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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如今是二月初,冬日將走,春寒料峭,宮內的御醫千方百計地讓皇上的身體情況處於一個平穩的狀態,顧元白也很是配合,還好除了那一場快要了他命的風寒,之後倒沒出過什麼事。

閒暇有空時,他盡力回憶《權臣》這部劇中的劇情。《權臣》正是《攝政王的掌心玉》這一本耽美文的改編劇,具體的劇情顧元白並不瞭解。

他只知道這部劇很受歡迎,但比劇情還受歡迎的就是裡面的社會主義兄弟情。

顧元白對這種的社會主義兄弟情處於一種“聽過,熟悉,但不瞭解”的狀態,他對書中的兩位主角也很陌生,但派人探聽一番之後,發現這兩位主角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喜歡男人的苗頭。

顧元白洗了把臉,接過毛巾擦去水,隨口問道:“京城中是不是也有南風館?”

田福生接過聖上手中的巾帕,回道:“是有,聽說還不少呢。”

顧元白一笑,也難怪等他死了之後薛遠也只是做了一個攝政王。

書中的兩個主角都是男人,彼此雙方都不是南風館中可任人魚肉的男人。薛遠留不下子嗣,沒有子嗣還上個屁的位。

想必等他死了之後,未來的攝政王只能在宗親中扶上一個傀儡皇帝。只要接任者夠聰明,能忍能熬,未必沒有出頭的機會。

站在一旁的田福生瞧著聖上唇角笑意,心中揣測萬千。

聖上突然問起南風館,難不成聖上也想寵幸男子?

但整個京城之中,能配得上承恩聖眷的又有誰呢?

聖上如此尊貴,南風館的人是萬萬不能面聖的。

田福生腦子轉來轉去,忽而定住在一個仙氣脫塵的人身上。

正五品禮部褚郎中的兒子褚衛。

臨近元宵盛宴,宮中守備森嚴,那自稱是採花賊的賊子被嚴刑審問,兩日之後終於松了口,審訊的人前來稟明了顧元白此事。

“賊子肯說了,只是想要再見聖上一眼。”

審訊的人道:“臣懷疑這人懷有異心,還請聖上定奪是見還是不見。”

聖上今日換了稍薄的靛藍披風,厚重的顏色披在他的身上,襯得他的膚色白得如雪,聽聞此,點頭允了:“將他帶上來,朕倒要看看他能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就有人將那個刺客抬了上來。應要帶到聖前,所以還特地給刺客衝去了身上的血跡,一身囚衣乾乾淨淨,但仍有濃重血腥味。

顧元白走上前,立在不遠處:“你要同朕交代什麼?”

刺客被審了兩日,他的臉上黏著髮絲,蒼白失血,唇瓣乾裂,眼底充斥著血絲。裸露在外的手指上傷痕一道挨著一道,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有神。

虛弱道:“草民要是說了,聖上就能放過小的了嗎?”

刺客費力朝著顧元白的方向看去,瞧清了聖上之後,一張失血憔悴的臉又慢慢漲紅了。

顧元白聞言一笑:“你要是說了,朕就讓幕後之人陪你一同上黃泉。”

刺客聽了,委屈抱冤道:“聖上明鑑,小的背後真的沒人。”

顧元白正要說話,喉間一陣癢意竄起,他微側過身,抵唇咳了起來。

一時之間,整個宮殿之內只有他的低咳聲,刺客抬頭一瞧,瞧見小皇帝咳得眼角都溼潤了。

能把他狠狠折磨兩日的皇上,能看著他這幅悽慘模樣卻面色不改的天下之主,卻會因為這小小咳嗽而紅了眼眶,這麼一想,刺客就覺得心頭的癢意更深,跟有羽毛在輕撓似的。

刺客誠心實意道:“聖上,您真的要快點將小的放走了。”

顧元白冷笑一聲,聲音因為先前的咳嗽而顯得有些沙啞,“還敢威脅朕?”

