解。
蘇葉想靠糖果收買人，甜甜他的嘴, 讓這幫娃好好努力學習。沒想到她剛發完糖果、還來不及灌雞湯, 他個個輪流跑來湊在她的身前, 小聲地：
“我全都記著哩, 蘇師讓我好好的學習……師發的糖真好吃！”
“師放, 我肯定會透過畢業考試！我家裡也允許我晚幾年再去工作了！”
“我會好好努力的, 不會讓師失望！”
蘇葉看著這張張堅定的臉，那些黑葡萄似的眼睛湧出希望。
她的裡也湧出了希望，她相信這群娃付出的努力到了秋天定會收穫累累的碩果，蘇葉也會收穫到沉甸甸的糧食。她的裡片火熱。
糧食永遠都不嫌多！
早讀課結束後蘇葉留下來答疑, 學生蜂擁而來, 手裡拿著課本熱情地逮著她問問題。
楊雪望著窗外被同學簇擁著的師，肚子發出陣雷鳴聲……她從破舊的包取出只媽媽剛烙好的高粱餅子，咬了起來。
班裡多同學玉米餅子、摻白麵的雜糧餅子吃。玉米和白麵揉的食物好吃，令人羨慕。高粱餅子雖然粗糙、劃喉嚨，勝在便宜又飽腹，楊雪每天都吃它已經習慣了。
楊雪吃完半隻餅子，再抬起頭觸到了錢小荷灼灼的視線。而錢小荷好像在咽口水……楊雪狐疑，高粱餅子什麼好咽口水的？
楊雪的高粱餅是帶著殼塊碾磨的, 吃起來稍不注意就劃喉嚨。但看到錢小荷骨瘦伶仃的模樣, 她家境比自己還要困難。
楊雪遞出手裡剩下的餅子，“你也想吃嗎，給。”
錢小荷搖頭, 舉起課本緊張地：“沒，我就是想問問班長道題！你、你別誤會。”
下午六點，放學後。
蘇葉處完工作準備下班回家，幾個初中生來到辦公室問她問題，蘇葉逡巡了片刻，段時間不見娃瘦了些，眼睛顯得愈發大，可愛又可憐。
楊雪給蘇葉彙報了這個月多少鄰居找他修收音機，她比劃道：“咱聽蘇師的話好好學習，沒時間修東西了。他找小荷的最多，她人細手巧，又惠。找師傅修要好幾塊維修費，找她花五毛保證修好。”
錢小荷抿抿嘴笑笑。
蘇葉給他解答完畢後，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楊雪和錢小荷跟著蘇葉塊出校門，楊雪和蘇葉揮手道別：“蘇師我回家啦！”
蘇葉拍了拍錢小荷的肩膀，正想叮囑：“回去吧，注意安全！”
只輕輕地下，錢小荷就跟脫了線的木偶似的暈倒在蘇葉面前。
蘇葉嚇了跳，連忙接住錢小荷。十四五歲的孩子輕飄飄的，抱起來好像沒點體，蘇葉把就能把她扛起來。
錢小荷緩緩地睜開眼，掙扎著站了起來，“蘇師我沒事，我就是站久了點暈。蘇師我回家啦！”
蘇葉觀察了許久，只見女孩面色蒼白，明顯的營養不良，剛才的暈厥恐怕是休克，
蘇葉嘆了口氣，哪能讓人就這樣回去？她把人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從自己包裡取出了只白面饅頭。這是她沒吃完的早餐，蘇葉再用溫水衝了杯麥乳精，遞給錢小荷。
“吃吧，吃完了再回家。”
錢小荷哪裡吃過這麼精貴的食物，接都不敢接過來。泛著奶香味的麥乳精，又白又軟的白面饅頭。這是他家過年都吃不的食物。白面饅頭多珍貴，麥乳精更是想都不敢想高檔營養品。
她咬了口饅頭，那麼松、那麼軟，甜絲絲的，美味得就像天賜予的最美好的食物。麥乳精更是錢小荷想象不出來的美好。
“家裡沒給你好好吃飯嗎？”蘇葉問。
錢小荷低下頭，“我家孩子多，糧食不夠吃……”
蘇葉想到錢小荷家裡那團麻亂的事，裡還什麼不明白的。
她麻溜地從翻出了幾張的糧票，“這樣吧，師借你幾張糧票，你拿去買點糧食，買到的糧食送去楊雪家，讓她爸媽每天做三頓飯給你吃。回頭我和楊雪爸爸大聖招呼。”
蘇葉手裡的糧食太多了，根本用不糧票這種東西。學校每個月給她發三十斤糧票，顧向前那還幾十斤糧票，每個月她都要拿糧票去黑市賣。
