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夫婦離開療養院第三天,才得知白可卿恢復正常,並且主動去政府部門自首服刑。
她去的時候,除了白浩然,沒有通知任何人,也特別叮囑不讓任何人去探望,特指莫擎蒼。
對此,莫擎蒼之後有一段時間,處於悵然自責的狀態,但也因為家人和公司的事繁多,讓他無力分神,便很快恢復精神,
後來又聽說,那三天裡,白浩然偷偷讓人幫忙疏通關係,他才得以帶著白可卿去康橋別墅居住,他們在那住了三天。
胡一馨知道,白可卿其實更加想要回莫家,因為對她而言,莫家才是她童年記憶中最開心快樂的地方。
只是,白可卿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陰狠狡詐,自欺欺人的瘋子,失去了那麼多,她已經成長。
為什麼胡一馨會這麼想,因為她相信,一個能在最後關頭收手的壞人,那便不再是壞人。
那天在地下室,她在最後關頭將那幾個壯漢趕走,有幾分是她過去舊景重現刺激到她的因素,但原本她心裡保留著那一星半點的不忍和善念。
那半點不忍和善念,救了胡一馨,也救了白可卿自己。
莫擎蒼說,讓她忘記所有傷痛,就活在快樂裡,一輩子跟精神病人為伍,對白可卿是最好的結果。
其實他錯了。
對白可卿而言,只存活在兒時的記憶裡,而忘卻長大後他們的種種,那才是對她最殘忍的。這就好比,當初她要讓林大哥喝下藥水忘記她一個道理。
至於服刑,她猜想,那可能是白可卿自己的要求,因為外面的世界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失去了媽媽和愛人,她已經失去了大半的生命,入獄苟活完全是因為不想再刺激和拖累白浩然。
正因莫擎蒼想明白了這一點,更加內疚和自責,他覺得他當初無意中對小雪的過分偏護,是造成白可卿這種結果的元兇。
胡一馨說:"我相信,她從來沒有怪過你!在她心裡,你永遠都是那個高大正直帥氣的莫哥哥。她不會後悔自己愛過你!"
兩人坐在客廳裡,莫擎蒼緊著眉頭,從面前的相簿中,抽出白可卿小時候的照片,黯然講:"她十歲那年,我一個人在星月湖邊出神,因她突然出現一聲叫喚,我失足掉進湖裡,她想都沒想就直接跳了下來想救我。結果,她自己差點淹死在湖中。所幸救回一條命,卻連日高燒不退,夢魘抽搐。救上來的時候,手還緊緊抓著我的衣服。至那日開始,我便將她看作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
胡一馨皺了眉,問:"這就是你想讓千千告訴我的故事?"
莫擎蒼,眸光裡有悔恨浮上:"她那晚不應該出現在那裡的"
胡一馨不解:"為什麼?"
莫擎蒼沉眸,神情複雜的凝著手中,照片裡10歲左右笑容甜美的小女孩,聲線又低又沉又傷,說:"葉雲生前留給我一樣東西,讓我勿必轉交給莫承毅,當時將葉雲的死歸咎到他身上,一直將那東西帶在文具包(書包)裡,遲遲不甘交出去。後來不知怎麼,落入幾個同班的權貴子弟手裡,我跟他們大打了一架,莫承毅出面調解,但我不願讓他知道那個東西的存在,就沒有將他們盜竊的事情說出來,只是暗地跟那個幾個同學商討。然後,"莫擎蒼顫了顫眼皮,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胡一馨眉頭緊皺,猜想說:"然後他們跟你交談的條件內容裡,有關係到小雪?"
莫擎蒼放下照片,垂了垂頭,坦然而鎮定的看向胡一馨:"他們要求小雪陪同遊樂場遊玩一天,我也沒有想太多,畢竟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只是十來歲的孩子"
他說著,又垂下頭去,站了起來,向窗臺走去,背影哀痛:"我成功拿回葉雲的東西,回到家裡,卻一直心神不安。所以晚上,我自己一個人來到星月湖。沒想到她會這麼快回來,而且看到她的那一瞬間,發現她頭上原先整齊的兩個辮子歪扭凌亂,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手上還有血。"
胡一馨倏然站了起來,驚震道:"他們欺負她了?"
莫擎蒼闔上眼皮:"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去了之後,出現的是那幫女同學。她們跟那幾個男同學聯合起來,把小雪騙出去,毆打了一頓。那時她換衣服,我已經看到她的傷,可她一直說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胡一馨怔默,現在才徹底明白,他會如此偏袒小雪。是因為幼年犯的錯,是因為幼念時,小雪還是一個純真善良的女孩子。
他以為,小雪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他那次不該的交易。
莫擎蒼從口袋裡摸出什麼東西,是一個翡翠平安扣吊墜,冰雪剔透,光澤潔亮,質地是上等的尤物。
胡一馨踱步過去:"這就是葉雲要你交給你父親的東西?
