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尊聖人作為僕人？！
陸壓只感覺一陣口乾舌燥，膛目結舌。
聖人是什麼存在？冥河稱之為血海不幹，冥河不死。
但血海只要聖人下定決心，一樣能夠將其泯滅。
聖人可就不同，真靈寄託天道，洪荒不滅，聖人不死。
一個眼神就能讓世間萬物生生滅滅。
這等偉岸的存在，竟然只是那個建木的僕人？
陸壓心頭踹踹，這要是一般人說他還會不屑一笑，但話語出自女媧之口，那必定是千真萬確。
偏殿之中，女媧清淡的話語再次傳來道：“建木已經不知所蹤，但那楊眉老祖卻是真實存在，而且就在混沌之中。
妖族的事情，那場量劫，與建木有著極大的關聯，甚至傳說在三千魔神之前，建木就已經存在。
諸天萬界之中，建木的勢力多不勝數，曾經，就有名為輪迴者小隊的存在，從建木而下，落入到洪荒之中。
這其中總總，非尋常不可言說，汝安心在此便可，過不了多時，便能重入洪荒。”
………
浩浩蕩蕩的人族氣運獎勵宣告結束。
帝辛一臉威嚴正色，虛抬著的手微壓，將嘈雜的千萬人族練氣士聲音壓下。
他雙手合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三支青香，對著密密麻麻棺槨方位高喝道：“拜！”
說著，他重重弓腰連拜三拜。
申公豹早已經拜託喜悅的情緒，親自端著一盞香爐，放在帝辛面前。
“今日覆土還香，拜祭吾族以身許族之將士英靈，魂路漫漫，且隨孤回家！”
帝辛沉聲高呼一聲，將三支青香插入到香爐之中，隨後，站立在百萬棺槨之前的人族將士，皆是點燃香燭，插在棺槨之前。
一切儀式在莊嚴肅穆之中結束，其實這之前申公豹就已經處理得井井有條，只不過想要回家，還需要有人帶領。
需要人王親自帶著他的將士們回家。
百萬棺槨無需人抬，皆是在人族氣運的作用之下，整齊的排列成隊伍。
就好似他們任就沒有死去，還在人王帳下聽命一般。
帝辛站在龍攆之上，一旁是九鳳，身前是駕馭龍攆的鄧嬋玉。他回身看了一眼被千萬人族練氣士簇擁在中間的百萬棺槨，以及跟著徐徐前進的數百萬龍族。
回轉過身子，帝辛揚了揚手，深吸一口氣後，沉聲說道：“回家！”
“回家！”
巨大的怒吼在人族之中響起，隊伍化作流光，向著人族之地激盪而去。
金烏血色，夏日陽暖。
人族之地的光幕在分發獎勵之後便已經宣告消失，畢竟一直支撐這個光幕，也是需要消耗無窮氣運的。
天際之間淡去的光幕之下，偶爾會有著紫色的霞光流轉，這是還沒有完全消化的氣運反饋。
這些日子以來，對於人族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伐龍族這場關乎生死之戰，短短時間整個人族都經歷了太多太多。
哪怕是一些剛學會說話的人族幼童，都會指著天際光幕說道：“吾族勇士在天穹之上與萬惡的龍族作戰廝殺，他們在為吾人族而戰！”
光幕雖然消失，卻任就有著不少人，不時的還會抬起頭來，看一眼祥和的天空。
因為他們的將士們，還沒有歸來。
陳塘關。
作為靠近東海的第一道防線，本就防禦森嚴的城關，大戰開啟之後，更是一絲不苟的做著最嚴格的防守制度。
無數百姓，甚至是沒有修為的人族，都會被統一配發兵刃，城內外數億人族，更是幾乎刀不離身。
坐鎮此地的是當今國師之徒，春華。
自從帝辛以及申公豹將鎮守陳塘關的任務交給春華之後，她幾乎可以說是廢寢忘食。
一連拿出數十套各種情況的應對方案，更是在看到東部東魯的慘狀之後，帶領大量人族開始掘地三尺，構建地下生命通道。
對內她將陳塘關打理得井井有條，對外包括石嘰娘娘，金靈聖母等人，也都是她這些天與之接洽。
