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霸帶來的訊息驚呆了所有人。
先是九重天榜十人失蹤，現在又接連爆出吳意和秦小珂身隕……
聽到秦霸的話語，立於猙之上的高正傑忽的出聲道：“敢問秦兄，秦小珂的靈牌碎裂於何時？”
秦霸先是眉頭一挑，待聽到一旁的秦尊低聲說“吳意也已經隕滅”時，他才皺眉答道：“七分鐘之前。”
“更準確一些的時間？”高正傑追問。
秦霸好似已經預感到了什麼，他接著道：“從此刻算，七分鐘一十四秒。”
“吳意的靈牌，碎裂於七分鐘五十六秒之前。”
高正傑終於聲音低沉的說出了他想說的話。
所謂靈牌，即寄託了精神力碎片的特製令牌，一般存放於至親強者手中，只要靈牌碎裂，即代表精神徹底隕滅。
而此刻聽到兩位王侯的一問一答，所有人都是悚然而驚。
秦小珂和吳意的死亡時間，竟然相差不過一分鐘？
這意味著什麼……
如果不是巧合的話，如果兇手為同一人，那這人要強到何種程度，才能在一分鐘之內將兩人的生機都徹底隕滅？
滅殺一個山海和擊敗一個山海完全是兩個概念，畢竟這年頭誰都會有幾張保命底牌，更別提秦小珂和吳意都是身份非凡，要殺他們哪有那麼容易！
現場一時沉寂。
雖然高正傑和秦霸都沒有開口，但誰都知道，他們只是在等待罷了。
一如目前尚不確定是否真身降臨的天寧公。
在眾山海的視野之中，一貫天塌不驚的武道部長吳煒此時也是眉頭緊皺，顯然也對眼前的局面感到有些棘手。
武道部雖是九部之首，吳煒更是名義上的華夏第一人，但面對這些個個都桀驁不馴、此時又情緒上頭的王侯，他的話還能有幾分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正在此時，天邊一陣風起雲湧，有片片蓮花湧來，那些呈現五彩之色的蓮花連綿到眼前的時候，忽的向著虛空之中匯聚，隨即在所有人錯愕的眼神之中，凝成了一個身穿藍色長裙的女子。
女子膚若凝脂，貌比天仙，但此刻她渾身上下卻散發著冰冷的氣息，離得近一些的山海強者，甚至駭然的抬起了手臂，因為那肌膚表面已經是結了一層薄冰。
情緒所至，天地臣服。
當發現這突然出現的女子竟能輕易的影響四周環境的時候，即便是不認識這女子的強者，心中也不由一驚。
又一個王侯！
“千幻伯，不知你來此地是為了？”
馬公左和吳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沉凝。
別人可能不知道，他們卻是一清二楚，九重天榜上的穆紫煙正是千幻伯的得意弟子。
再聯想到之前趕到的高正傑和秦霸，他們都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果然，千幻伯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所有人臉色一變。
“我來這裡，是為了看看誰有這麼大的本事，直接讓我那不成器的徒兒紫煙死無葬身之地，連精神核心都沒有存留！”
千幻伯的聲音極為動聽，也不如秦霸和高正傑那般咄咄逼人，但其中的含義卻是讓所有人都如芒在背，即便千幻伯的矛頭並非是指向他們。
穆紫煙！
當聽到千幻伯口中又一個名字出現，在場的人在接連的震驚之下其實已經有些麻木了。
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浮現出了一種惡劣的猜測，總不會失蹤的十人都……
連王侯座席的強者們都有些坐不住了，彼此交流起來。
因為如秦尊一般來現場護道的，可不止他一人。
而穆紫煙在瞭解到高正傑和秦霸竟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才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她便直接靠了過去。
三大王侯，再加上高空上那徘迴不散的烏雲，直接讓廣場之上的氣氛沉凝到了極點。
好在，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是，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但遲遲沒有第四位王侯出現，好似終於再無人隕滅……
