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待在一家叫做“天使”的孤兒院，直到八歲那年，師父的出現。但這家孤兒院不在龍省，而是在北京。
我上網買好火車票，然後又查好交通線路，幾經輾轉終於到達位於北京城郊的孤兒院。十年沒回來，孤兒院的外景比我記憶中繁華了一些，看來這些年應該翻新過，不過現在是陰天，在烏雲下顯得灰濛濛的，缺乏生機。十年時間說長也不算長，但我離開孤兒院的時候畢竟年紀太小，很多事都不記得了。此番故地重遊，倒沒有很多特別的感覺。
我走到院子外的大鐵門前，輕輕拍了拍欄杆，發出“砰砰”的響聲。只見門衛室的大爺慌忙戴上保安的帽子，探出頭問我：“幹嘛的？”
“我來找包院長。”說著，我給他遞上一根早就準備好的煙，“有點私事兒。”
門衛大爺也不客氣，叼過煙從上衣兜裡掏出打火機，打上火之後說道：“你說的是老院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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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院長？”我有些詫異，“你們這換院長了？”
門衛大爺一邊吐著菸圈，一邊說道：“都換好幾年了，老院長身體不好，回家頤養天年去了。”
“那您知道他家在哪嗎？”我忙問道。
“我一看大門的哪能知道。”門衛大爺搖頭道，“你得問問現在的院長，她沒準能知道。”
“行，那您讓我進去，我去找你們院長。”
門衛大爺把煙一掐，回身從門衛室的視窗拿出一個厚厚的記錄本，握起夾在本子裡的圓珠筆對我道：“身份證拿來，我給你登記。”
現在這個年代，還用人工登記的也不多了，足以表明孤兒院的經濟條件。
門衛大爺看了看身份證，又看看我，皺著眉問道：“你這照片是小時候拍的吧？”
“恩，有幾年了。”我點頭。
“怎麼看著眼熟呢……”大爺一邊嘀咕，一邊完成了登記。我瞄了一眼登記本，別看這老頭外表五大三粗的，字跡倒是很秀氣，一看就練過書法。
我一邊收回身份證，一邊笑著說：“其實我以前也是這家孤兒院的，那時候我叫包容。”
“包容……包容……”大爺突然眼前一亮，激動地說，“我想起來了，你得走了快十年了吧？”
“您都在這幹這麼長時間了？”我本來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門衛大爺還真記得我。不過我已經對他沒有任何印象了，畢竟那時候我實在太小了。
“我比你來得還早呢！”大爺有些得意地說，“沒想到你小子回來了，你是我這些年印象最深的幾個孩子之一。”
“我在孤兒院這麼
有名嗎？”大爺這話聽得我有點受寵若驚。
“嗨，哪呀。”大爺咧嘴一笑，“那麼多孩子走的時候都興高采烈的，就你一個哭著走的，能記不住嗎！”
我聽完老臉一紅。不得不說我小時候確實有點傻，要不是院長騙我孤兒院被馬戲團收購了，我死活都不肯跟師父走。至於走的時候嚎啕大哭，是因為我以為小夥伴們以後要被大皮鞭子抽著鑽火圈。
我羞紅著臉，趕緊轉移話題問道：“對了，您記不記得，我是怎麼到孤兒院的？”
“進孤兒院還能怎麼來的，不是政府送來的就是外面撿的唄。”
他說的也是，我問的等於白問，具體細節還是得找到老院長才有可能知道。
由於昨晚剛下過雨，花園裡的花瓣和葉子上還沾著露珠，微風吹過便能聞到一股清香。我穿過花園，來到孤兒院的大樓。整座孤兒院只有一棟三層小樓，一樓是所有孩子和護工的宿舍，二樓是孩子們上課的教室和食堂，三樓則是辦公室和倉庫。
這個時間，孩子們肯定是在二樓上課。以前孤兒院除了護工，還會外聘一些教小學課程的老師，有時候包院長還會親自上陣，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這樣。我決定直接去三樓的院長辦公室，如果辦公室裡沒人，我再下樓找人問問。
我找到寫著院長辦公室的門牌，房門開著，於是我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你……找誰？”