刺客搖了搖頭,“不是,而是您再不放小的離開,家父就要打斷小的這一雙腿了。”

田福生捏著嗓子冷哼了一聲,“你的父親是誰?”

刺客咧開嘴一笑:“家父李保,小的家中排行老么,姓李名煥。”

殿中一片寂靜,顧元白猛地上前,他臉色難看地走到刺客身旁,蹲下身掐住刺客的下巴,“竟是我太傅的么子?!”

田福生在一旁難掩驚訝,他震驚地看著刺客,這竟然是……這竟然是曾經的太子太傅李保的兒子?

刺客幾乎被打的廢了一半,他垂著眼睛去看聖上捏著他下巴的手指,指尖發白,可見聖上是用了多大的力,生了多大的氣。刺客苦笑著說:“我自己犯了大錯,所以由著聖上懲治了我兩日。這一身的傷不躺上一年半載是好不了的,若是聖上出了氣,還請聖上念在小的主動告知的份上,饒下小的這一條賤命。”

顧元白鬆開了他,表情陰晴不定。

刺客苦惱道:“若是聖上還氣,那也請聖上容我回家稟告家父一句,家父已七十高壽,受不得驚嚇,待小的回稟之後再全由聖上懲治。”

顧元白就是因為如此,才不能將李保喊到宮中認罪。

讓他認罪是應該,但萬一死了,這老先生德高望重,桃李天下,死在哪都不能死在皇上的怒火之下。

顧元白被活生生氣笑了,他胸口一陣氣悶,田福生驚叫一聲,踉蹌地跑過來撫著他坐下。

殿中一片混亂,刺客沒想到會這樣,他睜大著眼睛,看著一群人圍在皇上身邊。

“他知道朕不會告訴李保,”顧元白手捏的發白,“他知道朕得看在他父親的面子上饒他一命。”

田福生急道:“他刺殺聖上,這都能誅族了!”

“那是朕的太傅!”顧元白咬著牙,小皇帝能登上皇位,李保的相助必不可少,小皇帝對李保也是多為親近。更何況這小子聰明得很,膽子大得很,從始至終只說自己是個採花賊,連近身都未近,哪來的刺殺?

足足過了一刻鍾,御醫趕來為皇上把了脈,刺客躺在擔架上,殷殷切切朝著人群中看去。

他當真是動不了,全身都在疼,此時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由惴惴,真的有些後悔了。

刺客積攢著力氣,大聲道:“聖上要是還惱,就繼續罰我吧,我李煥賤命一條,再多的刑罰也受得住!”

不知是誰狠狠踢了他一腳,厲聲喝道:“閉嘴!”

一炷香後,顧元白才面色蒼白地揮退了眾人。

李煥看著他的神情,嚥下喉間的血。

那日李煥帶著青樓女子在河邊踏青,與女子戲耍時雙雙跌落水中,水中有蘆葦,能透氣,那番在水底調情的感覺更為刺激,李煥便不急帶著女子起身。等他從水中浮出一顆頭換氣的時候,恰好就一眼瞧見了正往河邊走來的聖上。

李煥不由沉下了水底,河水渾濁,他抓著青樓女子鑽到了蘆葦叢中,蘆葦叢密集遮眼,他生怕旁邊的女子會弄出什麼動靜,便捂著她的唇,鎖住她的四肢,從縫隙之中瞧著岸邊的人。

岸邊的人低頭看著水,卻不知道蘆葦叢裡還有人在看他。

李煥明明不是在水底,卻像是窒息一般的屏住了呼吸,等聖上離開後他才抓著女子上岸。因為無知無覺中的緊張,他差點害了一條人命。

誰能知道那日的人竟然是聖上?他看的竟然是聖顏?

顧元白緩了一會,眼中沉沉,他冷聲問:“是誰放你進宮的?”

