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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春風拂過山河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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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們愛吃飯了,雲暖等醫護人員每日查房時,患者之間、患者與醫護人員之間開始互動了,病房裡沒有了昔日的暮氣沉沉。

雲暖等人查房時開的藥少了,跟患者溝通聊天的時間增加了,患者們的臉上露出了希望而期待的笑容,他們開始憧憬著出院後的自由。

隨著出院的患者越來越多,雲暖覺得江寧市春風雨露、草長鶯飛的日子馬上來臨了,那時到處會勃勃生機,再現繁華盛世。

可是,依舊不能鬆懈,ICU病房的這位65歲的張大爺,已經在醫院住了近29天了,病情極其不穩定,一週前從拍片等觀察病情來看應該朝好的一面發展。

不知張大爺六天前,從哪裡得知他妻子因患病離世的噩耗,本來穩定的病情一下子惡化了。

雲暖拿著片子仔細觀察,從複查CT顯示,張大爺肺部損傷明顯,雙肺散在斑片狀感染病灶,原器官腔內分泌物已消失,呼吸開始出現衰竭。

望著病床上的張大爺麻木昏暗、毫無生機的雙眼,雲暖不知為什麼突然喉嚨發緊,心裡悲哀到極點,他知道張大爺已經心如死灰,他從內心開始無聲得牴觸和拒絕對他的搶救和治療。

倘若張大爺對生命有一點點的渴望,按照他的體質應該可以渡過這一關的。

這間ICU病房裡曾住過多少七八十歲、身體虛弱的老者,也有3歲的最小患者趙兆,可是他們都已痊癒出院。

張大爺得知妻子離世,他已經沒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氣,拒絕治療,這種心態極其可怕,雲暖怎麼跟他交流,張大爺都無動於衷。

萬不得已,雲暖想起了爽朗性格、學過心理學的韓西大姐,倆人站在張大爺病床前耐心勸說著,並給他上了所有醫治儀器。

可張大爺表情麻木得看著眼前這兩位苦口婆心開導自己的醫者,伸出右手做了個寫字的動作。

雲暖趕緊把紙筆遞給老人,張大爺用筆在紙上寫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字“謝謝,再見。”然後他把筆放在床邊,又恢復剛才呆滯的、死氣沉沉的狀態。

望著張大爺毫無生機氣息的情緒、看看床上白紙那歪斜的四個字,韓西淚如雨傾,一下子衝出病房。

儀器仍在正常運轉,雲暖一刻不離得守護著張大爺,整整一上午,寸步不離得在病床前忙碌著……

張護士長從重症病房對面的病房拿著記錄本出來,正好與雲暖迎面而對,她關心問道:“雲醫生,張大爺情況怎樣?”

只見雲暖緘默不語,他轉過身去,佝僂著身體,在長長的走廊裡踽踽獨行,那個憔悴而沉默的背影,那個乾瘦細長的身體裡承受了多麼深刻的悲傷。

看著這一幕,張護士長感到一絲不祥之感箍緊了她,她跟隨到雲暖身後。

醫生辦公室裡,雲暖癱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雙眼微閉,大口大口得喘著粗氣,張護士長從他已被淚水和汗水浸的模糊不清的眼鏡片,知道了這個難以接受的答案。

張大爺是他們所搶救的患者中住院時間最長、傾注心血最多的患者之一,張護士長拿著給逝者準備的材料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了重症病房。

因患病毒收治入院的患者,住院期間親人不能在身邊,離世後不能送行,逝者的遺體都由醫護人員料理。

張護士長流著眼淚,用一個小時的時間盡心盡力得給這位剛剛離世的張大爺,處理面部、更換衣服、包裹遺體、掛好名牌,最後含著熱淚向逝者深深鞠了三個躬。

張護士長認為要讓張大爺體面的走,讓每個逝者有尊嚴的離開,這不僅是對逝者的尊重,更是對生者的教育。

懷孕的歆歆開始出現饞嘴的現象了,這幾日沒有孕吐,只是嘴巴開始挑食了。

這天午飯,大家邊吃飯邊暢想疫情結束後,年輕的女孩子嘰嘰喳喳暢想著疫情結束的日子,大家第一件事幹什麼。

有人說要昏睡一週時間補覺,有人說出去大吃一頓江寧最有名的熱乾麵,有人說自駕車旅遊。

李大姐說她最想做的是回家要緊緊擁抱多日不見的親人,大家沒想到,歆歆竟然羞澀得說,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雞翅,她開玩笑說是腹中的胎兒饞雞翅了。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藥劑室裡,江寧市本地一位與歆歆同歲的女護士趙素記在心上。

女護士趙素在回家時順路給歆歆買了兩根雞翅,送給了歆歆,並將歆歆午飯吃雞翅的樣子,拍了張照片發在她的朋友圈裡。

當下的江寧市,“宅”在家裡沒患病的老百姓,都在時刻關注著醫院救治患者的情況,醫護人員發的每個微信,一個圖片、一句話都能給以他們慰籍。

於是這個歆歆吃雞翅的圖片迅速爆屏,看著一位瘦骨嶙峋的外地女護士,竟然拿著一根雞翅吃得好開心,感動了無數的江寧居民。

江寧市本地一位跟歆歆年紀相仿的年輕男子林子意,看著歆歆工作這麼勞累,吃上一根雞翅竟成了她的奢望。

於是熱心的林子意買了一箱子雞翅,冒著危險親自送到了醫院,通知了護士後轉身離去。

男子留著一張紙條,上面龍飛鳳舞得寫著“我想代表江寧市人民感謝你們,你們太辛苦了,如果有機會我要去看看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林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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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歆雙手拿著紙條哭了,這個來自陌生人的關懷讓她無比溫暖,想要感謝,卻聯絡不上林子意,沒有他的手機號碼。

這箱子雞翅成了藥劑室全體醫護人員午飯的調劑品和愛心午餐,而歆歆也僅僅記住了林子意和他的雞翅,至於他的年齡、外貌都無從得知。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寧西市,第二場春雨在寂靜的夜晚淅淅瀝瀝來到大地,蕭寒謝落、花草萌動、萬物復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