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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聖上也是好手段。

薛遠想把顧元白當做心上人愛護, 沒毛病,但顧元白不是乖乖由另外一個侵略感如此強盛的男人愛護的脾性。薛遠的強悍,恰恰激起了顧元白溫和面孔下那根充滿勝負欲和征服欲的神經, 他直接用行動告訴了薛遠, 在朕這裡, 朕用不到你的愛護,但你看起來卻像是少不了朕的寵愛的樣子。

顧元白在看到床上血跡的時候,確實有一瞬間的心軟。

沒法否定,事實擺在面前。

這心軟並不是非要帶上情感色彩的心軟, 並不代表著顧元白就對薛遠動了心, 只是看到血跡,想到了薛遠說的那些話, 想到了昨夜的一夜好眠。於是猛然一下,又很快逝去。

顧元白甚至未曾分清這心軟的由來。

可憐薛九遙?他不需要可憐。

顧元白不知道, 但他不急著知道。

他只是想了想, 就換了一個念頭,轉而去想薛遠是不是把他當成了女人。

對待他的態度, 那樣熱烈的情感,是不是因為顧元白男生女相的臉。

想到這,顧元白便是一聲冷笑。

長得再漂亮,再好看,身體再病弱,要是薛遠真的不把他當成男人看, 那麼顧元白會把他剁成肉泥。

信鴿早已在漢代就用於了軍事用途。在大恆的驛站、邊關、官府、客棧與京城和重鎮,都有專人用來傳遞訊息用的信鴿部隊。1

這些鴿子被專門培養過, 它們很戀家,對地球磁場很是敏銳。但在北部蝗蟲肆虐時, 用信鴿傳信只會讓餓極了人或者猛禽將其視作口中餐,因此薛老將軍放棄了採用信鴿傳信的方法,弊端也顯而易見。

不過在京城到達驛站的路途當中,用信鴿的方式就要比快馬加鞭快上許多了。

薛遠還在路上奔襲的時候,聖上的旨意便由前一個驛站傳往了下一個驛站,一個一個,絕不間斷。

財力、物力,一切讓人心甘情願臣服的東西,在顧元白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最重要的是,他不在乎這些東西,他有足夠的底氣去給予任何人特殊的待遇,磅礴大氣的一堆東西砸下來,神仙都能被砸暈頭。

薛遠沒被這些東西砸暈,但他被這些東西背後所意味的霸道給砸暈了。

一路暈乎乎,醉酒一般神志不清。聖上好手段,這麼一下,薛遠徹底酥了心,心甘情願的成為那個被帝王萬里呵護的“嬌弱的妃子”。

行了,沒轍了。自從在山洞之中顧元白說了那句“受不得疼”開始,薛遠就自己給自己纏上了鏈子,然後巴巴的想把鏈子送到顧元白的手裡。

想到他便覺得如在火山,感情如岩漿,時時都被燒烤得炙熱亢奮。

薛遠駕著馬,想到顧元白就想笑。只要確定了顧元白沒有納宮妃,他就心情高暢,穿越高山密林時都想要引吭高歌。手心偶爾拂過馬匹的鬃毛,只覺得激起一片好像拂過聖上胸膛的癢意。

每當這時,思緒就會被打斷,鼻子也跟著開始發癢。

這麼強勢的聖上,那處也是粉的。

可愛……啊。

顧元白絕不知道薛遠還敢在心中說他可愛。

他帶著人回了宮,特意將褚衛送到褚府門前,含蓄問了一番:“朕聽說褚卿近日同西夏使者走得近了些?”

褚衛本有些不敢看聖上,此時聞言,倏地抬起頭,臉色凝霜,眉眼間陰霾覆蓋。

他在顧元白眼中向來是端方君子、謙謙白玉的模樣,有昳麗不失莊重的時代君子之美姿。看著美,有能力,且有傲氣。

但褚衛這樣的神色,還是顧元白第一次見到。即便是被他綁到龍床上的那次,褚衛看起來至少也是平靜無波。

顧元白暗思,這樣的神情,的確是厭惡西夏皇子厭惡到極點了。

褚衛眉目間暗潮湧動,反而鎮定了。雙目不偏不倚,直直看著聖上:“聖上明鑑,臣與西夏使者間,反而齟齬相惡。”

“朕知曉你的為人,”顧元白安撫道,“這些時日辛苦褚卿了,明日朕會召見西夏使者,褚卿近些時日與西夏使者有過幾次接觸,明日也一同過來吧。”

褚衛恭敬應道:“臣遵旨。”

第二日,宣政殿。

眾位大臣站在兩側,太監在外高宣西夏使者進殿。

西夏皇子帶著使臣低著頭進殿行禮,顧元白坐在高位看著他們。那十幾日的禮儀學著還是有用的,至少現在,動作規矩極了,挑不出什麼錯。

行完禮後,西夏皇子道:“外臣李昂順,與其西夏使臣參見聖上,叩請聖上萬福金安。”

眾位重臣笑眯眯地看著他們,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或多或少收了西夏的禮。西夏使者看到他們就是臉上一抽一抽,心裡已經對這些老家夥破口大罵了。

哪有收了人家的禮不問問人家送禮做什麼的,西夏使者這些日子真的是看透這些大恆官員的虛偽了。

不都是說大恆是禮儀之邦,人人以謙遜為美嗎?西夏使者給這些人送禮的時候就沒好意思把話直說,結果這些人當真是把禮給收了,但一收完禮,他們就跟聽不懂西夏使者話裡的暗示一般,懂裝不懂,硬生生讓西夏使者白送了一次又一次的禮。

這些時日的焦急和無法更進一步的挫敗,讓西夏使者臉上的囂張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多處碰壁之後留下的緊張和憔悴。

可見,是被折騰得慘了。

然而大恆的皇帝陛下也是個惡趣味的主。顧元白俯身,關切問道:“西夏使臣面上怎麼如染菜色?”

