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枝的聲音又冷又硬，就像是數九寒天的冰塊被砸碎了，然後兜頭扔了過來，砸了她滿頭滿臉。
秦王妃都被嚇得一個激靈。
春枝也不後退了，她反而開始朝前走。
一直走到秦王妃的床前，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秦王妃，渾身的冷意開始肆意澎湃。
秦王妃渾身直哆嗦。她連忙扯著嗓子大喊：“柴顧氏，你想幹什麼？你想殺了我嗎？你可告訴你，我是秦王妃，皇上親自為秦王指婚的秦王妃！我是名門貴女，我身後還是偌大的一個李家。你敢動我一根汗毛，不說皇家不會放過你，李家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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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果皇家和李家都知道，你揹著他們養出了一個喜歡玩斷袖的兒子出來，你覺得他們都會怎麼對待你？”春枝淺笑著問。
秦王妃接下來的叫嚷都卡在了喉嚨裡，半天都吐不出來。
春枝才接著冷笑。“你們皇家裡頭的人有這樣的偏好，那是你們自家的事，只要不牽連到我，我不管。可是，如果你非要把我兒子也給卷進來，我一定會讓你看看，就算是鄉下來的村姑，一旦發起瘋來，那也不是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貴族能阻擋得了的！”
“你……”秦王妃被嚇得幾乎不能動彈。
她開始後悔了。為什麼為了故意給春枝施壓，她在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留？結果現在，她沒有壓制住春枝，卻反被春枝給壓制了！
就連她害怕了，想叫人來幫忙，卻發現嗓子裡像是卡了個東西似的，根本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自己不會就這麼死了吧？她絕望的想著。
不過，她想太多了。
春枝說完了那句話後，她就又往後退了開去。
“看來王妃您是沒有別的事了，那臣婦告退。”她屈身一禮，施施然走了出去。
秦王妃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好一會才察覺到籠罩在頭頂的那一股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冷意漸漸消散了開去。
她連忙大大的喘了口氣，就扯著嗓子大喊：“來人啊，把那個女人給我攔下來！快！”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但是卻不是往外去，而是往裡頭來的。
秦王妃見狀急得直拍床板。“你們往這邊跑什麼？去抓柴顧氏啊，不能讓她跑了！”
“那個……王妃，柴夫人已經被側妃的人給接走了。”丫鬟小心翼翼的回應。
秦王妃叫聲一頓，她忽然又身體一軟，無力的倒在了床上。
“完了，晚了，一切都完了！”她掩面大叫，聲音越來越無力，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聽不到了。
春枝那邊，她剛出了秦王妃的房間，就看到那個給她領路的丫鬟正等在那裡。
她對春枝微微一笑：“柴夫人，您可以跟我回去了。”
一路慢慢悠悠的走到院子外頭，又幾個丫鬟主動圍了過來，簇擁著她回到宴廳。
呂側妃又衝春枝笑笑，親熱的拉著她坐下：“外頭風大，沒吹到你吧？快，坐下喝杯酒暖暖身子！”
春枝接過酒杯，她斜眼看了看呂側妃，呂側妃又衝她一笑，端的是親熱得很。
春枝連忙就收回目光。
這剩下的半場酒宴，春枝吃得比前半場還要不痛快。
好容易熬到最後，她趕緊就拉著柴東跑了。
“怎麼了這是？呂側妃對你太過熱情了嗎？”柴東見了，他不無好笑的問。
春枝扯扯嘴角。“何止是過分熱情？這兩個人的鬥爭比我想象得還要激烈得多，現在就已經開始互相下手了。”