李煥張張嘴,沉默。

“無論你說與不說,朕都不在意了,”顧元白,“誰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朕會親手查。查到源頭之後,朕到時候再請小李公子進宮,看朕有沒有抓對了人。”

聖上一字一句,字字平緩,沒有一個重音,但李煥卻背上一寒。

顧元白又笑道:“來人,將李公子送到太傅府上,帶著上好的藥材,讓百名宮侍跟在後頭。給朕大張旗鼓、熱熱鬧鬧地將人送到李府!”

侍衛長神情一肅,“臣遵旨。”

“若是太傅問起,”顧元白,“那就實話實話。要是太傅想入宮請罪,那就讓他等他兒子傷好了再說。”

“是。”

李煥苦笑著被眾人抬出了宮殿,這番大的陣仗,怕是聖上出宮也用不了。

聖上覺得刑罰他兩日還不夠出氣,還打算這樣舉動一番,他原本還以為聖上不會告訴父親,免得父親氣急攻心下一命嗚呼。

卻沒想到在聖上的心裡,與家父的情分是有的,但家父即便是被氣死了,也比不上讓聖上消氣。

這下子父親就算是被氣死了,天底下的人也都會說是被他這個逆子氣死的。不僅如此,還會感念聖上仁慈,感念聖上對李府的恩德。

自此以後,他的父親便再也沒法厚著臉去說自己與聖上的情分了。

“唉,”李煥長嘆一口氣,跟身邊人閒聊道,“侍衛大哥,若是我父親沒有問起,還請侍衛大哥莫要主動相告。”

侍衛面無表情,隱隱還有怒色。

李煥沉默了一會,突然張開了一直握起來的拳頭,拳頭裡面正纏繞著一根青絲,他動作艱難的將這根青絲收進了懷裡,望著天邊出起了神。

九五之尊,天人之貌。

身份、權利、天下,都被那一個人佔據,整個大恆的國土養出來的皇帝,連髮絲都是滑如綢緞。

下次想要見到聖上,怕也要等到這一身傷好了。

將李煥送回去之後,太傅李保果然要進宮面聖請罪,顧元白不見,讓人將他送回了府中,如此來回三日,李保之前尚顯抖擻的精神一下子萎了下來,整個人好像一瞬間有了七十歲老人的暮氣。

李保三進宮而不入的事情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除了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外人都不知怎地一夜之間,李保就不得皇上喜歡了。

又過了兩日,宮中的侍衛被處死了幾個人,鮮血淋漓的屍體被夜間運往到了李府,將李保嚇地直接暈倒在地。

待醒來之後,李保呆坐在祠堂之中,天亮之後,就給聖上寫了一封千餘字的告罪書。

將這封聲情並茂、催人淚下的告罪書呈上去之後,李保就不安地在府中等待著宮中的訊息。他的大兒子已經在朝廷做了官,但資質平庸,如今也只是在底層之中徘徊,但至少還有進階之望。

但現在,他們一家老小都知道全都壞了。

大兒子的臉色沉痛,誰的臉色都不好看。

李煥被安置在房中養傷,家中人無法在這個時候指責他,但心中還是怨念。

為何他的膽子大到敢私闖入宮?

那是皇宮!是大內!是聖上住的地方,李煥怎麼敢?!

李保神情憔悴,他這一生都未有過這樣的經歷,當今聖上善待臣子,更是對他多為親近,而如今他想見聖上一眼,卻連宮門都進不去。

不知過了多久,宮中總算是派人上了門。

天使面色淡淡,和拄著柺杖前來的李保太傅客套了幾句,就直言道:“聖上體恤太傅身體,如今李小公子重傷在身,李府上下應是忙著照顧李小公子,既然如此,就不必參與元宵宮宴了。”

能參加宮宴的人可以說是整個大恆朝中屬於政治權利中心的人,如今他們李府不能參加宮宴,豈不是就是被排除在政治權利中心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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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的眾人神情一僵,李保手狠狠抖了一下,他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哽咽道:“多謝聖上體恤之恩。”

聖上這是真的起了怒氣了。

跪了一地的李府人,頭一次這麼清晰地認清了眼前的事實。

惹怒了聖上的他們,李府還有以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