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就到了除夕當天。
春枝家裡如今添了兩個孩子，立小子現在正是學說話的時候，小家夥又去了書院兩個月，現在天天在家裡嘰嘰喳喳的，跟只小麻雀一樣，春枝叫他住口歇一會他都不幹。
盼丫頭雖然小，可也是三個月大的小娃娃了。她長得粉粉嫩嫩的，小胳膊小腿也肉嘟嘟的，每次只要看到哥哥和小三子，她就樂得揮舞著小胳膊咿咿呀呀的叫，開心得不得了。
有這麼兩個孩子在，家裡一下就熱鬧了許多。雖然因為要照顧孩子的緣故，年夜飯大家都吃得手忙腳亂的，但只要看著孩子們純真的笑臉，春枝他們就滿心的歡喜，根本不捨得狠下心來責怪他們。
等吃完年夜飯，盼丫頭就在柴東懷裡睡了。小丫頭就算睡著了小手也抓著小三子的尾巴不放。
立小子則是一個人規規矩矩的坐在春枝身邊，小黑就趴在他腳邊。
家裡的其他貓則是散落在家裡各處，春枝和王氏身邊也有一兩只。
現在王氏對這些貓完全就跟家人一樣看待了。有貓過來，她就伸手去摸摸它們，貓兒們也翻起肚皮在她身邊打滾。當年它們看到王氏就跑的畫面早已經不復存在。
等到了午夜，村子裡家家戶戶都開始放鞭炮。柴東也帶著立小子出去放了一掛之後，一家人才打著哈欠各自回房睡覺。
立小子跟著王氏去了，春枝柴東則是帶著盼丫頭回了他們的房間。
把盼丫頭在床上安置好，柴東和春枝就各自在她身邊躺下。
“又過去一年了。”柴東低聲感慨。
“是啊，又過去一年了。”春枝點頭，“去年咱們也算是收穫頗豐了。”
“是啊！收穫的確是挺大的。這一年裡發生的事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柴東淡聲說。
說話間，他身上又幽幽的散發出一股陰鬱之氣。睡在中間的盼丫頭察覺到了，她都忍不住揮揮小手，又往被子中間鑽了進去。
春枝連忙也在被子下面握住他的手：“好了，都過去了。現在咱們不是挺好的嗎？以後也會越來越好的。”
“嗯。”柴東才點頭，慢慢收起那股氣息，“睡吧，很晚了。”
春枝點點頭，兩個人才各自閉眼，很快就墜入了深沉的夢鄉。
然而睡了也才小半個時辰吧，黑夜中柴東突然一聲高喝，猛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春枝也被他的動作驚醒，她忙也爬起來：“怎麼了？”
“沒事。”柴東扶額，他慢慢又躺回去，“剛才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春枝忙問。
“我夢到我爹孃了。”柴東低聲說，聲音又變得悶悶的，“我夢到我娘在樹下撫琴，我爹在一旁含笑看著，還有我的三個兄姐也在一旁笑鬧，開心得不行了。”
他的這個心結啊，現在就是藏在他內心深處的魔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跳出來作祟。
而今天除夕夜，他當然也會按捺不住的想念他從沒有見過面的家人。尤其當看到自己的兒女都在眼前活蹦亂跳的，他自然也會聯想起他父母面對活蹦亂跳的兒女時的情形。然後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夢到這一幕了。
在這件事上，春枝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勸他。她就只能小聲說道：“娘不是說了嗎，以前他們都是十分和睦的。後來爹去了，娘也帶著兄姐們跟著他共赴黃泉。所以現在，他們應該也是一家人在地下團團圓圓的吧！知道咱們在陽間過得好，他們肯定也很欣慰。”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誰知道柴東卻把頭一搖。
春枝就愣住了。“那你要說什麼？”
柴東抬眼看看她。“我夢做到最後，居然又見到了那個人！就是給我我娘畫像、還有蒼黃的那個主人！”
春枝眉心一擰。“好好的，你怎麼夢到他了？”
“我也在好奇。”柴東疲憊的低出口氣，“大過年的，我怎麼夢到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且明明我都沒有見過他的正臉，他在我夢裡也是披著個大氅，只露出了一雙幽幽的眼睛盯著我，看得我毛骨悚然的，我就驚醒了。”
現在，他手心裡還冒著冷汗。
