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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睜開的雙眼

後人將這一夜稱為“葬世之夜”,也被認作為仙魔紀的開端,那一夜發生的詭異事件也遠遠不止墨家一個。

地域雲落峰上落雲劍閣掌門之女生隨魔影,遭棄荒野。

法山寺小和尚恍悟魔佛,萬經轟鳴。

天域絕塵殿聖子走火入魔,不知所蹤。

......

光陰流轉,一年已逝。

對於修為平平的修士們,一年的時間確實足以淡忘很多事情,但是這一夜卻成了絕大多數修士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而此時此刻的天都,灰雲遮天,漫天雨絲伴著風雷起舞。

修士界的天氣變化無非兩種原因,一者修士所為,修煉、突破、法寶等等皆有可能;二者天地靈氣異動,當然具體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墨家驚鴻居,玉夢瑤住處的門口,一稚童正坐在石磚臺階上,痴痴地望著天空。

修士的孩子在嬰孩期往往生長得要快一些,故而一歲的墨雲風也到了能穿上袖珍的小衣服,行動自如的年紀。

雲風身後,玉夢瑤正坐在玉石凳上撥弄著琴絃,清遠悠揚的琴聲撩得地上的小水塘泛起陣陣漣漪,也滌盪著小雲風的內心。

這是大陸上著名的靜心曲《洗塵》,玉夢瑤的母親是瑤家之人,也頗有一些琴道天賦。

即便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水珠從屋簷躍下也傳來微微聲響,洗塵曲的琴音卻絲毫不為所動。

小雲風正沉浸其中,忽地蒼穹之上白光一閃,緊接著傳來陣陣轟鳴,倒是打斷了這平和的樂曲。

天幕低垂,風雨瀟瀟,時而雷鳴電閃相接。小雲風不知是有何感觸,伸出稚嫩的小手,似乎想要握住那一閃而逝的光芒,而後又頹然地垂下手臂。

“風兒,怎麼了?”玉夢瑤輕按琴絃,細聲問道。

“孃親,你說天上是不是有仙人?”

“仙人?在哪裡呀?”

“那些白光啊,他們可能害羞,不想被看到,所以用大灰布遮住。”

玉夢瑤“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好奇地問道:“那為什麼天還會下雨呢?”

“那......那有可能是他們趕路太累了,他......他們流的汗!”雲風支支吾吾答道,顯然此前沒考慮到這個問題。

“那有時下雨不打雷,或者打雷不下雨,還有晴天霹靂,又作何解釋吶?”

“唔......嗯......不知道。”小雲風撓了撓頭,尷尬地回答道。

玉夢瑤也是被孩子給逗樂了,笑著問道:“風兒今日怎麼關注起仙人來了。”

“因為林姨和墨海叔叔經常跟我講仙人的故事,但是他們也沒有見到過仙人。我覺得,仙人是不是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可能他們就住在天上。”雲風倆手託腮,望著天空認真說道。

“天上嗎......”玉夢瑤也瞥了一眼天空,喃喃了一聲,隨後細聲說道:“天上可就是仙界了哦,傳說中真正的仙人大人們都是可以飛昇仙界的,仙界應該是比這兒還要好無數倍的地方吧。”

“嗯......孃親,我想好了!我以後一定要親眼見到仙人。不對,我要成為仙人,最強的仙人!可以保護爹孃,帶爹孃一起去仙界!”小雲風朝著天上揮了揮他的小拳頭,斬釘截鐵地說道。

“嗯,我和你爹爹等著風兒哦。”

玉夢瑤微微一笑,心底卻有些慌亂。這樣肯定孩子的夢想,真的不是一種折磨嗎?修仙,別人的起點是凡人,而你的起點,是魔啊!

