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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毒蛟天龍女 第十一章 琴音知心

無論是回憶裡的聶政也好,還是回憶外的聶小三,對於嚴仲子彈奏的琴曲都是閉目傾心賞聽,隨著那悠揚的音樂,兩邊臉上都顯出滿足的神情,顯然已經深深沉浸其中。

還沒完嗎?這傢伙要彈多久?好無聊……敖摩一手按住嘴巴,肆無忌憚的打了個大呵欠。來東方這十數年裡,每日不是忙著修煉就是和太子他們四處轉悠惹事,雖然有敖順這麼一個吹胡子瞪眼的夫子不時從各種奇怪的方面關照,那也是單純只從他的法術修煉進度和文學涵養上下手而已。似乎苛刻如敖順。暫時也還沒有想到要用琴棋書畫這麼高階的東西來折磨敖摩這個白紙一片的小文盲。

在這樣的環境薰陶下,想當然耳敖摩肯定沒法培養出對古典音樂賞析的品味和熱愛。今次只是因為聶小三的堅持才跟著陪在一旁。再加上他本身對嚴仲子就抱著先入為主的厭惡感,故此嚴仲子這琴曲就是彈出個天花亂墜,對於他敖摩來說也只是個左耳進右耳出的意義而已。

嚴仲子輕瞥聶政一眼,見他聽得正是入神。他不動聲色,嘴角輕輕上翹了些許,纖長的指尖在琴絃上輕輕撥動,那琴聲從原本的舒緩平和突然一變,驟然間變成壓抑而憂鬱的曲調;再聽下去,琴音更是紛揚雜亂,切切錯錯的錚然金鐵之音之間,隱隱夾雜出不平而激憤的意思來。

聶小三猛然睜開眼睛,臉色一白,敖摩聽不懂那琴音中的變故,只是見他反應不對,也跟著把牛眼一睜:“怎麼?是不是你想起什麼來了?”

聶小三眉頭緊鎖:“不是,是嚴大哥這支曲子……”

敖摩不明:“他那曲子又怎麼了?嗯?”說著又“呼啊”一聲打了個呵欠,掃了一眼彈琴的嚴仲子:“那家夥不是一直在彈嗎?”

聶小三搖搖頭:“不對……我知道的”他神經質的否定著:“那曲子……確實不對!這一年來嚴大哥幾乎每天都來我家,常常都是在為我們彈琴,聽得久了,即使是駑鈍如我,也能將他曲調之意聽出個幾分。”

他咬住下唇:“嚴大哥彈的那曲子裡,初時還是顯露出美好欣榮之感,方才卻一下子變了,彷彿是……恨意……對,那是在遭受了不應當的欺壓之後,將憤怒,傷心,恐懼和苦悶這些情緒,全都化成恨意交纏在一起的感覺。因為我也曾有過那樣心情的時刻,所以……。”

果然,回憶裡的聶政愕然抬頭看向嚴仲子,眼中滿是疑問。嚴仲子手上動作一滯,隨即停下彈琴的動作,嘆息一聲以手扶額道:“抱歉,政弟,本是想趁這夜色清幽,正好為你彈奏為兄所作這支新曲。不想太過投入,彈著彈著竟然想起一些憂心事,還不知不覺混入了琴聲裡,讓政弟見笑了……請政弟恕為兄一時錯亂失控,事到如今……也沒有再彈奏下去的心情,今夜便到此為止吧。為兄先回去反思幾日,改日再來向政弟謝罪。”

嚴仲子說完便抱琴起身,才一轉身,衣襟立刻被聶政拉住了。“嚴大哥!”聶政跟著站起身來攔住嚴仲子,俊美的臉上滿是擔憂之色:“有什麼憂心之事,不能對我說嗎?莫非是聶政不夠可靠……令大哥無從說起?”

嚴仲子臉上出現明顯的猶豫之色,他躊躇道:“政弟,不是大哥不信任你,實在是此事牽扯太過複雜……大哥我……是不想拖累於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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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何出此言?”聶政低下頭,形狀漂亮的薄唇緊緊抿著:“自從結拜以來,向來都是嚴大哥在幫助我。你為我孃親尋醫看病,替我陪伴她老人家為她解悶。知道阿榮姐她離開魏國作廢了原本訂下的婚約以後,又是你出面做主為她尋下可靠的好人家只等完婚……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卻不知道該怎麼答謝你,如今嚴大哥你有了憂心之事,難道卻不能讓我替你分憂嗎?”他緊緊握拳偏過頭去:“還是說大哥覺得我沒什麼用,不能替你分擔呢?”

