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輪到我了嗎……”
若塵抬起蒼白的小臉,平靜的望著蔚藍的天空,那雙明亮的眼睛變得十分黯淡,透露出一種無力的虛弱感。
冰涼的微風拂過他枯黃的頭髮,一種腐朽的氣息瀰漫出來,明明還是個九歲的孩子,此刻卻彷彿變成了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隨時都可能死亡!
若塵雙眼無神,獨自愣了很久,乾裂的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天真的微笑,如同陽光刺破陰霾。
“其實,我一點都不害怕!”他靜靜的道。
“為什麼?”
秦絕從外面走來,眼睛裡閃過一抹憂傷,看著若塵消瘦的身影,看著他嘴角的笑容,心裡充滿了疑惑。
感受著自己生命的流逝,靜靜的等待死亡來臨,這可以說是人生中最痛苦一件事,所以他不懂,若塵為什麼還笑得出來。
就連瀧澤相南這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成年人,都幾近崩潰,整天沉浸在痛苦的漩渦裡無法自拔,他一個小孩子,為什麼能這樣的平靜?
“因為在過去的九年裡,我每天都在面對死亡。早晨,起床、洗臉、刷牙;中午,檢查、打針、吃藥;晚上,關燈睡覺……”
若塵平靜的道:“每時每刻,它都呆在我的身旁,隨時準備把我帶走,時間長了,我就已經習慣了。”
“它?”秦絕皺起眉頭。
“就是死神大人!”
若塵眨了眨眼睛,道:“起初的時候很害怕,每天晚上都忐忑不安,害怕一閉上眼睛就再也睜不開了,但是大家呆在一起,手拉著手,很溫暖,漸漸的也就不害怕了。”
“可是現在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他失落的目光掃過這個空蕩蕩的病房,小臉上湧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落寞。
“不過即使大家已經離開了這裡,我也不會再害怕了,因為我已經勇敢了起來,可以平靜的再看最後一眼初升的太陽,然後開開心心的去天堂跟大家團聚了。”
秦絕沉默,鼻子酸澀,悲傷與不忍在心底悄然化開,他盯著那張蒼白憔悴,但卻無比堅強的稚嫩小臉,長長的嘆了口氣。
命源枯竭!
這是若塵的病因。
秦絕也曾想過許多辦法幫他延續生命,比如找來人參、靈芝等等延年益壽的滋補藥物,試圖可以增加若塵的生命精華。
但是沒有任何的作用!
隨後,他想著將自己體內的部分命源度給若塵,然而命源的轉移是有著嚴格的限制,他可以透過契約去汲取宿主的命源,但卻無法反轉過來。
他自己一千多點的命源早已與自身融為一體,根本無法轉移給其他人。
所以還是失敗!
“最後……你還有什麼心願嗎?無論是什麼,我都會盡力幫你實現!”
這是秦絕唯一能為若塵做的事情,他平復了一下心情,勉強笑了笑道:“即使你想去天上摸摸月亮,我都會認真的考慮一下!”
“呵呵……”
若塵笑了起來,很開心,他偏著小腦袋,若有所思的道:“其實,我還真有一件怎麼都放不下的重要事情!”
“什麼?”
“阿白……”
秦絕愣了一下,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阿白是一個和若塵同齡的小女孩,兩個人的感情特別好,原本阿白也是這些孩子們中的一員,但是後來她治好了病,離開了天堂鳥醫院。
阿白也是這群得了癌症的孩子們之中,唯一一個痊癒,重獲新生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阿白…阿白已經很久沒有跟我寫信了。”若塵呆呆的望著天空,失落的道:“她是不是已經忘記我了……”
“從前的時候,我們每個月都會互通一次信件,彼此問安,並且講述這一個月以來的經歷,開心的事情,難過的事情,期待的事情,我們都會毫不保留的寫在上面。”
他咬了咬嘴唇,低聲道:“可是最近的這兩年,阿白沒有再給我寄過一封信……”
“信?”
秦絕問道:“為什麼用信,手機的話,不是更方便一些嗎?”
“我們還沒到擁有手機的年齡,而且阿白說信紙會沾上人的氣味,比發郵件更好,所以我們就一直寫信交流。”若塵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秦絕笑眯眯的捏了捏他的小臉,肯定的道:“我明白了,你一定喜歡上了阿白!”
“啊!我…我沒有!”
若塵小臉漲紅,就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尖叫了一聲,腦袋都快縮排了衣服裡,害羞到了極點,連話都不敢再說了。
“哈哈~”
秦絕開懷大笑,緩緩的湊到若塵紅紅的耳朵旁邊,神神秘秘的道:“怎麼了?你是不是想去找阿白,偷偷的表白啊?如果是的話,我肯定助你一臂之力!
你想送她什麼禮物?
女孩子的話,果然還是送鮮花好一些,玫瑰還是百合?或者是櫻花?無論你想要什麼花,我都可以慷慨的幫你買來!”
“大哥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不理你了……”
說完,若塵逃也似的轉進了被窩裡,只留下小屁股撅在外面,模樣很可愛。
“嘿嘿,這小家夥太害羞了,不抓緊行動,怎麼能成功討個小女朋友啊!”
秦絕笑著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就在這時,若塵的小手緩緩的從被窩底下伸了出來,指間還夾著一封整潔的白色信封,與此同時,他蘊含著懇求的聲音也漸漸傳來。
“大哥哥,如果你以後有時間,能不能親手幫我把這封信交給阿白?”
秦絕接過信封,認真的道:“嗯,我一定幫你把這封信完好無損的放在阿白的手中!”
“謝謝……”
若塵充滿感激的聲音從被子裡傳遞出來。
……
在那不久以後,若塵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臨死之前,他微笑著看著秦絕和瀧澤相南,滿臉幸福的道:“大哥哥,瀧澤醫生,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幫助與照顧,我很開心,已經沒有任何的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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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話,若塵就帶著微笑的逝去了!
瀧澤相南悲痛欲絕,多次起過自殺的念頭,都被秦絕硬生生的攔了下來!最後,他決定離開這個醫院,不再做醫生,而是當一個旅行者!
去探索這個世界的真理!
等瀧澤走後,秦絕獨自在天堂鳥醫院徘徊,最終佇立在那間病房門口,那間曾經住著若塵、綾瀨等等孩子的熱鬧病房。
此刻,這裡已經空無一人!
冷得讓人心底發寒!
秦絕呆在門口很久,一直沒有邁進去,他充滿悲傷的目光放在了那張最靠近視窗的病床上,朦朧之間,似乎有一張天真可愛的小臉正衝他微笑,很開心,很純潔……
“若塵……”
他低聲喃喃,鼻子一酸,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因為,他讀懂了若塵在死亡的那一刻,隱藏著微笑下面的真實表情,那是強顏歡笑,他不是想笑,而是很想哭,但是為了能讓秦絕和瀧澤相南得到些許的安慰與救贖!
所以,若塵強迫自己笑著迎接死亡,最後還說出了“沒有任何遺憾”這種話!
怎麼會沒有遺憾?!
怎麼會開心?!
誰死亡還會高興?!
為什麼不痛哭出來呢……
秦絕默然,心裡難過到了極點,因為他知道若塵在彌留的最後一刻,真正想說的是什麼!
他想說:“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