魔與仙的對立,即便非你之過也非你所願,終究,那是屬於你的命。

“瑤兒,雲風,開飯嘍!今天可是我親自下廚。”正在玉夢瑤出神之時,遠處傳來了墨承天的聲音。

一旁的玉夢瑤尚未起身,卻見小雲風已經興高采烈地跑了過去,玉夢瑤只得跟在後面喊著“慢點,慢點”。

轉眼已至傍晚,雲風愜意地躺在玉夢瑤懷裡,玉夢瑤輕輕撫摸著雲風的小腦袋,緩緩道:“風兒,今晚早點回屋休息吧,明天你就可以踏出院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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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為娘什麼時候騙過你。”

“耶!那......那我是不是可以看到墨海叔叔說的那些,大山大海、火山沼澤、沙漠、森林、還有......還有瀑布和大妖獸!”

“嗯,都能看到吧。”

“好,那我去睡覺咯,孃親晚安!”小雲風飛奔回屋,小被子一裹,激動到無法入睡。

玉夢瑤坐在床邊,不知何時,眼角已有了一縷淚痕,一年之期將至,相見之日,又不知要等到何時。

她取出玉琴,緩緩彈奏著《千古一夢》,此時墨承天站在了一旁,低垂著頭,不捨道:“還是要分別了嗎......”

玉夢瑤所持的玉琴是玉家珍藏的奇物,故而以她的琴道也能奏出千古一夢,這一年裡幾乎每一夜,玉夢瑤都要彈上數個時辰。千古一夢的作用下,能將二人所想化為夢境,當雲風年齡漸長,便能夢到這一切。

雲風也在琴聲作用下沉沉睡去,渾然不知,這一別,將是多少年月。

次日清晨。

一家三口跟著大長老來到了墨府禁地——祖祠附近,唯有小雲風蹦蹦跳跳很是得意。

“爹爹,孃親,我們要去哪啊?”

“要去準備出遠門了。”

“好哎!”

臨近祖祠,墨承天拉住小雲風,緩緩俯下身子,將一枚戒指戴在了小雲風左手的食指上,戒子剛一觸碰雲風的小手,便自發調整了大小。而玉夢瑤玉指一點,那戒子居然沉進了雲風手指裡,消失不見。

“咦,這是怎麼回事?”小雲風好奇地摸了摸手指,可是什麼也沒摸到。

“這是玉家秘術,等你長大就能看到啦。”

“進去吧。”大長老無情地打斷了交流,望著祖祠,神色肅然。

雲風似乎也察覺到氣氛有些嚴肅,便也乖乖地不說話了。

墨家祖祠,唯有修為超絕,或是對家族有超然貢獻的族人方能立牌位,一般牌位旁都有著其畫像與修行體悟。時代更迭,修行體系也在不斷改變,故而絕大多數族人是絕對禁止進入祖祠觀看先祖留言的,為防修行走上歧路。

而今日大長老帶著他們來到祖祠顯然也不是為了觀看這些體悟,大長老緩步走到正中的那一幅畫像旁,自顧自介紹了起來:

“這位是我們墨家的初祖墨驚龍,墨祖生於書香門第,世代鑽研天地大道造福眾生。然而那時妖禍初現,墨家此前為求方便,選址於山野之間,結果妖潮來臨之際,偌大墨家,堂堂大族,竟是沒有絲毫抵抗之力,一夜之間屍橫遍野。唯有族中最聰穎的後人們在先輩以人牆的保護下得以逃到主城,而墨祖正是其中的一位。”

“人族安逸的太久了,以至於在妖族大軍之下節節敗退,且不論各處內部有妖族作亂,光是妖潮便佔領了整片大荒與大半的地域。但是人族數萬年的積累也不可小覷,當知識逐漸轉化為力量,人族也漸漸能夠抵擋妖族的入侵。”

“但就在此時,人族內部出現了分歧,一部分人提議與妖族議和,以目前領土為界互不侵犯。他們的理由也很有說服力,大多數妖族的繁衍能力與生長速度都要大於人族,勢均力敵的情形下,人族禁不起這種消耗。而另一部分便是以墨祖等各族天驕和有志之士組成的‘誅妖盟’,誅妖盟之中有不少是與妖族有著深仇大恨之人,自然不可能與妖族議和。”

