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湖中央，青雲居。
雲風從外事殿離開之後，便回到湖中央住處嘗試運轉功法。
雖然不清楚是否與以往的相同，又是否會引起不適，但無論如何都得試上一試！
“混沌墟淵，晦暗無明，鴻蒙浮宇，永珍昭晰。”
十六字真言出口，雲風只覺頭腦昏沉，朦朧欲睡。
內靈之力在他密集的靈脈之中毫無規則地流淌著，讓雲風有種渾身酥癢躁動之感。
“永珍出乎虛，不生於昭昭，不降於冥冥，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
隨著永珍衍虛的運轉，雲風感覺愈發的睏倦，甚至兩眼發黑，眼前漸漸浮現出黑影般的幻象。
雲風緊咬著牙關，乾脆閉上雙目，心中不斷警告著自己要堅持下去。
“無狀之狀，無象之象，無道之道，無源之源，無存之存......”
二十個字，僅僅是永珍衍虛第三章節的起始句，卻讓雲風神識轟鳴，識海之內嗡然作響。
雲風靈脈完美，仙藏遼闊恢宏，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感受到了體內膨脹的劇痛。靈氣無比瘋狂地躁動著，渾身痛楚堪比汲取外靈時的程度。
漸漸的，雲風的世界失去了感知，甚至連氣息都無法察覺。
無見，無聞，無嗅，無味，無觸......
就像是被世界孤立了一般，靜寂，而又無助。
內靈如江海翻湧不止，在永珍衍虛的運轉下越發洶湧暴亂。
膨脹、劇痛、撕裂，各種痛楚蜂擁而至，源源不絕，倦意早已被痛苦所覆蓋。
雙目充血，青筋暴起，雲風的嘴角殷紅，但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又怎麼捨得放棄！
絕不放棄，直到——窒息。
最後一段話，雲風不知自己是否成功念了出來，因為他不見聲音，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心念。
沒有呼吸，體內也不再有一絲靈氣，血液停止了流淌，連心臟都不再搏動。
什麼都感受不到，世界已然死寂。
他或許想要自問：“死了嗎？”
或許想要吶喊：“還沒有結束！”
或許，在懷念著失去的情感，在回顧著短暫的一生，在幻想著無期的未來。
但更多的，想必是不屈的、固執的、瘋狂的本能——“混...沌...墟...淵...晦...暗...無...明...鴻...蒙...浮...宇...萬...象...昭...晰......”
漆黑似夜，混沌如墨。
這片世界宛如深淵，似乎亙古以來從未有過光亮。
黑暗無窮無盡，沉沉無邊，不知何時......混沌之中走來一少年。
少年嘴唇翕動，神色疲倦，四肢無力，僅僅是如行屍走肉般踏著虛無，朝著黑暗邁進。
未有起點，不知終途，於混沌中孑然獨行......
“混沌墟淵，晦暗無明，鴻蒙浮宇，永珍昭晰......”
沒有絲毫感情的聲音在這片混沌中響起，或許是這裡太過死寂的緣故，這呢喃之聲竟是傳遍了整片混沌。
少年喃喃著不停地前行，不知何方，不知歲月，直到一團混沌轟然炸開......
那是一聲從少年心意深處炸開的搖撼天地的巨響，甚至讓他沉寂的五感也漸漸恢復。
“疼......好疼......好疼......”五感恢復的雲風，第一時間所感受到的卻是錐心刺骨的疼痛。
然而，下一瞬，他驚住了。
無盡混沌，無邊黑暗中，有一團光亮爆開！
就像是落入碗中水的石子，整片混沌都激盪不止！
雲風試圖睜大臃腫的雙眼，透過他那充血的眸子，死死盯著這一幕壯闊絕豔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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磅礴的混沌之浪襲來，整片空間劇震，混沌之風一掃而過，雲風恐懼之下，不得不閉上了雙眼。
然而，再度睜眼的瞬間——那是萬星點綴，流光溢彩的無比瑰麗的浩瀚大宇！
“好...好美...”