從高正傑出現開始，就始終沒有出面說過一句話的吳煒也好似等到了一個契機，終於站了出來。
“高總，秦家主，還有千幻，且容我說幾句……”
然而吳煒剛剛開口，一道悲怒交加的大喊卻是驟然從他的背後傳了出來。
“毅兒！”
吳煒驚愕的回頭，就見原本在王侯座席之中靜坐的閩南伯，忽然不可置信的站了起來。
他遙望著虛空處，好似感應到了什麼，在悲痛之後，緩緩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盒，盒子開啟，其中是碎成了渣的玉粉。
靈牌！
吳煒童孔一縮，再聯絡到剛才閩南伯的痛呼，他哪裡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曹毅……也隕滅了。
所有人都被驚動了，如吳煒一般，他們也能瞬間猜測到事情的因果。
他們正驚詫於穆紫煙的隕落依舊不是結束的時候，王侯座席再起波瀾！
這一刻，無數人好似聽到了大海咆孝的聲音。
在王侯之中，素來有“東海王”之稱的玄溟侯陡然站起身來，臉色陰沉的也掏出了一個小盒。
開啟，其中同樣是化為了齏粉的靈牌。
眾人只是短短反應了一下，便很快想到了什麼。
那是沙弼的靈牌！
在眾人事先的調查之中，沙弼雖然不是玄溟侯的親傳弟子，但海外體系特殊，可以說沙弼能在海外成長起來，必然和玄溟侯有斷不了的因果。
只是事先，玄溟侯並沒有暴露出他原來才是沙弼今日的護道之人。
直至此時沙弼隕落，玄溟侯的失態才讓大家驟然醒悟。
第五個隕落的天才也出現了……
好似是在印證所有人心頭的陰影一般，一道好似噼開了天地的刀光驟然自天邊延伸而來，當刀光散去，一個披頭散髮、揹負長刀的不羈男子便出現在了半空中。
他沒有太多廢話，那好似暗藏著世間所有鋒刃的眼眸直視著吳煒。
“部長，我想要個交代。”
什麼交代？
大多數人一時間都不能反應過來。
“一刀侯，如果你是為了白斐而來，那請稍安勿躁，現在事實如何還無法得知。”
吳煒卻是秒懂，他嘆息一聲開口道。
一刀侯！
白斐！
許多人愕然，但隨即又是釋然。
自靈氣復甦後，王侯作為人族武者的領頭羊，罕有不留下自己的武道傳承的，只是有些藏得比較深，如眼前的一刀侯，若不是白斐看來已經隕落，誰又知道兩人竟也有著關係？
第六人了……
蘇科武大所在的陣列，更是一片哀嚎，頂級山海田立清早已淚目。
“方凡也死了。”
就在這時，王侯座席上又站起了一人，面色陰鬱的說道。
拓東侯！
又一位侯爵！
不少人都是頭皮發麻，此刻出現的八個王侯之中，除了千幻伯稍弱，其他人無一不都是超級強者！
最可怕的是，這好似還不是結束。
當武定侯也身形一閃，來到了吳煒身邊，開始和他交流著什麼的時候，眾人雖然聽不見武定侯在說什麼，但誰都能看到他眼角那一絲掩飾不住的痛苦。
軍武者……
是沉前還是白斐？
山海強者們在猜測，但半空之中佇立的王侯們顯然沒有那麼多顧忌。
許久未出聲的天寧公忽然陰惻惻的開口道，“武定侯，何事不能言之於眾？”
武定侯沒有搭理天寧公，但吳煒見眾多王侯都看向了自己，他深吸一口氣後還是開口道：“曲白的靈牌……已經碎裂。”
果然！
這一刻，即便是許多原本事不關己的山海強者，臉上也露出了悲慼和憤怒。
那可都是九重天榜上的超級強者啊。
而人族，歷來都是一個比任何種族都更重視香火傳承的族群。
這也是人族能從遠古一直延續到今日的根本！
十個堪稱是一時之選的天才，近乎死傷殆盡，這帶來的影響不僅僅是十年一輩的頂級天才直接斷代，無形之中，人族氣運更不知折損了多少。
“所以，就只剩林三默和沉前了……你們說會不會……”
忽然，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句，似只是下意識的呢喃，他說了一半便住口，但在場的強者都是何等的聽覺敏銳之輩，卻幾乎每個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原本悲痛瀰漫的氣氛為之一滯。
其實很多人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想法，但一來沒有實錘，二來略顯荒謬，所以從來沒有人去細想過。
但……如果真的是自相殘殺呢？
而剩下還存活的兩個人，無論是林三默或是沉前，似乎又都具備這個本事。
許多人只是想到那可能的後果便不寒而慄。
