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頭有問題！”春枝低叫，“就算真是為了感激七皇子的知遇之恩，他自己殉葬也就算了，那為什麼要連家人都不肯放過？他們都是無辜的啊！”
柴東抿唇不語。
春枝趕緊推推他。“這其中有什麼問題，你問清楚了嗎？還有，他們真的全家都死絕了嗎？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沒有。”柴東冷冷搖頭。
“沒有？沒有什麼？”
“其他的話沒有了，他們不說了。”柴東淡聲說，“畢竟兄弟相殘，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當初七皇子自裁後，先帝也緊跟著駕崩，還有人說先帝是被他給活活氣死的！新帝為了保全他的顏面，對外宣告他是因為得了重病，忍受不了痛苦才自盡的。至於其他的，當時所有相關的人都被封口了。那件事成了上京裡的一個秘密，誰都不能提。一旦誰不小心提起來，必遭橫禍。也就是時間過去二十年了，大家才慢慢放開了一些，能說上兩句了。可依然不敢說得太多。”
春枝眨眨眼。
“我怎麼越聽越覺得這事邪門了？”
柴東頷首。“我也一樣。可是，這是我所能打聽到的最全面的訊息了。再多就沒有了。“
“啊！”春枝立馬驚呼出聲，“我就說你最近怎麼天天都在往外跑呢，原來你是為了打探這個！”
“一方面也的確是想和這裡的學子們交流學習。能來上京考試的，大家本事都不俗，我這些日子著實從他們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但另一方面，我也是想著或許能趁機打聽到一些訊息。不然，先結交一部分人，慢慢的消除他們的戒心。然後等考試過後，我就能直接打聽了。”柴東唇角泛起一抹苦笑，“結果誰知道我這麼厲害，居然這麼快就打聽到想要的了？”
春枝也不禁一陣苦笑。
“其實你還不如打聽不到。現在知道了這個，你心裡又要不平靜了。”這對需要平心靜氣的參加考試的他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是啊！”柴東點點頭，“不過沒關係，我好歹心裡有底了。等下次再去打聽的時候，我就知道如何掌握分寸了。”
“也只能這麼想了。”春枝點點頭。
然而，就在說出話的第二天，一個訊息就傳來——那個告訴柴東這個訊息的學子，他在走回家的路上被馬車給撞了！一條腿都被車輪給碾碎，徹底成了個殘廢！
春枝聽說後，她捂著胸口接連深呼吸了好幾次，她的心情才終於恢復了一點平靜。
她連忙再看向柴東，就見柴東的臉也已經變得陰沉沉的。
“相公，你說這是巧合嗎？”她小心翼翼的問他。
柴東點頭。“沒錯，就是巧合！”
好吧，那她就當做是巧合看好了！春枝暗暗在下定決心。
可是，這世上就沒有那麼多的巧合。至少現在，他不會給他們多少巧合。
就在那件事發生之後，那天和柴東一起談天說地的舉子們都老實了不少。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規規矩矩的寫文章，不再胡亂談論國事。
眼看會試就在眼前，王氏也不放柴東出去了。
“你前些日子和他們交流得也夠多了。現在就剩下兩三天，你別再出去了，老老實實待在家裡看書，查漏補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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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東答應了。
然後，在開考前兩天，柴東在房裡看書，春枝和王氏手忙腳亂的在給他收拾明天要參考的東西，就見店小二過來了。
“王大娘，外面有個人找你，說是你的熟人。”他說著，還將手裡一個圓圓的玉佩遞了過來。
王氏一見這個東西，她就面色陡變。
她趕緊一把抓起玉佩。“他在哪裡？”
“就在樓下。”店小二說。
“快帶我去！”王氏立馬急切的催促。
店小二趕緊轉身帶路，王氏都往前走出去幾步了，她才想起來回頭吩咐春枝：“你繼續好好收拾東西，別去打攪我兒。這事你也別跟他說，千萬不能讓他分心！”