莫擎蒼側過身來,說:"這是他之前送給葉雲的,葉雲讓我轉交給他,想以此跟他情斷陰陽永別,莫承毅離世之前,又把它還給了我,讓我叫給未來的另一位。那時,我一心對小雪存有愧疚,加上也從沒想過自己的以後,便決定將它交給小雪。"
他凝神幾分歉意的看她:"青兒,我知道這可能會讓你不自在,但我…"
胡一馨搖頭,撫著他的手,包住玉石,然後舉起自己的右手,轉了轉手腕上的白玉手鍊,笑著說:"你給我的,遠比這個要重大的多的多,而且,你就是我最有靈性最強大的平安扣了,不是嗎?"
莫擎蒼欣然抿唇,將她擁進懷裡。
胡一馨環抱住他,認真說道:"我想去見見她,她會拒絕嗎?"
莫擎蒼稍楞,眉頭微微動動:"你過去,她可能會覺得你在向她示威炫耀"
胡一馨癟了下嘴:"你還真瞭解他"然後抬起頭來,從他掌心中拿出那枚平安扣,說:"我是給她送東西的!"
莫擎蒼怔怔,揚唇無奈笑了。
胡一馨正經道:"你不能去見她,那就由我這個內人替你去見,就等於你見了。說吧,你有什麼話想帶給她?"
莫擎蒼沉思片刻,搖頭:"這個時候或許說什麼都會讓她難受,還是算了吧!千言萬語,只希望她保重吧!"
胡一馨挑眉:"你盜取我的"
莫擎蒼無奈翹了翹唇角,將她重新傭進懷裡:"借鑑!"
-
幾天後
胡一馨動用了卡爾和莫擎蒼的多重關係,成功將東西送進了進去。並得到白可卿的會見回應。
胡一馨坐在探望室隔層外頭等待了許久,白可卿穿著條紋服,緩緩走了出來,面色消瘦了些,但是神情清亮,頭髮也直直的很乾爽。
白可卿面無表情的盯著她,默了好一會,接起通話筒。
胡一馨還沒開口,便聽到白可卿的質問:"那個東西是什麼意思?"
胡一馨問:"你不認得那枚平安扣?"
白可卿漠然說:"上面有個莫字,是莫哥哥的東西,但我想知道你把那個東西送進來,是什麼意思?"
胡一馨呼了口氣,隨後心平氣和的將那塊平安扣的來歷告訴她。
白可卿聽完,更是不解:"然後呢,你把它轉交給我,是可憐我?"
胡一馨:"那不是我給你的,是莫擎蒼給你的。它從很久以前就是你的,莫擎蒼本來想等你們那次婚禮結束,便將它交到你手上。"
白可卿撰著話筒的手緊了緊,眼眶已經慢慢浮上水汽,她道:"他把那麼重要的東西送給我,你不生氣?"
胡一馨搖頭,轉移話題:"他那個時候太年幼,想事情不全面,讓你受傷,他一直覺得對不起你。他希望你能原諒他,不原諒他也沒關係,但是希望你務必能好好保重自己!你所牽掛的,她都會替你完成。"
白可卿垂了垂眼,眼淚已經快要收不住,說:"好,我原諒他,你讓他把我爸爸接到莫家去,並代我好好照顧他。"
胡一馨心裡一磕,十分詫異她會提出這樣要求,因為她應該清楚,白浩然跟她關係好。
胡一馨還是開口問:"爸爸他,不是,白叔叔他願意嗎?"
"你跟他說是我要求的,他不會不願意"白可卿眼神又嚴肅犀利起來:"既然要做我的代替品,那養老盡孝當然不可避免,但你要是對他有半點不敬,我往後死了變成鬼也定不會放過你。"
胡一馨闔了闔眼皮,點頭:"你放心!"
白可卿沉沉的緊了下眼皮,又問,語調平緩了些:"莫哥哥他,有沒有恨我?"
胡一馨稍楞,馬上搖頭:"不會!你一直是他心裡很重要的一部分。"
白可卿苦澀的立即接話:"可惜不是最終要的那部分"
胡一馨不知該怎麼接,想起什麼說:"你等一下!"她對邊上的警務人員說:"能不能讓外面的小孩進來一下,很快就好!"
警務人員皺眉,默了默,走出去將驍驍帶了進來。
莫驍來到媽媽邊上,對著隔層玻璃那頭的阿姨勾了勾唇。
胡一馨將話筒交給他,驍驍打招呼:"小,白阿姨好!"
