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中？”
對方忽的把聲音放得極大，別說二樓、幾乎連整個客棧都聽到了。
然後，他才像是反應過來一般，趕緊的捂住嘴。
“對不住對不住，我剛才太過驚訝了，一時沒有控制住。只是……怎麼會這樣呢？柴兄你那麼有才的人，當時我們一起做文章的時候，大家都一致認為就算我們考不中，你也必定能中的啊！可是你怎麼就……”
他看似一臉的惋惜，可是雙眼中卻亮光湧動，眼底一抹激動和幸災樂禍顯而易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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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沒中，我也沒辦法。”柴東淡聲回應，“所以，這次恭喜你了。”
“多謝多謝！”對方終於控制不住的咧開嘴大笑起來。
笑了好一陣，他才又稍稍收起笑臉，裝模作樣的說了幾句寬慰柴東的話，就匆忙的走了。
在下樓的時候，他徹底的放開嗓子，哈哈大笑起來！
放肆的笑聲整個客棧都聽得一清二楚。
而等到了樓下，店小二等人也都一窩蜂的圍了過來，開始和他套近乎，恭維的笑聲接連不斷的傳過來。
這熱鬧的場面，和柴東剛才進門時的冷清形成了鮮明對比。
春枝心裡突然很不是個滋味。
柴東也沉著臉，他立馬快步走進了房間裡。
春枝連忙也跟進去，就見柴東已經在窗前坐下了。
他目光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筆墨紙硯，還有書桌上厚厚的一摞書，臉上的表情紛繁復雜。
春枝慢慢走過去，她輕聲問道：“落榜的滋味怎麼樣？好受嗎？”
“不好受。”柴東搖頭。
春枝就扯扯嘴角。“我一直以為你是不會落榜的。”
其實就連剛才在看榜之前，她也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但是等看了好幾遍，發現三張榜單上都沒有他的名字的時候，她才徹底的死心了。
他這次真的沒有中。
柴東嘴角也泛起一抹苦笑。“我也一直以為，我會一路高歌猛進，順風順水的考中進士，然後入朝為官。可是現在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才經受了這麼一次打擊，我的自信就全盤崩塌，到了考場上腦子裡就跟一團漿糊一般，不僅寫不出來幾個字，甚至在答題的時候手都在抖！你知道嗎，我都沒有答完卷……生平第一次，我沒有答完卷！”
“是嗎？原來是這樣。”春枝點點頭。
柴東也點頭，他的苦笑越放越大。
“落榜的滋味可真難受。尤其當你一直都瞧不上眼的人居然都考中了，他還來你跟前耀武揚威的時候，那感覺就更強烈了。本來，我是可以考得比他更好的！”
不過，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既然沒中，那咱們就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回家吧！這次出來的時間也夠長的了，手頭的錢也早花得差不多了。”春枝淡聲說。
這次來上京考試，他們花的錢可以說是比之前去縣裡、去省城那幾次考試花費的總和還要多。畢竟上京路途遙遠，他們一路上這麼多人的吃穿用住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現在到上京後，為了讓他有一個安靜的讀書環境，春枝也沒有和上次一樣和人合租房子，而是選擇了一個乾淨舒適的客棧，就是為了讓他安心看書。這前前後後，他們都花了四十多兩銀子了！
結果到頭來，他就交出了這麼一份答卷。
這不能不讓她失望。
丟下這句話，春枝就要轉身離開。
柴東見狀，他連忙一把握住她的手。
“對不起。”他低聲說。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再說什麼都沒用了。你先歇著吧，我去和娘他們打聲招呼，也叫仁小子他們把馬車收拾出來。現在咱們回去，應該還能趕得上種稻子。”春枝說著，甩開他的手徑自離開了。