錢小荷被塞了幾張糧票，糧票多麼珍貴，她向明白。輕飄飄的糧票如千金，吃饅頭的時候她還沒眼淚汪汪，這下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了，兩顆淚珠砸到鞋子。
“不，我不要師的糧票，我自己錢，我可以去買糧食。”她搖搖頭，拒絕了蘇葉的糧票。
蘇葉皺皺眉，這孩子怕是還沒遭受過黑市糧價的毒打。
她輕咳聲，清了清嗓子把學生拉到跟前，壓低聲音嚴肅地道：“你太天真了！你道黑市的糧食價格是多少嗎？紅薯塊錢斤，粗糧塊五，精細糧五塊都買不到。你就是天天修收音機，修傻了賺不夠糧食錢。拿著吧！”
“你要是不想要師的糧票，師也法子——”
她壓低了聲音，笑眯眯地道：“明天下午放學去這個地方，高粱紅薯八分錢斤，玉米土豆粗糧五毛錢斤，精細糧塊，不要糧票。記下這個地方了嗎？明天和楊雪爸爸塊去，不要告訴其他人。”
蘇葉虛虛地在桌子用手指寫了個地名。
其錢小荷已經打聽過黑市糧食的價格，正打算省吃儉用買幾斤糙糧省著吃。高粱塊斤，磨成粉十斤夠她吃個月……
錢小荷打聽過供銷社的高粱紅薯的價格是八分錢，玉米土豆三毛錢，但是買它要糧票，可是她沒糧票。市斤糧票在黑市塊錢都買不到。哪裡這麼便宜的事？
但是蘇葉師從來沒騙過人！她便宜的糧食賣，那就定！
錢小荷黝黑的雙眼驟然迸發出光亮，那渴望的光強烈得蘇葉都沒眼看。
蘇葉小聲地：“小荷答應師，不要告訴別人，這是我倆的秘密。”
蘇葉下笑笑不話，她可是最大的糧食供應商，還找什麼別的倒爺買糧食？不別的，羊毛出在羊身，她還能餓著自己的學生？
蘇葉牌糧食，跌破冰點的友情價，沒最划算，只更划算！
錢小荷用力地點頭，縫起自己的嘴，“不，我保證誰也不。”
錢小荷和蘇葉道了聲謝，她快速地吃完饅頭和麥乳精，肚子飽飽的渾身了力氣。她跑到楊雪家，請楊雪爸跟她塊去那條小巷子。
“叔，我想去弄點糧食，自己搬不動。你幫幫我吧！”
錢小荷來到那條小巷子後掏出了身所的錢，零零碎碎的疊毛票用青磚頭壓住。
“我想要十五斤紅薯、十五斤高粱，兩斤玉米麵。五塊放在這裡了，等會記得來拿。”
楊雪爸聽得皺起了眉，覺得錢小荷這孩子怕不是餓狠了、已經瘋了吧？五塊錢怎麼可能買得到這麼多東西！
沒糧票別兩斤玉米麵了，粒玉米都買不到。黑市倒是能買得到糧食，可人家紅薯都得塊錢斤。
楊雪爸想到錢小荷的情況，拿著可憐的目光看著她，“小荷跟叔回去吧，讓你嬸子給你做頓飯吃。”
錢小荷：“楊叔你等等，真的糧食。”
她等了半天也沒見到糧食，思索下快明白過來，最近國家打擊投機倒把的力度大，蘇師認識的那個倒爺肯定是膽子太小了，人家不敢出哩！
她拽著楊雪爸離開了巷子。過了半小時，他再來到那條巷子，只見巷尾放著麻袋鼓鼓的東西，她眼裡的驚愕和欣喜簡直無法抑制！
她過去把麻袋拎起來，麻袋沉甸甸的紋絲不動，自己反倒摔了個跟頭，錢小荷錯愕地坐在地咯咯地笑了。
楊雪爸看到果真多了袋東西，隔著袋子能嗅見股食物的清香。他震驚得難以置信，手裡往麻袋抓了把，“真、真的是糧食！”
高粱譁啦啦地從指間流瀉下來，帶著股清香。
他開啟麻袋看了眼，裡面裝滿了地瓜和高粱，他的眼神變得深邃，這大小的兩個人跳驟然停了半拍。
楊雪爸趕緊把麻袋紮緊了，連忙把糧食搬回了家裡。
楊雪媽看見丈夫和錢小荷兩個人背回來袋滿滿的糧食，那顆熱得簡直快要被火燒著似的。自從鬧饑荒後，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糧食！
“這……這是怎麼回事？”楊雪媽咋舌地問。
