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之聲倏然消散,大淵之底復歸清寂。
識海平靜,心魂鎮定,駱青衣只覺毛骨悚然,冷汗浸透衣衫,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他環顧四周,擔心小黑與雲風情況,然而回首之時目光一滯,瞠目結舌低聲喃喃:“這,是什麼情況?”
雲風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仍未甦醒。
但小黑呢,不應該是小黑在銜著雲風嗎?
威武黑禽身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駱青衣面前的羽飾蘿莉......
那少女個頭尚不及駱青衣腰間,小巧玲瓏可愛至極,黑羽飾物堪堪遮蔽了關鍵部位,此刻正滿臉疑惑打量著自身。
“小...小黑?”駱青衣愣然問道,那消失的一臂無疑昭顯著其身份。
“嚶!”
黑羽少女仰脖回應,只是口中所述明顯是鳥語,而非人言。
儘管由於莫名的變化,小黑掙脫了血脈的桎梏,成為了真正的妖族,但人族的語言卻仍是未能學會。
妖族有血脈傳承,語言也繼承其中,但小黑卻是由弱小青雀進化而來,故而哪怕化形為人也並無傳承。
“那聲音說了魔將與君臨,小黑的變化說明確實有獲得什麼,可為何我絲毫沒有感覺?”駱青衣心中疑惑。
他並不知曉,此刻小黑額間羽飾之下有黑色紋印緩緩消褪。
他更不會察覺到,自己與雲風的額間亦曾有黑紋浮現。
雲風不知,無論是白髮還是黑髮,此刻都陷入沉寂,全然不知大淵之底所發生之事。
命格已然改變,儘管空無劫命無法干涉,但駱青衣與小黑此刻卻是已然踏上了另一條路......
“嚶!”
駱青衣思索之時,小黑忽地“鳴叫”一聲,似是在提醒他什麼。
駱青衣聞言扭身望去,駭然失色,那高山一樣的淵獸竟是進到了庇護領域之中!
他一把拎起小黑雲風,轉身欲逃。
然而駱青衣重傷的右腿,此刻卻力氣不支,致使其摔倒在地。
“糟糕,完了!”駱青衣正欲爬起,然而小黑卻一口咬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一圈小小牙印。
駱青衣始料未及,忽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將小黑放下。
小黑以健全的單臂指著那淵獸,“嚶嚶”出聲,似乎想要傳達什麼。
很快,駱青衣便理解其意,那雄壯偉岸的淵獸身軀,此刻竟是一動不動。
“這是......死了?”
小黑無懼上前,駱青衣見狀,也靠近打量一番,那淵獸果真已然失去生機。
“莫不是那神秘意志降臨,將它給活活震死?”駱青衣猜測,倘若真是如此,那倒是意外之喜了。
不等駱青衣開口,小黑撲稜著羽飾單臂便跑到那獸屍跟前,努力張開血盆小口,銳利虎牙啃咬而上,竟是光憑牙口就能破壞那淵獸身軀!
駱青衣吃驚,小黑實力本就強大,此刻血脈昇華,其天賦本領又高了不知多少。
而反觀自己,卻並無什麼明顯提升,僅僅只是被嚇得魂不附體罷了,簡直血虧。
他候著小黑進食,觀想自身,忽地想起了什麼。
“果然!”駱青衣瞥了瞥自己胳膊,那牙印逐漸消卻,可胳膊上明顯有兩個大紅點,此刻正緩緩滲著血......
小黑這牙口比他武學更甚,虎牙輕輕一咬便咬出兩道傷口來,然而她此刻卻毫無悔意大快朵頤,屬實
過分!
“嘶——”
發愣之時,駱青衣右腿處蝕骨疼痛加劇,像是潑了烈酒一般!
“呼...哈啊...哈啊...”
用以包紮傷口的備用衣裳,此刻早已被血液浸溼。駱青衣雖非硬漢,但好歹接受過忍耐疼痛的訓練,此時眸中血絲密佈,有淚水隱現,可見疼痛之劇。
那強絕獸骨所撕裂的傷口本就極為嚴重,獸骨中蘊含的威能甚至將其靈脈都劃傷破損。
方才駱青衣駭然之下,一時未能適應重傷的右腿,催動靈氣擠壓靈脈,導致傷勢加劇。
倘若在地面之上還好,駱青衣能夠一邊敷藥,一邊汲取天地靈氣靜養。但大淵之下只有不祥黑霧,單憑傷藥,沒有靈氣激發卻是沒多大用處。
這樣下去,這條腿恐怕是要不得的了。
“嚶?”
小黑聽見駱青衣的痛苦低吼,咬下一塊獸肉,撲稜稜蹦到駱青衣身旁,想要喂駱青衣食用。
這可是淵獸,在大淵黑霧中生成的莫名種族。小黑是魔禽,故而能夠享用,但駱青衣身為人族,豈敢吞食淵獸,更何況這還是一隻境界奇高無比的淵獸!
駱青衣擺手拒絕,可小黑怎會由著他。
小黑靈智進化,此刻又有人形,怎會聽駱青衣的想法。
黑羽少女與駱青衣扭打一團,幸而小黑缺失一臂,不然駱青衣早被逼迫著喂下獸肉。
小黑強行餵食無果,只得放棄。
......