辦公桌後面坐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姑娘，梳著馬尾辮，抬起頭一臉茫然地盯著我，說話時很能凸顯出她向上翹起的紅唇。
“我找院長。”我說。
“我就是。”女孩說道，“你是哪位？”
我略微愣了一下，沒想到新的院長如此年輕，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我定了定心神，暫時放下驚訝的心情，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是在這家孤兒院長大的，我想見見老院長。”
“他早就離開孤兒院了。”
“我聽說了，所以我想問問您有沒有他的聯繫方式，或者家庭住址？”我追問道。
“就算有，你也聯絡不到他了。”女院長的表情產生了細微的變化，一雙大眼睛逐漸變得暗淡起來，“他去年病逝了。”
“什麼？”我不敢相信。
“如果你想祭拜他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正好下個月就到他的祭日了。不過你不能張揚，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院裡的孩子們。”
聽到這，我的心裡莫名升起一股悲傷的情緒。雖然我已經十年沒見過他了，但是在我的印象中，他絕對是一位慈祥、有愛、負責的院長，更何況他還照顧了我八
年之久，我怎能不為之惋惜？
“你過來坐，我給你倒杯水。”看到我落寞的神情，女院長起身去飲水機接了一杯溫水，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接著又問道，“你是想回來看望他吧？他泉下有知，一定會感到欣慰的。”
“其實我還有些往事想打聽一下。”我如實地說，“孤兒院裡還有十八年前就在的護工麼？”
“早就沒了。”女院長遺憾地搖了搖頭，“在孤兒院工作的很多都是義工，很少有幹那麼久的。況且前幾年我接任院長之後，還換過一批人。”
“以前員工的檔案呢，總應該有吧？”
“本來是有的……”女院長臉頰微紅，低頭尷尬地笑了兩聲，“之前翻修的時候不小心弄丟了……”
這回我徹底無語了，怎麼調查個身世這麼難呢，彷彿到處都是無形的阻力。不過我很快又想到，說不定老院長會把孤兒院的事說給家人聽呢，雖然機會渺茫，但總得試一下。
於是我又問道：“您能聯絡到老院長的家人嗎？”
“老院長孤身一個，沒有親人了，就連墓地都是孤兒院出錢買的。”說完這些，女院長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抱歉的神情，她看得出我現在非常失望。
“不過，要說親人，或許算是有一個。”但她接下來的一句話，令我心中重燃火焰。
我下意識將身體前傾，前胸貼在桌子上望眼欲穿地盯著她。
她略顯為難道：“老院長退休前，收養了一個女孩，也是我們孤兒院的。老院長去世以後，這孩子沒人照顧，所以又被送回孤兒院了。”
“我能見見她嗎？”雖然我對這小女孩沒抱太大希望，但我還是想努力嘗試一下。
“我可以帶你去見她，但是你得做好心裡準備。”女院長嚴肅地說。
“不會她也出什麼事了吧？”如果再告訴我這小女孩也出了什麼問題，我能當場暈倒在地。
“那倒不是。”女院長道，“但是這孩子不愛說話，而且有時情緒很不穩定，可能是被老院長的過世刺激到了，所以你說話千萬要小心。”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曾經也是孤兒，所以我知道孤兒的感受，更何況這女孩遭受了二次打擊，我必須掌握好問話的分寸。
“午休的時候我帶你去見她。”
女院長說話的時候，外面突然雷聲轟鳴，很快天上就下起淅瀝瀝的雨珠。她急忙起身去關窗戶，立刻被雨水打溼了頭髮。話說回來，我已經好久沒看到大雨了，因為這個月份在龍省只會下雪，以致於外面寒風刺骨，我們在屋裡連窗戶都不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