“長久的對抗後,誅妖盟的實力不及蒼生盟,於是轉而躲在暗中耐心鑽研。千餘年後,當人們都快忘記這股勢力之時,他們橫空出世,血洗邊境。當初的元老們留下了自己的家族,讓他們帶著最新的知識掀翻了蒼生盟,而自己卻如同瘋子般衝進了荒域。直到他們精疲力竭,再無殺戮之力,身後卻早已血流成河,而遠在後方的絕大多數修士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看到血河逆流,匯聚於長空,陣紋交織,萬器橫天,那恐怖的陣圖將荒域甚至蒼穹大海都分割成兩半,而妖族被封印於其中。”

“墨祖是血祭仙陣中的元老之一,而我們墨家也正是其傳承。”大長老說罷,眼睛直直盯著小雲風,這眼神讓雲風不自覺地往後一退,感覺有些可怕。

隨後,大長老又對著雲風緩緩開口:“不管未來的天地會變得如何,你又要扮演怎樣的角色,至少,目前的墨家,不能容許你的存在。諸家族早已不像以往同盟之時那樣和諧,你的存在,會給墨家帶來災難。而如白眉老祖所言,能保全你性命的唯一去處,便是那封禁之地,仙陣之核!”

小雲風本想躲到玉夢瑤身後,但一回頭,看到爹孃那傷心不忍的神情,眼眶便立刻溼潤了,還未等他問出口,大長老袖袍一展,眾人便被捲入了畫像之中。

畫像之中另有天地,其正中似乎是一座非常古老的祭壇,大長老望著祭壇,對雲風招了招手,喊了聲“來吧”。

雲風看著這陌生的大殿,慌張地問道:“你們......你們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我可以回家嗎,我不想出去了,我想回去。”

大長老沒有再解釋,直接牽過了雲風的手,拉著他前往祭壇。雲風回了回頭,只看到爹孃低垂著腦袋,玉夢瑤哽咽道:“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雲風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他倆隻手拖抱著大長老的手臂,小鞋子死命地蹭著地面,拼命哭喊著:“不要!我不要走!我要爹孃!我要回家!我不要走!”

但是他的力量哪能起到半分阻滯,大長老頭也不回地將他拽到祭壇之上,招來一張陳舊的陣符,陣符燃燒,灰燼與絲絲火焰飄落而下,霎時間點亮了整片祭壇。

雲風只覺周圍一切都在變模糊,甚至腦袋也開始混亂,他拼著最後的力氣想要爬出祭壇,小手無力的伸向爹孃,可惜禁制已開,伴隨著一聲嗡鳴,他的身影與哭喊聲也從大殿中徹底消失。大長老面無表情地走下祭壇,全然不顧二人的悲痛,淡然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你們自己清楚。”

......

數日過後,雲風才悠悠醒轉,眼睛緩緩張開,所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掀開被子,捂著仍然隱隱作痛的腦袋,只覺得記憶模糊一片,“我是......我叫墨雲風,以前......,這裡又是哪裡?爹孃呢?”雲風的記憶似乎消失了很多,只能隱隱記得他的名字以及他似乎被強迫與爹孃分開了,甚至連爹孃的樣子都記不清楚了。

雲風蹣跚地走向了小木屋的房門,推開房門,他的眼睛猛然一亮,他所在之地是一處小村莊,而村莊外有青山綠水、飛禽走獸。不知道是不是記憶模糊的原因,他只覺得一切似乎從未見過般的新穎神奇。

雲風在離開墨家前一直幽禁在小院中,當然沒有親眼見過外界的壯麗。

正當他呆呆地看著這片天地之時,渾然沒有察覺到屋外的小院裡還有個鬚髮皆白的老人,老人也是察覺到了雲風醒了,待得雲風看了一小會之後,招了招手喊道:“喲,孩子醒啦。”

雲風方才察覺到他,不過感覺對方不是壞人,便很禮貌的走到老人旁邊,仰頭問道:“爺爺,您是誰啊,這裡又是哪兒。”

老爺爺捋了捋長胡子,一邊澆著花,一邊和藹地答道:“這裡啊,是荒村。”

“而老夫,名叫墨驚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