“我知道。”春枝趕緊點頭。
王氏就匆忙的下樓去了。
而等他下樓沒多大會，春枝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有人上樓，而且還往他們這邊過來了！
那人直接從她現在待著的王氏的房間門口走過，到了柴東房門口開始敲門。
春枝心中一凜，她連忙拉開門出去看，就見隔壁的柴東已經來開門了。
“我是你孃親故人，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分斯文儒雅的男人，他站在門口，正對著柴東的眼睛沉聲說道。
柴東目光一閃。
“好。”他點頭，就要給這個人讓路。
“等等！”春枝見狀，她趕緊跑過來，“相公，我和你一起！”
柴東眉頭一皺，那個男人也不悅搖頭。“我是有要緊事和柴公子說。”
“我不管你是有什麼要緊事。可是你們既然能想到先把我婆婆給調開，然後再來找他，那就說明你們肯定不懷好意！我不能放我相公一個人面對你！”春枝堅決搖頭，穩穩站在柴東身邊。
柴東就握住她的手。“那你來吧！”
男人見狀，他也只能點頭。“好吧，你來也可以。我其實沒什麼不可對人言的，調開你娘，只是為了防止她搗亂。”
說罷，三個人一起進了房間，春枝關上門。
這個男人入座後，他當即自我介紹。“我姓柳，單名一個元字，是你娘王梨花未婚夫的親兄長。”
單是這一句話，就足以讓春枝和柴東都驚呆了。
“娘她還有未婚夫？”春枝低呼。
看看柴東，他的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看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種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給搶走了的不忿。
“有的。”柳元點頭，“當初她爹來上京做生意，經人介紹投奔了顧家，這顧家是五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最信任的得利下屬之一。我們柳氏一族也是追隨五皇子的，我弟弟和王氏的婚事就是那時候定下的。但是後來，顧家被七皇子所滅，不僅顧家被抄家，就連和顧家有所牽連的人家也都被抄了。我家有幸得五皇子庇護倖免於難，但王家卻被抄得家底都不剩。王家所有成年男丁都被殺了，不滿十六歲的充軍，現在也都全部死在了邊關。女眷被充作奴婢，直接提到街上去賣。然後，她就被柴一博的夫人給買了回去，成了柴家的奴婢。”
“可是在這期間，你們並沒有想辦法救她出來。”柴東冷冷開口。
“是，當時七皇子氣焰正盛，我們家也出於風雨飄搖之中，我們只顧都尚且不暇，又哪來的精力去管她？”柳元搖頭，“所以接下來，我們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協助聖上上，只求能儘快扳倒七皇子，為王家報仇，也好解救她出火海！”
“然而七皇子倒了，柴家也沒了，她依然沒有跟你們走。”柴東又說。
柳元臉上浮現一絲挫敗。“沒錯。當時我們沒有及時救她出來，她就在心裡恨上了我們。不管事後我們如何解釋，她都不肯聽。她寧肯抱著你去鄉下過苦日子，也不願意跟我們回去，讓我們好生彌補她。她的性子太烈了！”
春枝聽到這裡，她已經要暈乎了。她怎麼覺得這裡頭的關係亂的很？
連忙看看柴東，她就見柴東的臉色更陰沉得厲害。
“你來找我，應該不止是為了告訴我你家和我娘之間的關係的吧？”他淡聲問，“我不信你們會願意認我這個姓柴的當兒子。”
柳元被他的話給噎到了。
“是。”他立即點頭，“我之所以來找你，是想勸你放棄這次會試，回家去吧！甚至以後，你都不要再來這裡了。”
“不行。”柴東冷冷搖頭。
“哎！”柳元見狀，他也不生氣，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我這麼說也是為了你好。畢竟你父親……身為二十年前朝中最臭名昭著的佞臣的兒子，你覺得你就算步入官場，你以後的日子又該怎麼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