這個春枝就更不知道怎麼說了。
說起來，他們和那個人也就是幾面之緣吧！那個人身份成謎、行蹤成謎，卻又似乎手眼通天，總是能搞出來一些讓他們一驚一乍的東西。現在想想那個人，她心裡還是不大舒服。尤其，他還把好好的一隻貓給慣成那樣了！
至於柴東，他說起那個人也沒有多少好話。
“那是一個心理十分陰暗的人，慣於在暗處偷窺別人，而且喜好打探別人的隱私。這種人我不喜歡，以後咱們都離他遠點。”
可是，這麼一個被他給排斥到了這個地步的人，為什麼會在大過年的晚上進入他的夢裡？
“算了不想了，睡覺吧！或許只是我去了一趟上京，然後有些事情又和他有所關聯，所以我才會稀裡糊塗的夢到他。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柴東想了想，就自我安慰起來。
只是說話的時候，他還是從被子下面伸出手去，將春枝和盼丫頭一起抱在了懷裡。
春枝也忙點點頭，也伸出胳膊去摟著他，三個人就這樣挨在一起，親親熱熱的睡了。
下半夜他們睡得還算好，一覺到天亮。
然後時間就進了正月，又是各家開始來往拜年的時候了。
初二那天，春枝柴東領著立小子盼丫頭回了孃家。
春雷春風一群弟妹們歡喜的迎接他們進去。
現在春雷春風在楚家名下的鋪子裡做事，楚家又是出了名的大方。所以在年底的時候，春雷被發了一兩銀子的賞錢，春風也有一吊錢。再加上他們倆最後兩個月的工錢，家裡的這個年也過得十分寬裕。
現在都不用春枝給他們帶糕點，他們還主動捧了自家的糕點來給立小子和盼丫頭吃。
春風春葉他們這兩年經常去他們家玩耍，所以立小子和他們熟悉得很。他進了門就舅舅小姨挨個叫了過去，小家夥嗓子清脆，吐字也清晰，叫得一群舅舅小姨們心花怒放，大家都圍著他挨個要抱。春枝爹孃就更不用說了，春枝進門後，朱氏就把盼丫頭給抱了過去，摟在懷裡是怎麼都愛不夠。
看著大家在一起這麼熱鬧開心，春枝和柴東也跟著心情大好。
春枝忙又從包袱裡拿出她新做的一個小布老虎遞給在一旁啃討糕點的晴丫頭——也就是春雷的小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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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晴丫頭卻是直接小手一推。“不要！”
她力氣那麼大，都把布老虎給推到了地上。
春枝一愣，立小子也趕緊跑過來了，他把布老虎撿起來，又遞到晴丫頭跟前：“妹妹，給你玩！”
“我不要，滾！”晴丫頭又一把把他給推開，甚至小手都推上了立小子的胸口。
春枝臉色一變，她趕緊把立小子給拉過來護在身後。
春雷見狀，他也連忙大步走過來。“晴丫頭你幹什麼？誰叫你對你大姑姑還有表哥這麼說話的？”
晴丫頭就小嘴一癟。“他們都是壞人！欺負我們！”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春雷連忙低吼，“誰教給你的這些？”
晴丫頭被他吼得小臉一板，眼裡兩顆豆大的淚珠開始滾動。
春雷卻被氣瘋了，他又要上前逼問，但春枝連忙拉住他。“你悠著點，別嚇著孩子了！”
春葉也趕緊上前一步。她蹲在晴丫頭跟前，溫柔的問：“晴丫頭，是誰和你說的這些話？你和姑姑說，嗯？”
“是舅舅！”晴丫頭小聲回答。
在場所有人就都臉色一變。
“那舅舅他還說了什麼呀？”春葉又問。
“他們還說，你們都是壞人，欺負他們，欺負娘。以後叔叔的媳婦也要欺負我們！還有，表哥表妹也是來搶我爺爺奶奶的！他們也是壞人！”晴丫頭畢竟還小，春葉又一直帶她，所以春葉耐心的問上幾句，她就都老實交代了。
這話出口，現場的氣氛瞬時冰冷了下來。
春雷媳婦本來在廚房裡做飯的。剛才春枝他們過來，她也只是出來打了個招呼，就又鑽進廚房去了。
現在她正好有事出來，就發現這裡情況不對，她立馬也變得小心翼翼的。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小聲問。
春雷立馬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跟我過來！”他冷聲說，還一把拉上了晴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