此時的陳塘關總兵府邸，自從帝辛將行在撤離之後，這裡就變成了陳塘關守備指揮部。
金靈聖母與石嘰二人相對而坐在偏殿之內，石嘰的兩位侍女乖巧的跟在身後。
石嘰看著金靈聖母，輕聲道：“師姐今日便要走了嗎？”
金靈聖母微微點頭道：“伐龍族之事已畢，接下來一段時間，人族之內應當不會出現什麼差錯。”
“人王就要回來了，吾與之相見一面便離開此地，迴歸金鰲島。
師妹坐鎮陳塘關切記，雖然如今海域無患，然作為一處攻略人族的橋頭堡，戰略意義非同一般，若是遇事不決，可直接傳信與吾，或是直接告之老師。”
石嘰聞言道：“人王此番征戰倒是極為順利，入海第一戰時那道劍意，吾好似看到了老師的身影。”
金靈道：“那確實是老師贈予人王的劍意，伐龍族之事雖然與吾教無益，卻能壞了闡教與西方的利益。
如今人族好不容易被吾截教經營而成，這些教派想要坐享其成，哪有這般容易，那劍意不止一道，想必之後那些面對人王的勢力，恐怕還會領會到絕望。”
頓了頓，金靈眉頭一挑道：“不過這番吾等截教直接相助，不管人族東部還是海域，雖然收穫不小，但有些過度，已經引起了各教的不滿。
吾教弱在沒有能夠真正鎮壓氣運之物，誅仙劍陣雖然也有此功效，但到底是殺戮至寶。
此番這些教派吃了苦頭，各大教之後會更加不擇手段，目前有著九幽無礙，就恐怕過上幾年時間，衝突將愈演愈烈。”
石嘰點了點頭，面色堅定的說道：“師姐放心，陳塘關這座橋頭堡，只要有吾石嘰一天，便一定是屬於截教的。”
殿內師姐妹兩人做著臨別密談，而殿外，一身黑色玄鳥官服的春華，目光看著眼前身穿一身祭祀服的男子，眼眸之中閃爍過一絲的悸動。
“春華鎮守，吾是人皇教大祭司秋風，此番大王遠征即將歸來，迎接祭祀一事，倒是吾人皇教份內之事，還要麻煩春花鎮守多多相助才是。”
秋風一臉溫和的笑意，看著眼前有些發呆的春華。
“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春華皺著眉頭，沒有回應秋風，對著秋風質問一句。
“未曾見過。”
秋風微笑著搖了搖頭，頓了頓，他清澈溫暖的眸子看著春華，低聲道：“春華鎮守何出此問？”
春華搖了搖頭道：“見到你，吾的心會痛，似乎曾經與你相識呢。”
“或許是我們前世曾經相識，今生遇見在下，你才會感覺到痛楚。”秋風笑得說道。
他輕輕移開眸子，淡聲道：“大王他們就要歸來了，春華鎮守，同去吧？”
秋風說著，轉過身便向著城外走去。
在他身後，還有著數千個與之穿著相同服裝的男女，皆是一臉肅穆神聖之色，一個個手動挑著燈盞。
秋風的步伐越來越快，他眸子中還帶著些許紅暈。
只從上次救春華之後，終究帝辛還是沒有抹去秋風的記憶，僅僅讓申公豹將春華關於秋風的記憶掩藏。
那日帝辛的話語，他怎麼能夠不明白，到底是命數使然，有情陌路。
不過看到此時已經承擔起一城生死的春華，秋風心中多了更多欣慰，與對人王的感激之情。
人王沒有騙他，春華過的比之前更好，更加光芒萬丈，秋風一邊走，口中一邊喃喃道：“願你永遠這般心如花木，向陽而生，不用再因為我而受盡苦難。”
說著說著，他眼中的堅定之色更濃。
身後的春華始終皺著眉頭，她凝望著被人群簇擁走向城外的秋風，咬了咬牙，回身便召集起一幹守衛部隊，向著城外走去。
大戰結束之後，儘管天上光幕已經消散。
不過陳塘關的人們皆是猜想著，大軍恐怕就要迴歸了。
此時陳塘關外匯聚的人群比之出征之時還要多上數倍。
甚至三山關之民，都是跋山涉水而來。
億萬生民，億萬盞燈火。
雖然都不是朝歌一般，奢侈的獸油宮燈，木棍，布卷，等等不一而足。