這一次，柴東沒有再挽留她。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的身影遠去，伸出去的手才慢慢又落了回去。
然後，他突然抬起手往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柴東，原來你也就這點出息？”
春枝走出去後，她就直接到了王氏房裡。
這些天王氏都沒有出門，就把自己關在房裡帶孩子。現在春枝過來的時候，王氏還在低頭給立小子做虎頭鞋。
立小子則是在屋子裡跑來跑去，正和小黑一起玩得開心。
“娘！”見春枝來了，立小子趕緊歡呼一聲，就歡快的朝春枝懷裡撲了過來。
春枝抱著兒子，她來到王氏跟前坐下：“娘，咱們今天收拾一下東西，明天回去吧！”
王氏連忙抬起頭。“回去嗎？你們……我……你們還準我回去？”
她那滿臉的小心翼翼，看得春枝心痛如絞。
春枝輕出口氣。“王家村是您的家鄉，我們還都是借了您的身份才能在那裡住下呢！而且咱們既然是一起來的，那當然也要一起走了。一家人齊齊整整的，一個都不能少。”
“可是我兒……”
王氏動動唇，又眼巴巴的往隔壁看了眼。
自從所有的真相都揭開後，她就沒有再敢出現在柴東跟前了。可是，好些天不見柴東，她其實心裡想得很。但作為一個害得柴家家破人亡的推手，她又哪還有臉去見他？
至少，她自覺沒有那個臉面。
“他沒有怪您。”春枝輕輕搖頭，“他既然叫了您一聲娘，那您一輩子就都是他的娘。他和我說過的，沒有您就沒有他的今天。所以，他會把您當親孃奉養一輩子。”
“那是這件事發生以前說的吧？”王氏乾笑兩聲。
“不管什麼時候說的，他身為男子漢大丈夫，那都要言出必行。”春枝一本正經的說道。
王氏頓了頓，可還是有些猶豫。
這時候，外面門板突然被敲響了。
“娘。”柴東的聲音傳了進來。
王氏立馬一個激靈，她趕緊站起來。“兒啊！”她激動的叫了聲，但馬上又反應過來，就趕緊又閉上嘴。
然後，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柴東進來了。
“娘。”他來到王氏跟前，恭恭敬敬的對她見禮，“前些日子是孩兒不孝，每天渾渾噩噩的混日子不說，竟然都沒有來您跟前盡孝。孩兒知錯了，還請娘不要生孩兒的氣。”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生你的氣呢？”王氏連忙擺手。只要看到柴東肯主動出現在她跟前，還能這麼和和氣氣的和她說話，她就已經感動得要哭了，她哪還有別的要求？
現在，她的眼眶就已經變得溼漉漉的。
柴東卻直接又撲通一聲在她跟前跪下了。
“我的兒啊！”王氏見狀，她嚇得臉都白了。
“你這是幹什麼？你快起來，快起來！”她忙叫著去拉扯柴東。
柴東卻一把抓住她的手。“娘，孩兒沒用，這次讓您失望了！”
他所說的讓她失望是怎麼一回事，王氏當然心知肚明。剛才那個人就在他們房間門口大呼小叫了半天，如今整個客棧上下都已經知道柴東落榜的事了。王氏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柴東竟然會為了這件事而主動來向她認錯。
“沒有的事，是娘的錯。要不是娘一直瞞著你那些事，要不是娘一直想要矇混過關，你又怎麼會突然被他們那麼多人欺負，結果搞成現在這樣？你這次不中都是娘的錯，你可千萬別自責！”王氏連忙叫著，拼命想要拉他起來。
柴東卻還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他只昂頭看著王氏。“娘，前些日子是孩兒傷了您的心。不過，既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咱們讓它們都過去吧，不要再讓那些傷心事來破壞咱們好好的日子了。您就是我親孃，也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長輩，我不能沒有您。”
“我的、我的兒啊！”
王氏聽到這話，她也終於控制不住眼淚，就趕緊扯著嗓子大喊一聲，也跪下地去，抱住柴東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