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笑眯眯地摸了摸兩隻大肥鴨的頭, 搖搖頭道：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那群軍嫂聽了差點沒被氣得背過氣去。
蘇葉提取鴨子時也沒料到會橫生波折，不過這樣也好, 憑運氣撿到肉，總比被別人懷疑花天價去黑市買肉強多。
她一介普普通通、清清白白的人民教師, 哪享受得起這種高消費食物？
傍晚, 牛翠花聽說這件事的時候都要笑噴了。
有人狐疑地問道：“她撿的該不是誰家養的鴨子吧？”
那個軍嫂繪聲繪色地描述：“怎麼可能是家養的！那兩隻水鴨長得多好, 青頭白背, 不止跑得快, 還會飛哩！家養的鴨子能這麼精？”
牛翠花聽了說：“訓練區後邊挨著幾座山, 有幾隻野物不稀奇。”
雖然說部隊拉電網攔著，可有時候架不住會飛的小東西飛到院子，冬天的時候她們撒穀子還能捉到幾隻麻雀。可是卻沒聽說過誰運氣那麼好，大水鴨也未免……太太誘人了。
蘇葉這運氣好得真不止一點半點。一幫人想起到手的鴨子又飛, 恨不得捶胸頓足。
雖然以前大夥也聽說過她到河邊釣魚、撿兔子、獵到野豬的經歷。可是聽說畢竟是聽說, 哪裡比得上親眼目睹、親身經歷的傷害力強？
那些曾經嫌棄過蘇葉從鄉下來，眼皮子淺、沒文化，懶得和她結交的軍嫂這會腸子都悔青，為什麼平時沒有和蘇葉多走動走動，否則現在就可以沾著她的光、吃上肉。
這兩隻大水鴨是多麼的肥，長得多麼俊，連羽毛都光滑柔亮，家養鴨都不及它們一半精神, 吃起來該有多美？這年頭想找口肉吃多麼不容易！
這人心裡有多懊悔, 蘇葉活捉兩隻大水鴨這件事便傳得有多厲害。
姚春雨剛結束野外演練回來，她花了一百塊到黑市買了只野山雞。
一百塊雖然看似不多，可這是一個月工資三十塊的六零年, 交錢的時候她稍微肉疼了一會。肉疼很快又消失了，賺錢不就是為過上好日子嗎？
想想上輩子這個時候，自己頓頓吃白菜窩窩頭，現在隔三差五能吃頓肉已經很好了，這就是重的意義。
姚春雨興致勃勃地提著雞回到大院，
可是她沒有高興多久，便碰上鄰居們聚在一塊拉家常：“蘇葉的運氣真的讓人沒話說，她撿到的兩隻大水鴨，又肥又大，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那鄰居指姚春雨手裡的雞，“喏，大概就是小雨手裡雞的兩倍大。小雨，你的雞不會也是撿來的吧？”
姚春雨臉上的表情險些沒繃住，笑容滯滯，她溫聲細語地說：“不是，哪有人家這麼好的運氣，我的雞是親戚送的。”
姚春雨回到家關上門，笑容淡很多。
蘇葉是怎麼回事？上輩子從來沒聽說她運氣好，大院裡的人提起她總免不得嫌棄、埋汰，她何曾有過這種被人豔羨的時候？
姚春雨殺雞的時候忽然想到一種可能……蘇葉被人穿。
她有個小孫女酷愛看小說，夜裡完作業後經常用手機聽小說。姚春雨也跟聽了幾耳朵，她最討厭的當屬一種年代文小說，女主憑金手指走到哪兔子就撲到哪，隨隨便便上山都能挖到野山參，躺著就能賺錢。經歷過饑荒年代的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那時候人餓得都吃草根、挖樹皮，哪裡有那麼多活物撲上來？
因為姚春雨運氣特別差，對這種錦鯉女主也就分外討厭。而蘇葉……就是這樣的人。
……
另一邊。
蘇葉美滋滋地殺兩隻鴨子，拔光毛後掂掂，鴨子還有三斤多重，開膛破肚後鴨皮下是一層薄薄的脂肪，鴨肉細膩滑嫩，雙手沾滿鴨油。
好肥的鴨！蘇葉看得雙目放出精光。
她把鴨子內臟處理乾淨，把醃製好的滷料汁灌進鴨肚子裡，用繡花針縫起鴨肚子。鴨子渾身上下抹勻滷料，放在通風處自然風乾。
周奶奶送的房子設施一應俱全，不僅有取暖片、進口的黑白電視機，廚房整潔寬敞，廳裡還有一個壁爐，足可見主人家的情趣雅緻，現在這東西倒是全便宜蘇葉。
次日，蘇葉拍拍微微泛黃的鴨子，燒好爐子把它們掛上去，烤了一個小時。
烤鴨在炭火之上漸漸泛出金黃色，透明的油汁沁出鴨皮，順著身子往下流。蘇葉抹了一層蜜汁，烤鴨色澤變成漂亮的玫瑰色，隨著時間的流逝，爐子裡烤鴨的香味愈來愈濃。
蘇葉把兩隻烤鴨取出來，近看烤鴨烤金黃油亮，抹勻蜜汁的鴨皮泛誘人的紅意。刀子切開，肚子裡的滷汁已經浸透到皮下的每一寸肉。
烤鴨皮肉分離，鴨皮酥脆皺褶，皮下覆蓋一層薄薄的脂肪。她迫不及待地嘗一塊，鴨皮酥脆噴香，鴨肉細嫩肥美，香噴噴的滷汁浸透了每一寸鴨肉，味蕾像是炸開一般。
味道竟是比起聚福飯館的也不差。