“政弟,大哥絕無此意,是你多慮了!”嚴仲子一口否認,他以手扶住聶政肩頭嘆息道:“政弟,大哥知道你對我是一片誠摯,既然你有心意如此,大哥心中有事也不好再對你隱瞞,這便直說與你聽就是。”說著拉了聶政重新在屋脊上坐下,慢慢吸了一口氣,這才緩緩道:“政弟,你知我本乃韓國大夫,曾是國君面前的紅人吧。”

聶政點點頭,嚴仲子嘴角浮起一絲苦笑道:“那你有沒有想過,貴為大夫的我,為何如今卻只能流落他國,甚至連自己的府邸也不敢回去,自己的家人也無法相見的原因呢?”

聶政一驚,嘴唇半張:“大哥,難道……”

嚴仲子微微頷首:“為兄之前在朝為官,因朝政之事與相國俠累在朝堂上有了爭執。我本未在意,不想回到家中卻有摯友前來通報。說是那俠累仗著自己是國君之舅無人得犯,如今因我教他失了面子懷恨在心,很快就要派人前來刺殺於我。我大驚,連夜收拾細軟攜帶家人逃出國境。果然一路都受到追兵阻礙,幸而身旁還有幾個死士拼死護住,雖然受了點驚嚇,總算得以平安將家人帶回我老家衛國安置好。”

聶政聽到這裡,已經怒到俊臉通紅,一副立刻就要發作出來的模樣。嚴仲子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自己還未說完,悽苦道:“也是為兄無用,堂堂七尺男兒,卻被人像是喪家之犬一般夾著尾巴趕出家園。為兄身為一介文官,本來就是手無縛雞之力,就算想要報仇雪恨,怎奈那俠累身份於權利皆是在我之上,國君又是信任寵愛於他。竟是全然無從下手,落得如今這個有仇無法報,有怨無處訴的境地。”

他按著聶政的手搖頭道:“為兄自嘆無能,唯有四處流落,周遊列國以抒發心中苦悶之情。此時聽說你少年俠勇的事蹟,同樣是被上位之人壓制迫害,政弟你小小年紀便知奮然反抗,一舉擊殺仇人報得心中恨。為兄卻是縛手縛腳,思慮眾多,眼下還是徒然自苦。嘆息之餘,不由得生出結交之心。後來與你相見,見你人物英武出色,最是看重情義,又不為錢財所動。真可說是一見如故,相逢恨晚。自此從心底暗暗將你引以為知己矣。”

嚴仲子兩眼直視聶政,面帶愧色道:“政弟你說為兄為你所做良多,那不過是為兄自身不爭,因而更不想看到像你這等英豪人物也不得不為俗事所苦。故此伸手略微相助,只是希望你能過得比為兄幸福自在罷了。今日彈琴本是閒雅共樂之意,這只曲子是特地為你而作,不料彈奏之時想起你豪勇之為,又反觀自身境況,忍不住自悲自苦,夾帶在琴音之中被政弟你聽出端倪來,實在慚愧……”

“嚴大哥你不必多說。我知道了。”聶政突然打斷嚴仲子的話,抬起臉平靜的說:“嚴大哥你對我的情意,聶政都刻在心上,大哥的憂悶就是我的憂悶,大哥的仇恨也是我的仇恨,聶政自當為大哥分擔。”

嚴仲子眼底泛出一絲喜色,面上卻連連搖頭道:“政弟你休要犯傻,這本來便是為兄自身惹下之事,今日說與你聽也只是想著抒發一下心中的怨氣便是。怎好將你牽扯在內……”

聶政卻突然低頭向他下拜道:“嚴大哥,聶政先要請你恕罪了。”

嚴仲子一驚,不知他此言何意,連忙伸手去扶。聶政不肯抬頭,只道:“今日聽得大哥憂慮之事,本應立時為大哥解憂排除煩惱。只是如今老母在堂,家姐也未曾出嫁,心有所牽,一時無法應答大哥什麼。聶政身為大哥的兄弟,為大哥自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聶政亦同時身為人子與人弟,這條命,現下卻不是我自己能做主隨便決定的。”(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援作者,支援正版閱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