錢小荷眼巴巴地看向楊雪的父母，“這是我的，我把糧食給你，你能管我兩個月的飯嗎？”
五十斤糙糧，兩斤玉米麵給個半大的孩子吃兩個月綽綽餘，何況高粱紅薯管飽，玉米麵價格貴，斤玉米麵能換五斤高粱，錢小荷節約點恐怕能吃三個月。多餘出來的糧食足夠管家裡個小孩吃個月了。
給錢小荷做頓飯，不過添雙筷子的事。楊家的夫妻倆都道錢小荷家裡的那點齷齪事。
蘇葉找人了，楊家夫妻倆都是巴交的人，怎麼也不會貪錢小荷這點糧食。
楊雪媽笑眯眯地：“能，咋不能？”
她手腳麻利地把糧食從麻袋裡取出來，紅薯歸紅薯、高粱歸高粱，整到半，她從高粱裡挖出了塊白花花的油板，用豬油紙包好的，面張小紙條，面寫著句話：送你吃。
楊家家六口人，還錢小荷看到這塊白花花的豬油板後，嚇了跳，眼窩子都熱了。
這得是多好的人，才會在裡面放塊白花花的豬油板？這塊油板足足寸來厚，連供銷社都沒這麼漂亮的油板！
所謂的豬油板就是厚厚的豬油脂肪，可以拿來煉油。油板比五花肉還要稀罕！因為這年頭食物緊缺，大家肚子裡都缺油水，沒油吃整天身體都虛得慌，幹活沒勁。大家都指望著換點油板煉油吃。
直播間的粉絲誰也沒想到糧食裡摻著塊豬油板，他快想到了這是蘇葉放進去的。彈幕在這刻炸成了雪花：
“希望小荷好好吃飯、快快長大！”
“我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她會放塊豬油板下去！蘇師好暖！我要哭了！”
“這貨肯定是騙我的打賞，煽情手法越來越嫻熟了。可是我還是要流著眼淚跪著打賞。使用者‘大戶’打賞蘇葉500g五花肉。”
“‘勤勞致富’打賞蘇葉1kg青菜。”
“‘努力學習’打賞蘇葉200g金槍魚。”
這塊豬油拌確是蘇葉放的，肥豬肉在她這裡不值錢，斤五花肉可以兌換五斤油板，她兌糧食的時候隨手塞了塊進去。當時真的只是隨手放的，沒想到可以騙出堆打賞。
錢小荷是她的學生，為人勤奮刻苦，未來的潛力無限，她值得好好吃頓飽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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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幾口人圍在起，垂涎欲滴地看著楊雪媽煉豬油。起初，鍋裡熬出來的東西像水樣清淡，還不能算是油，楊雪媽不捨得扔掉，用碗把它裝了起來。隨著鍋底下的火越來越大，雪白的肥肉漸漸熬出油花，豬油汩汩地流了出來，清澈油亮。直到豬油越來越多，肥肉漸漸縮小，最後漂浮在油。
煉豬油的過程中，誘人的油香味縷縷飄起，勾得人不住地吞口水。楊雪媽把煉得差不多的油渣撈了起來，撒薄薄的層鹽，分給幾個孩子吃。
油渣又香又酥，被炸得脆脆的，這是道再好吃不過的美味。錢小荷咬了口，嘴裡滿是豬油的香味，她幸福得眯起眼睛。
楊雪被燙了下，開地道：“好吃好吃，真好吃！謝謝小荷！”
楊雪抓住錢小荷瘦削的手，“今晚就留在我家吃飯吧！”
錢小荷用力地點點頭。
楊雪媽把高粱磨成粉，摻了點玉米麵做了雜糧餅子，吃起來沒那麼劃嗓子。餅子卷著幾片脆嫩的菜葉，營養更豐富。這個勤勞的女人總是善於把貧瘠的東西變成豐富熱騰的食物。
剛出爐的雜糧餅子些軟、韌勁，滴了幾滴香噴噴的豬油，脆生生的好吃，錢小荷先前已經吃了只饅頭，再吃塊雜糧餅子已經飽了。
錢小荷在回家的路想：肚子飽飽的感覺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