白可卿澀然一笑,湊近了一些,說:"你跟你爸爸小時候,真的一模一樣。看到你,我就感覺又回到了小時候"
莫驍乾乾的扯了扯嘴角:"媽媽說你要在這裡住很久,那等你出來的時候,我們再一起玩吧!"
胡一馨:...
白可卿卻欣然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莫驍回:"莫驍,但我更喜歡趙熠驍"
胡一馨:...
白可卿瞭然點了下頭,便已經沒話可以講,或者不想講,直言道:"你想拿他來套我的話?當年淋州米其酒店的事?"
胡一馨一聽,到恍然想起,當時那件事的當事人,還有小雪,她垂垂頭,雖沒想過這個情況下來打探,也不否認她確實想要知道那晚發生的事。
探視時間已到
白可卿站起來:"想要知道,就自己出查吧!"她說完,被監管人員抓著手,走去。
胡一馨倏然起身,狂拍玻璃。
白可卿站住,回頭,胡一馨不知道何時準備著的一張紙條,按在玻璃上,示意給她看。
上面就寫著,謝謝你,三個字!
白可卿眉心蹙了蹙,被人拽著,離開他們的視線。
胡一馨長呼了口氣,垂眼幾分惆悵的看向底下的莫驍。
莫驍牽上她的手,似安慰的說:"白阿姨會好的!"
白可卿被送回自己的房間,她爬上床,背對著門口,從被子底下摸出那個翡翠玉石,緊緊撰在心口,無聲落淚。
-
一個月後,莫園內其樂融融,莫雲漪已經會爬會翻身,經常爬到驍驍身上睡覺覺,若是不依,她便哭鬧不停,讓人哭笑不得。
白浩然經過幾天的適應,很快融入這個有愛的家庭,看著胡一馨和莫擎蒼兩人和睦相愛,他就好似看到了卿兒一樣。
他知道女兒的用意,之所以要求他住進莫家,也是怕他會一生孤獨,但他更欣喜的不是女兒給他留的路,而是女兒做出這個決定,就已經代表她已經完全放下。
這,是他最最欣慰和在意的事。
而胡一馨呢,更是將他當做親生父親一樣的對待,莫擎蒼偶爾會跟著她叫幾聲爸,這點到是讓他實在受寵若驚。
驍驍也管他叫姥爺,雲漪可愛得讓他撒不開手。
他也真是疑惑,哪裡修來的福分,能成為這個家庭裡的一員。
"姥爺,你會這個題嗎?"莫驍拿著本子指給白浩然。
白浩然從茶几上拿起眼鏡戴上,看著本子上的五星難題,認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後說:"你能不能先跟姥爺翻譯一下題目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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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驍:...
莫擎蒼和胡一馨從樓上下來,站在客廳入口處,胡一馨說:"爸,我跟莫擎蒼出去一趟,晚飯前能回來!"
白浩然:"去吧去吧,驍驍的作業,有我輔導呢,不會有問題的!"
莫驍一臉生無可戀。
一個小時後
金沙灣海邊,緩緩駛進一首白色遊艇,遊艇很快於一片海域停滯。
莫擎蒼摟著胡一馨站在下層甲板上,胡一馨將手中的玻璃瓶輕輕置於水面,漂流瓶隨著風浪漸行漸遠。
胡一馨沉著眉目,落下一口氣,說:"希望它能將我所有的期許傳達出去。"
莫擎蒼:"泰勒斯認為,水是萬物之源,水生萬物,萬物復歸於水。而海,由水聚集而成。你如果信,那它便具有強大的魔力。相信它能將你的想念帶向遠方的他們。"
胡一馨平靜的點點頭,雙臂環住他的腰身,靠近他懷裡,看著藍天跟海水連在一起的壯麗景色。
她問:"泰勒斯是誰?跟希特勒有關係嗎?我歷史不好!"
莫擎蒼:...
莫擎蒼吻了下她的額髮,給她普及知識:"泰勒斯是古希臘時期的思想家、科學家、哲學家,跟釋迦牟尼一個年代的人物。希特勒是近代人,德國的政治家,軍事家,二戰的發動者。兩者相差很遠"
海風暖暖的拂過臉龐,像莫擎蒼溫熱而柔軟的手。
胡一馨凝望天邊,揚唇微笑,她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那個未來裡,
有這樣美的海,
這樣暖的風,
還有這樣愛她的莫擎蒼。
她記不清了,很久以前好像有人跟她說過
風是海的歸宿
海是天的依戀
他們在浩海之間,帶著彼此的歸宿和依戀,向著屬於她們的未來,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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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結)
明天開始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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