這話中的調侃藏也藏不住,西夏皇子的臉一拉,但抬頭看著聖上時,心中的怒氣又硬生生壓了下去,只是沉聲道:“應當是水土不服,睡的不安穩了些。”

顧元白微微一笑,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和他客套幾句話之後,就讓戶部尚書上前,和他談論兩國榷場的事。

如今的西夏還離不開大恆的資源,西夏的青鹽因為價格比官鹽便宜,也一直是國內私鹽的主要來源。

光是青鹽一項,便給西夏帶來了巨大的利潤。西夏不怕顧元白大刀闊斧的禁鹽,因為百姓們只要有選擇,他們就會買更便宜的私鹽,有市場就有供求,如果顧元白強硬的禁了,說不好會適得其反。但西夏怕顧元白插手腳,給一條生路,再折騰死一半,這樣的手法,會讓西夏的青鹽遭遇大的坎坷。

戶部尚書就仗著自己國家的底氣,拿出了大國的派頭,一開口,就將榷場的利益在以往的條件上往上加了五成,然後等著西夏的還價。

西夏使者臉都黑了。

偌大的金鑾殿中,自然不止是這些人。鴻臚寺的人也在,戶部的侍郎和各官員也在,政事堂的人笑眯眯,也時不時在戶部尚書的話頭之後插上幾句話。

除此之外,還有史官捧書,在一旁準備時時記錄在冊。

這麼多的人把西夏使者圍在中間,好像是一群狐狸圍住了幾隻幼小的雞崽崽,虎視眈眈。

大恆的官員們穿得是彬彬有禮的官袍,可面上帶笑吐出來的話卻是一步一個坑。孔奕林也在一旁站著,頓覺大受點撥,在兩國官員的交鋒之中學習到了良多。

恍然大悟,原來還能這樣坑人啊。

西夏使者現在的臉色是真的面染菜色了,西夏皇子明明知道這些人話裡有坑,但他的腦袋轉得再快也跟不上這些名臣的腦子。西夏使者之中有專門負責談判的官員,此時已經忍不住了,憤憤不平道:“你們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參知政事無奈一笑,“敢問各位使臣,我等如何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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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大恆真的對外有禮的時候,他們覺得大恆窩囊,覺得大恆守著這些規矩,守著這些美名也只是虛榮罷了,沒什麼用。但現在,等隱藏在有禮皮囊之下的人真的變成了不講理的模樣之後,他們才知曉一個大國能謙和的給予周邊國家的禮讓,是對其餘國家多麼好的一件事。

西夏使者對大恆的刻板印象太深,好像他們認為,只要他們開口,大恆一定就會什麼都同意一樣。

可現在的大恆已經不是以前的大恆了。

李昂順反應很快,上前一步至歉道:“情急之下措辭激烈而不嚴謹,還請大人勿要與我等計較。”

兩個國家在爭奪自己的利益時,言辭激烈都是小事,心理戰和故意為之的壓迫欺辱都是為了讓對方退讓。大恆官員步步緊逼,說是欺人太甚,只是西夏的人自亂陣腳,敗犬狂吠罷了。

西夏皇子的這一聲致歉,被大恆官員坦蕩接受,並大方表示了並不計較。

他們越是大方越襯出了西夏的氣急敗壞。

至此,今日的談論到此結束。接下來的兩日,宣政殿中你進我退的拉鋸持久而緩慢,事宜逐漸細緻,隨著商談步步向前,終於,雙方都確定好了可以接受的條件。

等一錘定音之後,關於大恆和西夏兩國的榷場一事終於立下。西夏還是讓出了那些利益,並答應每年會固定給大恆供應最少三千匹馬的買賣數量。

榷場之中,大恆商人可以佔據其中的六成,稅收和牙錢更是比以往高了三成,還有其餘的零散瑣事,總之,收穫頗豐。

答應完這些事情之後,西夏使臣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李昂順也冷著臉,面上敷衍的笑意都已僵了下來。

顧元白眼睛半眯半睜,他的面色有些蒼白。唇角卻帶著笑,雖然動作動也沒動一下,但大腦高速運轉到現在,也是有些難受。

不過隱藏得很好,誰也沒有看出來。

太陽當空,時間正好到了午時。御膳房的菜餚一個個擺上,今天是招待西夏的國宴,自然要下大功夫。等菜餚和酒水擺上後,在眾位官員的敬酒和說笑之中,西夏使者的臉色終於是緩和了些許。

李昂順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發現褚衛竟然也在這裡。

大恆皇帝先前護著褚衛上了馬車,並為此訓誡了一番他。如此看來,褚衛和大恆皇帝看起來關係還不錯。

李昂順看著褚衛一眼,喝下一杯酒。又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上一眼,再喝下一杯酒。

三番兩次之後,他的神智有些模糊。李昂順突地站起身,端起酒杯走到褚衛面前,不由分說地拽著褚衛的手臂來到了聖上面前。

顧元白身後的侍衛目光定在西夏皇子的身上。

西夏皇子喝醉了,大著舌頭道:“外臣,想、想求娶您的官員。”

顧元白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西夏皇子硬是拽著褚衛,眼睛卻盯著皇帝不放,“外臣退了這麼多步,就喜歡他,大恆皇帝,您、您可同意?”

褚衛冷顏,怒火深深,他剛要甩開西夏皇子的手,餘光一瞥,卻停住了動作。

他側過頭,沉沉看著李昂順。

你如果真的喜歡我,又為什麼緊盯著聖上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