匯聚而成的燈海呼嘯。
人群熙熙攘攘，有些都已經前來一兩天，甚至從開戰以來，便一直守候在此的人族都不在少數。
作為進入海域的橋頭堡，每天數之不盡的人族修士入海出海，這些子民乾脆在此生火造飯，只求讓進出的人族勇士們，能夠吃下一口人間熱騰騰的飯食。
靈米到了一定程度，不止是修行，不止是溫飽，更是作為人的寄託。
修煉久了，腳步難免脫離土地，吃一口人間煙火，才能確定自己還是一個人類。
數千人皇教祭司團在秋風的帶領下，跳起了古樸的戰舞。
春華帶領著守軍，開始維持秩序。
轟隆隆！！
就在此時，東海之中滾滾浪潮炸響，頓時引得陳塘關外無數子民沸騰。
“那是？！”
有人壓抑著情緒，低沉驚呼一口。
龐大的浪潮高達萬米，卻詭異的不攀湧上岸邊分毫，在浪潮之中，一道水幕被緩緩分開。
“昂昂昂———！”
三聲劇烈的咆哮之聲響徹城外，下一刻由三頭蛟龍拖拽的龍攆便越過水幕，向著陳塘關緩緩駛來。
在龍攆之後，又有著無數人族練氣士跟隨，最耀眼的則是百萬成列的黑色玄鳥旗幟覆蓋的棺槨。
數百萬龍族緊隨最後，萬聖小臉端正的帶著龍軍跟在棺槨。
“大軍回來了！”
“大王帶著吾族將士們回來了！！”
“快看，那些龍族就是投降吾族的龍族，足有數百萬咧。”
原本沉浸在祭司團戰舞之下的無數人族，頓時爆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吶喊之聲。
無數沒有修為的人族墊著腳遠眺，有著修為的練氣士騰空飛身，都想看一看為了人族浴血搏殺的勇士們。
帝辛端坐在龍攆之上，他的面上雖然神威淡然，卻還是不斷的向著人群點頭致意。
此番大戰，其中主要兵員，就是從三山關以及陳塘關抽調而成，如王庭禁軍，兇甲以及晁田的天仙大軍，加起來不過近五十餘萬罷了。
犧牲最多最大的便是這兩關大軍。
億萬燈火被高高舉起，秋風此時並沒有如同其它一般狂呼，他目光之中帶著尊敬，推山倒海一般跪倒在地道：“恭迎大王凱旋而歸！”
他雖然沒有太強的實力，但在帝辛成為上位神後，龐然的人王廟廟祝以及大祭司神性的加持下，仍舊帶著一抹神聖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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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迎大王凱旋而歸！”
所有百姓包括春華，這時都反應過來，一個個山崩地裂一般的對著帝辛所在方位山呼。
帝辛緩緩從龍攆之中站起，看著跪倒在地的無數人族之民，有心想要講些什麼激勵的話，振奮人心。
但話到嘴邊，卻如梗在喉。
“族人們，孤帶著大軍，回來了。”
帝辛神力施展，將無數子民拖起。
他目光看向春華，又看了看秋風，淡聲道：“大軍停留陳塘關三日，人皇教協助陳塘三山二關陣亡者將士引魂，並不安葬。
三日後大軍啟程迴歸朝歌，所有陣亡者將士都將落在朝歌王庭外，烈士陵園之中。
即刻聯絡王庭，三日之內就近安排附近修建有軌道城池向陳塘關鋪設而來，著各地大軍練氣士親自上陣，沿途尋常百姓合理安排參與，三日內建成一條朝歌與陳塘關直通的軌道。
孤要讓將士們，以及將士們的遺孀，乘坐躍進號，去看一看吾族王城模樣。”
帝辛一番話在無數子民耳邊落下，他並沒有指名誰來做這些事，但根本不需要他多做指派，便一定會有人將一切處置的井井有條。
幾道命令下去，更勝千言萬語無數。
帝辛一擺手道：“無需祭祀，無需大會，歸降龍族暫時居於骷髏山附近，三日後入朝歌，之後再調遣碧波潭。
