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春枝見過許多生了孩子的女人。村裡的女人吃不了什麼好的，當然大都很瘦。不過，她們的瘦和王氏的纖瘦很不一樣。雖然春枝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反正從和王氏相處的這些年裡，她可以肯定——王氏雖然表現得和那些鄉野村婦幾乎一模一樣，可是她和村裡那些女人還是有著明顯的差別的。
至於肚皮上妊娠紋的事，這個她就不大清楚了，畢竟她又沒見過婆婆的肚皮。
不過，春枝馬上又想到了——她的婆婆似乎一直都把自己給保護得很好呢！就連她的房間，除了她自己外，自己和柴東都輕易不能進去。之前自己每次去她的房間學針線，王氏也只許她坐在一個位置幹活，學完了就走，連她轉頭往邊上多看了兩眼都會暴跳如雷，大罵她不專心沒出息。
後來春芽過來幫忙，她本來還想讓春芽就住在王氏房裡，這樣也好貼身跟著王氏學針線。按照王氏的脾氣，這樣安排下來，也能省下一套被褥，那可是活生生的錢啊！她應該答應才對，可偏偏王氏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我屋子裡好東西那麼多，誰知道這丫頭來了後會不會給我悄悄偷走拿回她自己家去？不行！”還記得她當時是這麼說的。
春芽當時都被氣哭了。
春枝也被王氏的話給弄得一肚子火。
她妹妹要來住上好長時間呢！這期間，只要王氏出門，春芽就能進去她的房間，到時候想拿東西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她這麼防著根本沒用啊！
更何況，她妹妹才不是那種會小偷小摸的人！
只是這樣一來，春芽也被氣到了。從來了之後，她都沒有進過王氏的房門，王氏的心願也算是達到了。
不過現在想起來這件事，春枝才覺得這裡頭滿是蹊蹺——她這位婆婆到底在小心翼翼的瞞著些什麼？
和王三媳婦道別後，春枝回到家裡，就看到王氏正在把春芽給指揮得團團轉。雖然這樣，可當灶上的餅子出鍋後，她立馬就拿起一個遞給春芽：“你嚐嚐看。”
春芽連忙接過來吃了口氣，頓時笑眯了眼。“好吃！”
王氏也一臉得意。“那是當然，我做的東西呢！”
她分明就是很喜歡春芽的。而除了一開始的那件事外，她對春芽也無可挑剔，春芽早已經把那件事給忘得差不多了，現在這兩個人相處得好著呢！
春枝見到這一幕，她的眉心就忍不住微微擰起。
“姐姐！”見她回來了，春芽趕緊就舉著餅子過來了，“你看，這是大娘做的餅子，好好吃！你要不要吃？”
“不用了。”春枝搖頭，又忍不住深深的看了王氏一眼。
王氏就撇嘴。“你這是又在外頭聽人罵我了是不是？是誰，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罵他去！”
“沒誰！”春枝趕緊搖頭。
“真沒有？“王氏可不信。
春枝忙不迭搖頭。“真沒有！我就是想到孩子馬上就要生出來了，到時候相公還不知道能不能回得來呢，我心情就變得不大好了。他那麼喜歡這個孩子的，我很希望他那個時候能在。”
“你就為了這事？”王氏忍不住翻個白眼，“我兒現在出去是為了讀書的！孩子重要，可是他的前程更重要！沒有個好前程，孩子以後怎麼辦？你跟著也沒好日子過！”
“我知道了。”春枝訕訕點頭，就慢慢的轉身回屋去了。
進到房間裡關上門，春枝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現在肚子這麼大了，她走路都十分艱難，一歪一歪的跟只鴨子似的。從外頭走回來那一段，就已經走得她氣喘吁吁的。剛才又被王氏罵了一頓，她的心情就更加低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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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也就只有肚子裡的孩子能給她一點安慰了。
