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初創,雖有郝貴幫襯,但李汗青依舊十分忙碌。
畢竟,他要建立的作坊遠遠超出了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選址、規劃、技術……都需要他親自指導。
一共建了四座作坊:冶鐵作坊在外城北門內,那裡有當世最大的冶鐵中心,一應設施都是現成的;制皮作坊和木工作坊都在外城西南角,本是兩個大戶人家的產業,不過那兩戶人家都在張曼成起事時被屠了滿門……第四座作坊被建在了內城西南角一處宮苑裡。
第四座作坊顯得十分神秘,地方不大,匠人也不多,但戒備卻十分森嚴,很少有人知道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又要制些什麼!
接下來幾日,李汗青一直在四座作坊之間奔波忙碌著,樂此不疲,好似根本就沒把朝廷招撫帶來的影響放在心上。
不過,他當夜在大殿上與袁紹的對話已經傳開了,對於他開出的條件,有人讚賞不已,有人暗懷不滿卻又無話可說,表面上倒也一片風平浪靜。
轉眼便到了五月,城外的麥子已經熟透,闔城軍民齊出動,警戒的警戒,搶收的搶收,忙得熱火朝天。
民以食為天,剛分得了田地的軍民滿心歡喜,幹勁十足,男女老幼齊上陣,不過三天時間便將城外的麥子搶收一空了。
將麥子搶收回來後,城中百姓又忙著脫粒、晾曬,一時間,青石院壩、大街小巷都鋪滿了金黃的麥粒,好不壯觀。
五月初五,午月的第一個午日,謂之端午,龍星既“得中”又“得正”,依古禮,此日當祭龍祖、祈福辟邪,注入夏季時令“祛病防疫”風。
在南陽地區,歷來有在端午日飲雄黃酒的習俗,“飲了雄黃酒,病魔都遠走!”
雄黃,俗稱“雞冠石”,主要成分是硫化砷,以之泡酒,內用有殺菌驅蟲解五毒的功效,外用可以祛毒解癢,也是一味常用的藥材。
今年端午,分了房也有了糧,城中軍民自然不想錯過這一佳節,一大早便陸續有人去藥鋪買雄黃了,可是,問遍了城中的藥鋪也沒有買到丁點兒雄黃。
這就讓人疑惑了:這麼大個宛城怎麼會連雄黃都買不到了呢?
買不到就買不到了,還是回去做蒸餅吧!
還未到晌午時分,城中已是麥香味瀰漫了,隨著麥香味飄散的還有歡聲笑語,偌大一個宛城瀰漫著喜慶的味道。
“嘭……”
突然,陡地一聲巨響從北郊傳來,好似平地起炸雷,隨即又是一連串的巨響,“嘭嘭嘭……轟轟轟轟隆隆……”
巨響聲中,大地一陣震顫,好似整個宛城都跟著搖晃了起來。
“快,快跑……”
“地龍翻身了……地龍翻身了……快跑啊……”
一時間,喜慶的味道被震得粉碎,城中驚呼聲四起,無數的軍民倉惶地衝出房門,湧上了大街小巷,盡皆茫然四顧,驚恐不已。
北郊一座矮嶺上,李汗青駐馬而立,怔怔地望著矮嶺下那片瀰漫的硝煙,一臉的心有餘悸。
就在剛剛,他讓人試爆了六罐自制的黑火藥,此刻硝煙未散。
黑灰藥便是官營作坊製作出的第一批產品,為此,他不僅將城中的硫磺蒐羅一空,就連雄黃也沒有遺漏。
雖然製作黑火藥對於他來說沒有多少難度,但是,在他以前生活的那個時代私制火藥是重罪,他自然不敢以身試法。
所以,這是他第一次親身體會到黑灰藥的威力,也被這恐怖的威力震驚了一把!
而侍立四周的將佐和軍士盡皆看得目瞪口呆、臉色煞白了:這……世間竟有如此恐怖之物?