大淵之下不知時日,轉眼近一個月過去。
駱青衣為防傷勢惡化,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裡多是在打坐調息,但卻收效甚微。
此時的他唇色慘白,面無血色,看起來虛弱至極。
而雲風竟是仍然沒有甦醒,儘管駱青衣確認了其脈搏與神識皆存,但卻就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至於小黑,她的斷翼早已恢復,此時那雄偉淵獸已被啃食殆盡。
小黑的修為並未提升,仍是大妖圓滿而未進階妖靈,但其實力卻獲得了相當恐怖的提升。
那強大淵獸的血肉化為精純血氣,為小黑昇華著血脈威能。以小黑目前的實力,至少就駱青衣估測而言,恐怕問道境的妖孽都遠非她的對手了。
“虧我當時還想著用鉚釘打傷那淵獸,現在看來有些愚蠢了。”駱青衣苦笑自語,這點血氣對於小黑根本算不得什麼,若無神秘意志降臨,這一個月時間恐怕都遠遠不夠。
駱青衣苦笑之時,忽地一道黑影襲來!
“唔!唔唔唔——”
莫名異物被強行塞入口中,即便是駱青衣都完全反應不過來!
無疑,是小黑幹的。
“嚶!”
小黑拍了拍雙手,目露兇威,呲牙大吼,似是在告訴駱青衣:“給你吃就吃,不允許拒絕!”
駱青衣哪裡是小黑對手,雙翼健全的小黑,直接強行掰開他唇齒,一把將獸肉塞入其口中。
當知曉小黑實力之時,駱青衣便早料到這一天,當然他本就氣衰力竭,此刻別無選擇,只能乖乖吞食。
濃烈的噁心感襲來,磅礴血氣衝擊著駱青衣的五臟六腑,與其內靈在體內激烈鏖戰。除此之外這生肉黑血的味道屬實令人難以接受,駱青衣掐著自己脖子才勉強並未吐出。
駱青衣胃裡翻江倒海,繼而周身滾燙炙熱,似在被魔焰燃燒!
右腿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但此時駱青衣的
情況卻不容樂觀,黑色浮現,魔意繚繞,大淵中的不祥黑霧自其體內噴薄而出,交織盤旋意欲侵蝕其身!
“啊啊啊啊啊——”
識海翻湧,掀起驚濤駭浪!
有天火墜襲而下,亦有堅冰寒封千里。雷聲隆隆,電芒竄動,天幕低垂,黑雲倒卷,彷彿末世劫臨!
駱青衣仙藏與識海被不祥佔據,幾乎便要化作無明深淵!
然而此時,在那隱晦深處,有聲音降臨——
“汝為魔將,輔帝王,馭萬魔!”
漆黑紋印自駱青衣心魂乍現,將識海與仙藏中的魔氣盡皆吞噬!
魔氣消弭無形,駱青衣昏厥過去,數個時辰後才清醒過來。
“嚶!”甫一甦醒,駱青衣便聽見了小黑的聲音。
小黑手指了指駱青衣右腿,此時駱青衣傷口已然完全癒合,恢復了正常行動的能力。
那右腿上隱約有黑氣繚繞,但駱青衣並不在意,至少仙藏與識海內的不祥都被神秘紋印給解決了,眼下生死危機已然不再。
“呼——”“嚶!”
駱青衣長呼了一口氣,卻不料小黑插著腰仰著脖子,似乎對其頗為不滿。
回想起小黑之前舉動,以及那神秘紋印,駱青衣此時已經瞭然,原來小黑知曉那紋印的存在,故而才強逼他生吞獸肉。
不過即便沒有黑紋庇護,那時的他右腿也幾近壞死,除了吞食也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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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紋不見了,這可能是那所謂魔將的傳承,難道我也不得不走上魔修一途了嗎?”駱青衣愁眉自語,但那紋印此刻遍尋不到,想來暫時駱青衣尚無引動傳承的實力。
“算了,活下來就好,現在一切準備就緒,該考慮離開大淵了!”
小黑不僅斷翼恢復,甚至實力還飛躍式上漲,完全能夠以極快的速度瞬時衝破道意亂流。
駱青衣對著小黑比劃幾番,艱難地讓小黑理解其意。
接下來就該讓小黑帶著他與雲風飛上大淵,值得注意的是駱青衣透過手勢讓小黑理解,飛行時要稍微斜偏,離開大淵的位置不能離臨淵城相近。
雖不知臨淵城與紋龍如何,但他們是絕對不能自投羅網自尋死路了。
除此之外,離開大淵後,小黑也得回到雲風仙藏之中,不能在外露面。
別說魔禽,但就這一實力強大的妖獸,都很容易被他人盯上。
一切準備就緒,是時候離開荒域了。
目標,大淵之外,天域!
黑色流光扶搖而上,有如漆黑閃電一般迅捷無匹!
駱青衣護著雲風,強風之下面容都有所變形。
不過多時,二人一禽飛離大淵,來到了未知的土地。
小黑迴歸仙藏之中,雲風仍在沉睡,駱青衣將之背在身上謹慎前行。
“天域......早知道早些與大哥他們商量,便不會有這麼多事了。”駱青衣端詳著周圍枯敗景色,看樣子這裡似乎曾是一處戰場?
“小心為妙,天域可是荒域遠遠不能比的,絕對......”
駱青衣尚在思索之中,忽地右腿漆黑紋絡浮現,有如凌遲一般疼痛難忍!
“啊啊啊——”
哀嚎之下,駱青衣昏厥倒地,小黑手足無措,她察覺到遠方有人靠近,為防出事只能先靜觀其變。
新的因果即將締結,但此刻皆沉睡的二人卻絲毫不知——
臨淵城內的風暴,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