沒有什麼會比這一幕更加驚豔絕麗，所謂混沌墟淵......所謂晦暗無明......所謂鴻蒙浮宇！所謂永珍昭晰！
所有的傷痛皆已忘記，任何人在這一幕面前都會忘卻自我。
遼闊無垠的大宇之中有如寶石點綴，那橫貫視野的銀白長河像是不知何人的隨性揮筆，每一顆星辰輝映的光彩掩蓋了整片蒼莽混沌。
混沌如畫布，永珍即繪筆。
筆走游龍，書寫的是星斗闌干；妙筆生花，繪出的是華彩粲然！
雲風看得痴了，漸漸迷醉無法自拔。
時間流淌，又似乎停滯，直到雲風的仙藏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黑霧白霧升騰，化作浩蕩長天。
灰色物質沉降，凝成蒼莽大地。
山川河流花草樹木一一映現，那原先不可名狀的迷霧仙藏竟是化作了一整片世界。
然而不等雲風仔細內視，整片大宇便逐漸模糊。
混沌襲來，雲風猛地睜開雙眼，此時竟已是深夜。
“沒有受傷，難道是幻象？”雲風檢視一番身體，疑惑道。
他這時才忽然注意到，床邊有人正趴著沉睡。
“燕姐，燕姐！”雲風喊道。
穆燕揉了揉惺忪睡眼，疲倦地“嗯”了一聲。
“燕姐，你怎麼睡到我房間來了？”雲風疑惑道。
“呼~你可終於醒了啊！”穆燕長舒了一口氣道。
“終於？這是什麼意思？”
“你已經入定了三天了，入學第二天你便翹課，莫師過來一看，說你是修行有所頓悟，進入了所謂的‘忘塵’之境，不宜打擾，因此沒有喊你醒來。”穆燕解釋道。
雲風愣然，就這麼一個恍惚的功夫，他居然入定了三天？
“燕姐，對不起，麻煩你了，害得你在這裡守著，都不能好好休息。”雲風抱歉道。
穆燕擺了擺手，瀟灑應道：“不打緊不打緊，都是自家人，有啥麻煩的。倒是本來昨天應當是狂沙來的，結果這廝上午文修課又睡覺，正巧他下午武修課已經提前透過，於是乎被莫師給罰了碑林面壁，所以我只能頂替他前來了。”
穆燕睏倦也正因如此，白天的修行消耗不了多少神識，但是她已經連續兩夜未睡了，因此今夜才會趴在雲風床邊入眠。
狂沙也不是故意想避開守夜，只是自己不太識相，連續三天惹怒莫師，事不過三，這可沒人能救得了他。
而青兒基礎太差，還要用功刻苦修行，於是只能穆燕每夜守著了。
雲風連連致歉，不過穆燕倒是真不在乎。
“都說了沒關係了，離天明還有段時間，你好好歇息，我便回去睡咯。”穆燕也沒細問雲風參悟了什麼，說完便轉身離去。
穆燕走後，雲風這才開始細品此前的參悟。
雲風下意識內視仙藏，其結果雖未令他訝異，但卻依然足夠震撼。
那是一塊無比廣袤的平整大陸，若是與現世對比，起碼抵得上小半個越州。
大陸從中間分隔開來，一半白晝，一半黑夜，想來是黑霧與白霧的演變。
“果然，既然不是幻夢，那修行的成果肯定帶了出來。”雲風心情愉悅，因為仙藏的變化帶給他的不僅是更加磅礴多變的內靈之力，更是完美契合了他利用體質修煉不同功法，容納各種仙藏的可能。
這是他有生以來自覺最幸運的一次，單單這次忘塵之境，便足以抵得上他從塑造仙藏至今的所有成果。
只是代價，是險些付出生命。
“太可怕了，當時感覺不僅身體已經不是我的，甚至神識都已經徹底死寂了，差一點點就醒不過來了。”雲風捂著胸口後怕，這是他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無聲的恐懼遠比他遭遇的一切危險要來的恐怖的多。
“唔呃！”
然而剛一想起那鴻蒙開闢的場景，雲風神識便感受到一股刺痛。
“怎麼回事。”雲風停下觀想，內視識海，所見的卻是一片失去光澤的浩瀚汪洋！
他的神識造詣本就不低，畢竟無論內靈操作，還是天隱卷的感知之法，亦或是煉器時的虛煉之術，這些統統都是極耗費神識的舉動。
雲風不知如何修煉神識，只得像鍛鍊肉身一般，每每將神識消耗殆盡，這才擁有超出常人的識海。
而現如今，這本就廣闊的識海卻擴大了數十倍，只是內中神識卻所剩無幾，因此看起來便有些黯然無光。
“難道是那幅唔啊......”雲風本想著應當是目睹了那番絕景的原因，不過方一有那幅場景的念想，便感到頭疼欲裂。
雲風捂著腦袋，口中不停喃喃：“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這才打消了繼續觀想的念頭。
他長舒一口氣後，不得不躺倒床上，離天明時間不多，再不睡眠恢復神識，那明早可不好交差。
至此雲風幾乎可以確定，觀想鴻蒙開闢絕對是一個相當高效的神識修煉手段，這又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收穫。
只是如若再讓他完整修煉一遍永珍衍虛，雲風是決然沒這個膽子的。
這將近三日功夫，他僅僅運轉了一遍永珍衍虛，在渾噩之時只是不停重複開頭十六字，便得到了如此收穫。
這證明永珍衍虛潛藏的奧秘還有無窮之多，但下次沒有絕對把握，他絕不可能硬著頭皮再度嘗試了。
已然睡下的雲風並不明白，這次的修煉遠比他想象中要來的幸運的多。
若非他是道源魔體，能夠抑制純粹道威的侵襲，他早已在窺見混沌炸開的那一瞬便屍骨無存。混沌之風並非是嚇唬人的，那是混沌之道破裂的體現，只是沒有干涉到他罷了。
肉身仙藏與識海僥倖沒有崩壞便撇開不談，倘若不是他那股骨子裡遺傳的倔強與不屈，倘若他沒有不停誦讀永珍衍虛的開篇，他也絕不可能從這混沌中甦醒。
寂墟中的九霄也並不知曉此事，那金髮蠢龍的血晶尚未凝成，他便不可能冒著極大風險讓自己意志長時間停留觀察雲風。
匆匆掃視著其他始界的他，並未料到這大弟子居然險些被自己功法給整死。
倔強，是福，也是災禍。
一切是巧合，也是命。
空無劫命，別說破劫，你尚未入劫，哪能就此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