這甚至可能打破人族靈氣復甦以來好不容易維繫了兩百年的內部平和！
許多人思索著，思索著，直到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有人驚呼的時候，他們跟著抬頭看去，才發現半空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個灰衣青年。
他一身長袍，面容恬靜，伴隨著他的出現，天地間也沒有什麼大動靜。
但所有人都能敏銳的發現，即便是強大如高正傑、一刀侯等人，這一刻面容也收緊了不少。
許多人在記憶之中搜尋對方的面孔，直至想起了一些什麼。
“天劍客……”
“傳聞已經失蹤了百餘年的天劍客，竟然又現世了。”
沒人知道天劍客的姓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王侯之中的一個異類。
他沒有封號，據說是天封降臨的當日，那神光被他直接一劍斬碎。
“我自己的劍道，誰都沒資格指手畫腳，哪怕是‘天’也不行！”
這一句平澹但又霸氣十足的話語，不知深刻在了多少人的記憶之中。
但天劍客雖然沒有封號，但他卻是公認的頂級王侯。
也就在想起了對方的過往，對方那在王侯之中獨樹一幟的性格的時候，恍忽之中，眾人便想起了另外一人。
那個曾經鎮壓一代、讓所有天才都暗然失色的年輕劍客。
“原來，林三默竟是天劍客的弟子……”
關於林三默的師承一向成謎，這一刻所有人都生出了明悟。
而天劍客面容雖然平和，但細細看去，還是能捕捉到那極澹的又縈繞不去的哀傷之意。
所以基本可以確定……
林三默也隕滅了！
無數人的面色徹底沉重起來，連吳煒、馬公左等人也再難保持平和。
九個絕世天才啊！
就這麼沒了……
“只剩下沉前了。”
吳煒目光複雜的轉頭，看向廣場上的虛無處。
他甚至都不知道他這一刻到底是希望聽到沉前的死訊，或是無了。
良久。
誰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但無論是廣場上，還是天地間，都再沒有其他動靜。
沒有靖城侯出現來確認沉前的死訊，也沒有一個年輕的身影突然閃現在廣場上來告訴眾人真相。
時間就這般安靜的流逝。
直到從出現就安靜佇立的天劍客，忽然一伸手掏出了一樣東西。
“不用等了，但我也等不了了。”
這話無頭無尾，但高正傑等人好似都聽懂了，盡數將目光匯聚到了天劍客的手上。
那是一個棋盤，其上黑白縱橫，神韻驚天。
“這是……燕山公的‘天算’？”
許多王侯都第一時間認出了這件神物，同時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王侯座席的某處迷霧區域。
傳聞，這是周易王賜予燕山公的禮物。
“是‘天算’沒錯，尤迦，你竟把它帶來了？”
迷霧區域湧動，片刻後周易王的聲音響了起來。
自從九天戰場生變後，周易王不知為何就一直沉默不語，甚至就算天寧公、高正傑等人一一出現他也始終沒有出聲，此時才是第一次開口。
倒也有不少人在心中默默唸叨了一下“尤迦”這個名字，天劍客成名已久，但許多人今天才從周易王口中得知了對方的真名。
“我來之前去北都找燕山公借的，連死九位天驕，已是人族近段時間來了不得的大事，總要知道原因。”
天劍客輕輕點頭，然後看向了高正傑等人，“諸位可願出一份力？”
“自然！”
“責無旁貸！”
高正傑等人都是點頭，唯獨一眾山海強者有些茫然，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天劍客忽然手一揮，那手中的棋盤便飛天而起，迎風暴漲。
同時天劍客、高正傑、一刀侯連帶著最先降臨的天寧公，共計十個王侯都降落到了棋盤之上，一人執一子，隨即那些被王侯操縱的棋子便開始快速變幻起來。
隱約間，可以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在其上閃現而過。
林三默、曹毅、白斐……
很快，有人明白了什麼，頓時驚呼道：“這是回朔因果！”
更多人身軀一震。
這幾乎相當於某種層面上王侯的專屬手段了。
就算一些王侯並不專精此道，但有了周易王的“天算”作為媒介，他們作為和隕滅之人有著直接聯絡的存在，確實能輕易的尋覓因果了。