“孩子啊，你說是不是因為心裡覺得她有鬼、所以就越看越覺得有鬼的緣故？現在她隨便一個動作一句話，都讓我覺得很不對勁。”輕輕摸著肚子，春枝在自言自語。
肚子裡的小家夥一察覺到外頭的動靜，就又亂動起來。
可這亂動也給不了春枝多少幫助。她現在思緒紛亂得很，一時半會也理不清，現在也沒個人來幫她理清。
以往要是遇到這類事情，她肯定是第一時間找柴東，和他一起商量的。可是這件事……直覺告訴她，不能和柴東說！而春芽又小，村子裡的其他人她又不敢相信，現在竟然只能自己憋在肚子裡，悄悄的和孩子說上幾句了。
哎，可真是愁人！
不過不管怎麼樣，王氏就算身上背負著天大的秘密，眼下這日子他們也是要繼續過下去的。
隨著春枝的月份越來越大，稀裡糊塗的就已經進了九個月了。到了這個時候，孩子真的是隨時都能出來，春枝、王氏、春芽幾個人全都變得異常小心，王氏和春芽幾乎都不幹別的了，她們倆都開始圍著春枝轉。
眼下，她們也就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安然的把孩子給生下來！
然而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人又來給他們找事了！
“這裡是顧春枝的婆家吧？”這天下午，突然一群人來到他們家門口，就叫出了春枝的名字。
春枝還沒反應過來，王氏就已經站出來了。“你們是誰？”
“我們是她哥哥的債主，她哥哥在我們賭坊裡欠了十兩銀子的賭債，說好了他不還的話就讓他妹妹來還。再不然，用他妹妹的貓來抵債也行！現在他哥哥跑了，我們找不到他，也就只能來找你了！”來人攤開一張借據，大大咧咧的說。
春枝大概認得幾個字，她連忙過去看看那張借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顧春英？他算我什麼哥哥？他自己又不是沒有親爹孃親兄弟姐妹，他欠了你們的錢你們就去找他家裡人要啊，來找我做什麼？我不給他還！”
“你不是他親妹？那他為什麼要填你的名字，還把你家的位置都寫上了？”來人聽了也臉色一變。
春枝咬牙。“我只是一個堂妹，還是和他已經決裂了的堂妹！他這麼做，不就是想給我找事嗎？他恨我，要報復我！”
而且，還專門挑在她就要生孩子的節骨眼上鬧出這樣的事，他顧春英絕對就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讓她出事，最好母子倆一起從這世上消失！這就是她和柴東三番兩次阻攔他佔她孃家、還有自家便宜的下場！
來人聽後，他嘴角抽了抽，但雙腳還是穩穩的紮根在原地。“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我管不著。可是既然他這次是來咱們石桐鎮賭錢，而且我們賭坊之所以肯借給他錢，就是因為他抬出了你男人這個秀才！要不是看在你家男人的這個身份上，我們至於借錢給他嗎？十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你們今天好歹得給我一個說法！”
“你這叫什麼話？那姓顧的抬出我兒，你們就信了？就把錢借出去了？那是你們自己蠢，關我們什麼事？你們真有點腦子的，就不知道先叫人過來我家問問清楚嗎？只要你們來問，我們肯定會說。可你們不問，自己就先借了，這說明你們就是見錢眼開，一群沒腦子的東西！”王氏氣得破口大罵。
這群討債的人也被氣得不行。“在賭場裡賭紅了眼，誰還有那個時間跑這麼老遠來找你們問清楚你們之間的關係？反正我不管，現在白紙黑字寫得一清二楚，他也指明了就讓你們幫忙還錢，你們就必須還了！”
“就是！你家男人不是秀才嗎？朝廷每個月給秀才的祿米那麼多，你們一家子都吃不完，從嘴裡省省就有十兩了。這錢你們就給了，一了百了，這樣以後我們也不會再來找你們，不是就給你們家省事了嗎？回頭你們再去找顧春英家裡把錢給要回來，那不就結了？”
這群人……
他們就是認定了他們家拿得出來那筆錢，所以乾脆都懶得去找顧春英家人了，就想讓他們家給把錢給墊了是吧？
一個顧春英心狠，他們更是心黑！
春枝突然開始覺得肚子開始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