大軍放假三日，南營之中修整，三山陳塘二關將士可歸家三日，三日後可帶妻小家老同去朝歌。”
帝辛的命令接連不斷，與其浪費時間舉辦盛大儀式，不若讓將士們回家，如此方是大善。
他話音落下，看向前方的鄧嬋玉說道：“鄧將軍，這三日便無需跟隨孤左右，好生修整。”
拍了拍鄧嬋玉的肩膀，帝辛直接閃身踏入城內金靈所在的方位。九鳳同樣也跟著帝辛而去。
見人王離去，場中一時間有些沉悶。
回過神來的申公豹以及一幹將領，皆是忙碌起來，與春華秋風等人開始處理帝辛吩咐的事情。
而除了千萬練氣士以及龍族之外，百萬大軍連同一尊尊棺槨從天空降落，落入到地面無數人群之中。
激動的吶喊，哭泣，等等一時間此起彼伏。
一時得到休假三日的將士們，皆是有些恍惚，有的在人群中就地尋找自己的親人。
更多的是與認識不認識的族人抱頭痛哭。
同時也有著不少人悄然的向著外圍行去。
雖然他們都是練氣士，但也有不少人的親人並非練氣士，沒有修行的天賦。
有些甚至家中早就已經只剩下他一個。
英羨便是陳塘關外，青巖鎮一處村莊中唯一的練氣士，全村的驕傲。
他是這一批跟隨編入到萬世軍之中的陳塘關守軍，僅僅地仙後期的修為僥倖沒有戰死，還得到加持成為了一尊天仙。
英羨肩上扛著一塊大肉，這是他們百人隊在百將的帶領下搏殺一頭天仙龍族的血肉，被分給他之後，英羨一直捨不得吃。
此時他化作華光，向著村莊疾馳而去。
沒多久，就來到了村莊邊上。
英羨長呼了一口氣，將肩頭上的龍族血肉抗得更筆直一些，向著村落緩緩走進。
一連路過不少人家，都沒有人在其中，想來多半都是已經前去陳塘關外了。
不過他知道，他的孃親是去不成的。
已經一百多歲，不通修煉，走不得這許久的路程了。
平日裡基本是坐臥在床，不能事產。
好在鎮中對這類老人多有體恤，英羨這才安心的去隨軍征戰。
一路行走，他踏過一處小院，正巧看到村老正站在小院口。
英羨面上一喜道：“村老，您在秋風他們家呢？他們此時去陳塘關了吧？”
那村老混濁著眼，站在秋風的門口愣神，徒然聽到身後傳來話語，他轉過身去，眯著眼睛打量著英羨。
“我，英羨啊，村老，宛娘是我母親，您記得我嗎？”
英羨笑容滿面的對著村老說道。
那村老聞言一頓，他顫顫巍巍的走上前摸了摸英羨，顫聲道：“英羨，我們村子的英雄英羨啊，你跟隨大王征戰，怎麼回來了。”
“村老，吾族勝利了，戰事已經結束了！吾娘她還好嗎？”英羨笑面贏然的說道。
“宛娘？”村老口中呢喃，他混濁的眼睛打量著英羨道：“宛娘不容易啊，她年輕時也是名動一方的美人兒，可惜他家那位死的早，辛苦將你拉扯大，還讓你成為了練氣士，這許多年，苦了她了，苦了她了。”
“村老，我娘？”英羨看著念念叨叨的村老，面上的笑意漸漸遠去。
“你娘她，在大軍入海的第二日，到底是沒有抗過去，她躺在床上，一直唸叨著，說吾兒此番為族而戰，多有辛苦，她還待為你準備回來的吃食。”
村老的呢喃在英羨耳畔響徹。
英羨扛著龍肉飛奔回到自己家院子。
走進空蕩蕩的院子，英羨跑到他孃親的房中，卻不見任何人影。
一連房前屋後尋找大半個時辰，英羨扛著龍肉來到灶房之中，將龍肉一把放在灶臺。
他點燃柴薪，呆呆看著燃燒的火焰，眸子中好似有一個皮膚黝黑，面容之上滿是溝壑的老婦人，正炒著王庭配發的魚肉。
她一邊做著，一邊對著灶臺前的年輕身影說道：“羨兒，孃親沒有能力，你要好好努力，做個有出息的人，娘做再多也是值得的了。”
恍惚之間，英羨早已經淚眼婆娑，他口中呢喃道：“孃親，我的孃親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