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公孫言被楚先平帶上了龍首山。
而在一炷香後,楊柳詩也獨自離開了呂元進藏身的小院,竟真的留了後者一命。
關於魏長天和楚先平的賭約,目前有且僅有他們兩人知道。
因此在外人看來,這一波無疑是楚先平“技高一籌”。
設計活捉了公孫言,挫敗了魏長天的陰謀......聽聞此事的百姓無不歡欣雀躍,感覺終於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但與此同時,那句“他若死,我讓全城陪葬”也在每個人心中埋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
而待十日之後,當二十萬大軍將永定城團團圍住之時,這顆種子便會破土而出,生長成一棵名為“恐懼”的大樹。
......
......
差不多晌午時,魏長天乘車大搖大擺的回到了竹塢。
如今距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十天,而公孫言又在楚先平那兒,所以這期間他應當會比較“清閒”。
“魏公子......”
客棧前堂,坐立不安的秦荷見他回來,立刻就跟受了驚嚇似的站起身子,結結巴巴的問道:
“您、您吃過午飯了麼?”
“沒有。”
魏長天表情澹定的搖搖頭,看了一眼自己所住的小院:“柳詩還沒回來?”
“回公子,夫人一個時辰前出去了。”
秦荷立馬如實回答:“至今仍未見得回來。”
“哦。”
魏長天收回視線,似笑非笑的盯著秦荷:“你知道我說的人是誰?”
“我......”
身子一顫,眼睛勐地瞪大,秦荷臉上瞬間便露出一絲驚慌之色。
很明顯,她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魏長天剛剛是在套她的話。
畢竟在此之前後者從未提過楊柳詩的名字......
“公、公子,我......”
顫抖的張了張嘴,秦荷想要解釋什麼。
不過魏長天卻是擺擺手打斷道:
“行了,猜出來也沒什麼,反正現在幾乎全永定城的人都知道我是誰了。”
“......”
輕輕捏著衣角,秦荷低了低頭不知該怎麼接茬,便站著不說話。
此時她倒已經不慌亂了,只是好像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而魏長天見她這幅樣子,便不由得好奇道:
“你不害怕麼?”
“......不害怕的。”
“為什麼?你們大回人不是都稱我為活閻羅麼?”
“這個......”
秦荷微微抬了抬頭,看著魏長天輕聲回答:“因為妾身始終覺得公子是個好人。”
“好人?”
魏長天一愣,好像被逗笑了:“哈哈哈,你還是第一個說我是好人的。”
“妾、妾身說的是真的......”
臉頰微紅,秦荷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解釋:“公子與我無親無故,但此前卻願仗義出手救下楚安,此事......”
“此事只是我隨手而為。”
突然,魏長天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甚至有些冷漠的打斷道:“你們不必放在心上。”
“......”
張大嘴巴,看著忽然變了模樣的魏長天,秦荷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一時間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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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者也沒再跟她繼續聊下去,只留下一句“準備午飯吧”就轉身走出了前堂。
“是,公子......”
應和聲響起的有些晚,待秦荷回過神來之時,魏長天已經走出數步開外。
看著那個背影,她疑惑的抿了抿嘴,旋即便默默轉身去吩咐廚子做飯了。
“王爺被捉了,公子應當是心情不好吧......”
“......”
......
離開前堂,回到小院。
楊柳詩還未回來,因此如今在院中的只有李子木。
“公子,公孫言有無出事?”
隔窗見到魏長天,後者立刻便自屋中迎了出來,急切的問道:“呂元進死了麼?”
“公孫言現在在楚先平手裡。”
魏長天澹定回答:“呂元進我給放了。”
“啊?放了?”
李子木驀然瞪大了眼睛:“那便是已經捉住了?可為何要放?”
“因為我拿他跟楚先平打了個賭......”
走入屋中,在桌邊坐下,魏長天一邊喝茶一邊跟李子木把今天上午的經過大體說了一遍。
而後者聽完後表情則變得十分復雜。
“公子,其實你不必以此賭來定輸贏的。”
沉默片刻後,她輕聲說道:“如今局勢對我們如此有利,只要能殺了呂元進,覆滅大回便是早晚的事,又何必給楚先平機會呢?”
“我知道,但我不想拖太久。”
魏長天搖搖頭:“再者說了,我覺得這個賭我一定不會輸。”
“可楚先平也是這麼認為的。”
李子木認真問道:“公子怎麼就能肯定自己是對的?”
“這個麼......我且問你,古往今來的仁人義士有多少?”
魏長天沒有正面回答李子木的問題,而是抬頭反問道:“你能說出幾人的名字?”
“嗯......聶讓、陸培、方孺......奴婢讀書不多,但僅僅是自幼聽說過的便不下幾十人。”
李子木略顯疑惑的回答一句,說的都是大寧歷史上有名的聖人義士。
而魏長天聽完後只是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可知這些人為何可以流芳千古?”
“自然是因為其心中有大義,至死未改。”
突然,李子木彷彿明白了些什麼:“公子,你的意思是......”
“沒錯。”
魏長天擱下茶盞,緩緩站起身子:“為何大寧有數千年歷史,但能被記住的義士只有區區幾十人?幾百人?”
“便是因為絕大多數人都做不到如他們一般。”
“說白了,這天底下更多的還是貪生怕死、自私自利的普通人。”
“指望這些人能夠在大義之前赴死?”
“呵呵,其實楚先平有句話說的倒是沒錯。”
“民確實是國之根基。”
“只不過百姓要的是泰平的國,而非禍亂的國。”
“我如此說你懂了麼?”
“......懂了。”
手指顫了顫,李子木輕輕點了點頭,再看向魏長天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雖然她深諳人心之道,亦有不俗的謀略。
但在這種大的“價值觀”上,尚且年輕的她確實沒有魏長天看的透徹。
“公子,那我們接下來做什麼?”
沉默了半晌,她小聲問道:“要不要令人在城中造些聲勢?”
“不用。”
魏長天笑著說道:“大軍已在路上了,等著就是。”
“是......”
李子木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說話,而是順著魏長天的視線看向窗外。
風吹過竹林,震起竹浪一片。
翠竹頂端稠密的枝葉間隱約有銀鈴叮噹作響,仔細看時才發覺是一隻白羽黃喙的小鳥,因為站得高,此時似以一種悲天憫人的角度俯視著這座萬年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