不過，想到秦王妃拿立小子威脅她這事，春枝更是一肚子的火。
“要不是看呂側妃也不是個好東西，我當時真想直接投奔呂側妃算了！”
今天她能被帶去見秦王妃，這事雖說是秦王妃安排的，但如果說呂側妃什麼都不知道，那絕對不可能。甚至，那個給她帶路的丫鬟到底是秦王妃的人還是呂側妃的人都難說呢！而且回到宴廳之後，呂側妃什麼都沒有問，一如既往的對她那麼殷勤，那是不是說，自己和秦王妃的對話，她早就已經知道了？所以她根本什麼都不用問，只需要對自己好就行了。因為自己是的的確確徹底和秦王妃撕破臉了，以後再也沒有和好的可能。
柴東連忙給她拍拍胸口。“好了好了，你現在也別說氣話。秦王妃固然太過惡毒，呂側妃也的確精於算計，但她們現在鬧得再厲害，那也還只是開始而已。只要秦王殿下不表態，咱們就不用多管，讓她們自己折騰好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春枝點點頭，只是眉心還是不由自主的擰在一起，“只是，你說世子他會不會真的對立小子……”
“不會。”柴東立即搖頭，“你別聽信秦王妃胡扯。立小子從小到大，咱們就沒有隱瞞過他任何事情，梁王和太子之間的過往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世子和青山兩個人一開始如何親密，但到頭來青山是怎麼死的，他也親眼看到了。他本來就不是那一道中的人，又親眼見識了那麼多先例，他不會再傻到被牽扯進去。”
“而且，咱們的兒子，他有多能幹你難道還不清楚嗎？他要是連這點自保的本事都沒有，那就白費我這些年手把手的教導他了。”
“你說的沒錯，是我想太多了。”春枝連忙長出口氣，可她內心深處還是有些暴躁。
“你說這些都什麼意思？自己鬥就算了，還非要把別人給牽扯進去。明明我都已經表明態度不想趟這一趟渾水了，他們還不肯放過我，她竟然還敢拿立小子來威脅我！”
她的孩子，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自己打自己罵沒問題，外頭的人誰敢動他一根汗毛試試？
柴東趕緊又給她順毛。“好了好了，別想太多了。照你的說法，既然呂側妃的手也已經伸到了秦王妃的院子裡，那麼她想爬起來幾乎是不可能了。接下來，咱們就等著在家裡看戲就行了。”
頓一頓，他又附到她耳邊說了句：“當然，如果真到了她無力回天的時候，咱們找個機會一起去看看她，就當是給她送別了。”
“你……噗！”
春枝頓時噴笑。她忍不住白他一眼：“你這個人心思好狠毒！”
秦王妃如果真被呂側妃給鬥敗了，那肯定是傷心失意，身心已經遭受了重創。結果這個時候，他還要拉著她一起去送別，那哪裡是送別？他根本就是想狠狠一腳踩在秦王妃的心口上，直接催她趕緊上路啊！
到那個時候，秦王妃只怕吐血的心都有了。
柴東輕輕一笑。“我本來就是這麼狠毒的人，現在上京上下誰不知道？”
說話的時候，他還用左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右邊胳膊，又幽幽的吐出一句：“而且，我也是親手殺過人的人了。”
春枝冷不丁一個激靈。
他說的是年前在軍中的時候，為了抓住石讓，他也拿起了刀，一路劈砍過去。那麼驚心動魄的場景，現在聽人說起來是血脈噴張，那麼在當時，他唯一的感覺應該是血肉模糊了吧！
他一個文弱書生，混在一群將士裡，竟然也分毫不見退縮，反而隨著大流砍殺過去。然後，他才立下了抓住石讓的首功。
這個過程他沒有詳細的和她說過，但春枝每每聽到，都會覺得鼻端似乎有一絲血腥味飄過。
現在，她突然有點害怕了。
“相公。”她低低的叫了聲，趕緊拉拉他的衣袖。
柴東低下頭，馬上他眼中立馬浮現出一絲溫暖。
他連忙又衝她柔柔一笑。“好了，都過去的事了。我保證，以後如果真再遇上那樣的情況，我也絕對不當著你的面殺人，嗯？”
春枝連忙點點頭。
但是，等到之後的某一天，當熱血濺到她臉上的時候，春枝看著眼前那個舉著刀子的男人，她心裡在瘋狂的咆哮——姓柴的，你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