一時間,矮嶺上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良久,突然有人咽了一口口水,“咕嚕……”
隨即,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咕嚕……咕嚕……咕嚕……”
聽著四周此起彼伏吞嚥口水的聲音,李汗青也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來,連忙一聲吩咐,“方宏,立刻帶人回城,鳴鑼安民……就說城北的響動是本帥在試器,讓大家稍安勿躁!”
通宵達旦地忙了數日,終於製出了第一批黑火藥,他自然欣喜不已,吃過早飯便興沖沖地帶著眾將佐出了城,準備試試黑火藥的威力,順便藉此震懾一下那些因招撫一事而蠢蠢欲動的人。
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黑火藥的威力竟然恐怖至斯,沒有提前詔告城中軍民……
如今回過神來,他才意識到這一爆很可能會讓城中百姓驚恐騷動。
方宏連忙允諾一聲,帶著一隊親兵策馬而去。
此時,周武也回過了神來,心有餘悸地問了一句,“大帥,這是何物?”
聞言,眾將佐也齊刷刷地望向了李汗青,有人心有餘悸,有人目露驚疑之光,也有人滿臉期待之色。
李汗青呵呵一笑,環顧眾將佐,“這個嘛……叫震天雷,對,就叫震天雷!”
“震天雷?”
郝貴滿臉喜色,“此物聲貫雲霄,震動大地,神威確似震天雷!”
說著,他已然激動得滿臉通紅,“有了此物相助,天下再無能擋我軍之堅城!”
他雖然一直在籌備作坊、組建工部,卻也是直到此刻才明白了那幾座作坊到底在製作什麼。
大帥能製出如此神物,席捲天下指日可待啊!
聽郝貴這麼一說,眾將佐哪裡還不明白震天雷的利害,連忙齊齊地衝李汗青行禮道賀,“恭喜大帥得此神物……”
見狀,李汗青不禁生出了幾分得意之情,生生地受了眾人一禮,這才故作淡定地擺了擺手,“時值端午佳節,當與諸君共慶之!走,回城飲酒去!”
既是端午佳節,又製成了第一批黑火藥,自然要好好慶祝一番。
“噹噹……噹噹……”
與此同時,方宏正帶著數十騎飛馳在大街小巷,紛紛鳴鑼高呼,“城北的響動乃是大帥在試器,大家稍安勿躁……城北的響動乃是大帥在試器,大家稍安勿躁……”
聽得此起彼伏的高呼聲,聚集在大街小巷惶恐不安的百姓頓時稍安,紛紛議論起來。
“原來是大帥在試器啊!”
“可是,什麼器物竟有如此神威?”
“大帥神威,他製出的器物又豈會是凡物?”
待李汗青率眾返回城中時,騷動的百姓已經被勸散了不少,但大街小巷依舊有三三兩兩的人群在小聲地議論著,見到李汗青騎著高頭大馬過來,紛紛納頭便拜,虔誠高呼,“見過大帥,大帥神威……”
李汗青望著跪了一地的百姓,聽著他們虔誠的高呼聲,那個讓他糾結不已的念頭再次浮上了心頭:李汗青啊李汗青,你到底該怎麼做?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打出一片能讓這個時代的人都接受的太平盛世?
他曾生活在那個將下跪視為陋習的時代,一開始,他是打心底抗拒下跪這種陋習的。
可是,隨著身份地位的變化,他心底的疑惑與日俱增:每個時代都有其根深蒂固的秩序和禮儀,如果我徹底地打破這些秩序和禮儀……最終會實現一場徹底的革命,還是會讓人心徹底地崩壞?
他一直都沒有想明白,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笑容和煦地衝跪在街邊的百姓說著,“免禮……都免禮……”
自外城北門到鼓樓,不過短短數百步,他一路而來,卻覺得很累。
還好,過了鍾鼓樓便到了內城北門前,街邊再無百姓,他這才如釋重負,輕輕一夾馬腹,駛入了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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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剛剛進得內城,迎面便有一騎飛奔而來,正是方宏,“大帥,漢廷那個招撫使又來了!”
李汗青微微一怔,展顏而笑,“袁本初倒是很講信用嘛!”
當夜,袁紹被他開出的條件逼退時曾說過,“十日之內定然給李帥一個答覆。”
今天剛好是第十日,他果真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