蘇葉的手藝是差火候，可架不住鴨子爭氣，自己長得好，肉質鮮嫩細膩。高階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簡陋的烹飪技巧。
蘇葉手腳利索地取出一隻烤鴨，把鴨肉片下來，趁熱打包一份託人送去了陸廠長夫婦家中，自個兒又弄一份送給寧大佬家中，剩下送一份送周奶奶吃。
她送烤鴨肉到寧家，沒想到在寧家碰到了周奶奶，蘇葉笑吟吟地說：“原來周奶奶也在這兒呢，省我多跑您那邊一趟。星斗，來吃烤鴨啦！”
寧星斗簡直喜出望外，沒想到竟然有烤鴨肉吃？
“昨天就聽說嫂子得兩隻鴨子，沒想到今天馬上就吃上嫂子的鴨肉。”這也太好吧！
寧星斗自從吃過蘇葉送來的烤鴨肉後，便魂牽夢繞寢食難安。連吃白麵饃饃都不香！再看看自己平時吃的白菜地瓜高粱面，就跟豬食似的。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氣死人。
那邊周泓涵正在和寧謙討論一個嚴肅的數學問題，因為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食物的香味，嚴肅的討論不得不中止。
只見蘇葉從飯盒裡倒出了熱騰騰的烤鴨肉，又取一碟酸甜麵醬、黃瓜絲、薄麵餅。玫瑰色的烤鴨肉暈染薄薄的鴨油，肉片又厚又大，足可見鴨子的肥碩，是讓人想象不到的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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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放到以前也是一道難得的美味，何況是在饑荒年代。這食物美好得彷彿不存在一般，讓幾個人都不忍動筷子。
寧星斗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張麵餅卷著烤鴨肉、黃瓜絲，再抹上一層酸甜醬，一口咬下去鴨肉肥嫩味濃，再搭配上清爽脆口黃瓜絲。
“好吃，快趁熱嚐嚐！”蘇葉笑眯眯地催著大家一塊吃。
烤鴨肉很好吃，周泓涵吃得滿嘴流油，不是她吃相不雅，而是鴨子很肥美，鴨皮一口咬下滋滋地冒油，卻不見膩人。這對肚子常年缺油水的人來說，彷彿沙漠裡渴了很久的人終於喝到了清甜的泉水。
這頓吃得周泓涵滿足極，眼角的細紋彷彿都帶笑。
寧媽也是吃得一臉滿足，兩頰泛起了兩朵紅暈，連頭發絲都洋溢著幸福的滋味，昨天送來的烤鴨肉雖然也好吃，可是分到每個人頭上還沒有一片，哪像蘇葉送來的這頓烤鴨肉讓人吃得盡興？
三斤重的鴨子人人有份，卷著麵餅吃，吃得人拇指、嘴巴都沾滿了油光。
蘇葉笑眯眯地說：“我先回去了，家裡的爐子還烤著。”
“小蘇你上哪去，飯不吃完就走？”
“哎！你這孩子，巴巴地跑這一趟凳子都沒坐熱就走了？你給我等！”一夥人急急地攔住她。
寧媽的手擦了擦圍裙，掏出紙巾抹了把唇。她從櫃子裡取一樣東西，塞到了蘇葉懷裡。
“次次都讓你破費不給你點啥都抹不開臉了，你阿姨家也沒啥稀罕的東西，這個給你。烤鴨肉真好吃！”
蘇葉沒想到自己居然被塞東西，她把盒子推到寧媽手裡，無奈地笑笑：“阿姨你這樣我多不好意思！我的鴨子就是白撿的，除了貼上點油鹽醬料費不啥東西。”
寧媽小聲地跟蘇葉說：“你就別推，這是我和你寧叔早就商量好的，總白吃你的東西我們也不好意思。這就當以後的‘伙食費’好嗎？”
他們家跟蘇葉關係好，那是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寧媽接受了蘇葉的幫扶，明白她的心意，自然也很珍惜這段關係。總白佔人家便宜，以後還能指望吃上精細糧、好吃的肉嗎？
蘇葉想了想倒沒有拒絕，在她眼中肉不算什麼值錢的東西，對別人而言卻是難以得到的稀罕物。有來有往關係更和睦。
自從蘇葉住進周奶奶的房子後，她吃肉比以前更從容淡定，每天吃一個雞蛋，腿腳比普通老奶奶都利索。
只是蘇葉萬萬沒想到寧媽給的東西是超乎預料的珍貴。她以為這次收到又是一瓶酒，便沒有那麼拒絕。
回到家後她開匣子，差點沒閃到眼睛，只見小箱子裡流光溢彩，裝黃澄澄的、數不清的小金魚，一根做工精美的項鍊，一根帶鏈子的金懷錶，錶盤裡的機械嚓嚓地轉動著，發出細微的聲音。
做工精緻，紋裡細膩，看得出來是特意找工匠定製的款式。
半箱的小金條和兩根造價未知的項鍊、懷錶，蘇葉被寧媽的大手筆震住了，心裡緩緩地想：這麼多金子，以後她豈不是得天天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