整個過程持續的並不算久，很快，棋盤上的一切動靜都停了下來。
天寧公不必說，他已經百分百確定幼女的隕滅和沉前脫不了干係，所以下來也只是走個流程。
其他人卻是神色閃動，一時間沉默不語。
良久，秦霸才是面無表情的開口道：“若我沒猜錯的話，你們也看到了吧？”
天劍客沉靜的開口道：“與我弟子生死糾葛最深的……雖然礙於我與靖城侯的情誼，我不願相信事實的真相是如此，但我看到的人，確是沉前。”
“沉前。”
“沉前！”
其餘王侯也一一開口，語氣不一的吐出了同樣的字眼來。
吳意、秦小珂之前都曾被沉前追殺，所以從高正傑和秦霸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不足為奇，但其他王侯竟也是如此說，那無疑說明，事情已經滑向了最壞的那種局面。
短暫的沉默之後，場上喧譁震天。
寧之垣和程青青即便並不處在風暴的中心，此時感受著四周驟然升起的冰冷敵意，卻也面色沉重了起來。
“諸位！”吳煒再次直上高空，站在了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聲若洪鍾，“沉前尚未出來，此事未成定論，煩請眾位給我吳某人一個面子，待沉前現身，我必定將他帶回武道部徹查此事，給眾位一個交代！”
其他人還沒來得及開口，高空上的天寧公卻是陰測測的說道：“呵，帶回武道部徹查？素來聽聞吳部長極其看重沉前，這還真是明目張膽的袒護了啊！”
吳煒眉頭微皺，被天寧公這麼一說，不管他是何心思，在這些本就帶有怨憤的王侯眼中，只怕都難逃脫包庇的嫌疑了。
果然，秦霸第一個冷冷道：“事關九天之爭的公平，事關我人族諸多絕世天才的生死，只怕單是武道部難以公論，我提議由王侯議會來處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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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議。”
“可。”
“考慮到沉前自身的特殊性，為了避免事態失控，在其現身第一刻就應禁錮其修為，斷其筋骨，再徹查真相！”
其餘王侯紛紛開口，天寧公更是陰笑著補了一句。
吳煒眉頭大皺，所謂王侯議會……毫不誇張的說，在這裡的眾多王侯就已經佔了其中不知多少話語權了，更別提其中還有似天寧公、燕山公這等早就對沉前有成見的頂級強者。
但此時牆倒眾人推，就算天劍客這種和靖城侯有交情的強者，此時也是沉默不語。
吳煒不得不將目光轉向了那迷霧區域，“周易王如何看待此事？”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短暫的沉默，隨即迷霧消散，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出現在眾人視野之中，正是面目好似夢幻的周易王。
只聽周易王澹笑一聲開口道：“此事牽涉甚重，確實是王侯議會出面更為穩妥……嗯？”
周易王說到一半，忽的面露驚詫，抬頭往極高處看去，他的面色變幻不定。
不僅是周易王，吳煒、天劍客、一刀侯等諸多頂級王侯，好似都感覺到了什麼，也抬頭看去，只是他們的面容上，更多的是迷茫。
一眾山海看得更加納悶。
還有什麼事是能讓王侯也迷茫的？
隱約間，眾人好似聽到了周易王的低聲呢喃了一句什麼，有人極盡耳力，終於聽到了“時間長河”四個字。
但聽到的人卻更迷茫了，因為這四個字實在太過陌生，哪怕他們便尋腦海之中所有的武道知識，竟也不明其意。
……
這是一片不知架構在何處的虛無之地，低頭看去，目光好似能透過雲層，隱約看到一片繚繞著烏雲的小型陸地。
但沉前此時的注意力很難集中在底下，因為就在他的前方，一片流雲襯托的地界，出現了一座浩大的宮殿。
宮殿佔地千丈，門口立著一塊石碑。
只是相比起古樸陳舊的大殿，石碑要顯得更新一些。
石碑上鐫刻有四個蒼勁大字，卻是近代的字型，所以沉前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也是導致他童孔一縮的原因。
“九王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