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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夷水堂主

覃家世居榔坪,夾椅灣中百畝良田曾經盡屬覃家所有,家境頗為富足。即便在覃佳耀的父親時,覃家雖不是富甲一方的大戶,但也家境殷實。父親讀過私塾,練過功夫,夫人早就過世,為了兩個兒子不受委屈,也未續絃。早年行走江湖,為人豪爽仗義,樂善好施,人稱覃大善人。雖一事無成,還把家財散去不少,卻因此結識不少江湖朋友,覃聲鸞的師父,武當凌蕭真人,便是他至交好友。大兒子所娶媳婦麻婆娘,也是他結交的奇人異士之女。

還有傳說,覃大善人曾在集市上遇到一捉蛇人,將一條比大海碗還粗的白蟒蛇釘在樹上,準備取膽賣給中藥鋪做藥材,剝皮賣給樂器行做胡琴。覃大善人見那蟒蛇少說也有百歲以上,通體雪白,眼中對自己露出祈求神色,心下不忍,便花大價錢買下放生,還怕蟒蛇身上有傷,途中再被人捉住,便一路護送到深山,臨別時,那蟒蛇昂起頭向他叩拜了三次。

可惜覃大善人英年早逝。放生蟒蛇後不到一年,便一場大病,撒手西去,有人說,那是和蟒蛇一命換了一命。那年,麻婆娘剛剛生下覃聲鸞,尚未滿月,覃佳耀也不過十歲光景。此後覃家禍不單行,才過兩年,覃家老大又一病不起丟了命,家中就剩下麻婆娘,帶著小叔子覃佳耀和兒子覃聲鸞,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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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佳耀那年十二歲,從大哥病逝,一夜自成人,私塾也不念了,不顧嫂子反對,堅持掙錢養家。就近到鎮上織布作坊學徒,學織布,學生意,不到十五歲,便學成出師,自立門戶。憑著聰慧靈敏,加上背後嫂子麻婆娘的指點,十多年來,走南闖北,將織布作坊和買賣布匹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財源滾滾。娶了媳婦,還在夾椅灣老宅處,新修了大幢宅院,夾椅灣覃家漸漸恢復了祖上的風光。

覃佳耀和他父親覃大善人一樣,為人豪爽,專愛結交江湖豪傑

。特別是多年的闖蕩,練就了機謀善斷,觀人識人的本領。在外闖蕩之初,便加入白蓮教,經過十多年磨練,現已做到夷水堂壇主。

據傳,榔坪覃氏一族,多為巴人後裔,源於曋姓,為早期巴人四姓之一。另有一覃則為伯益之後,伯益又叫伯翳,也叫大費,馴服鳥獸成為家禽家畜,並率覃懷人協助大禹輾轉黃河長江治水,為華夏一族建有不世之功。覃懷人以覃為姓,將伯益尊為始祖,其中一支長江中游治水後,便在夷水流域定居。

覃佳耀更願意相信,夾椅灣覃家,乃伯益之後,這樣,日後驅逐滿清光復漢室,才愈加名正言順。

八月十五,鳳鶴山腳下的夾椅灣,一改往日寧靜,覃家屋場似有大事。打下午起,一人獨來的,兩人結伴的,三人一夥的,前後來了上十撥。來人直接進入大門,便不再出來。門口稻場裡,反而顯得安靜,只有一個家人照看,遠遠的稻田埂上,坐著兩三個農夫,似在歇腳,眼睛卻警惕的四處觀察。

堂屋裡,天井裡,旁邊廂房裡,幾個人一堆,各自日白談天,管事的四處行走,倒茶遞煙。堂屋後面,有個後堂,一溜拼了五六張方桌,東端頭一張太師椅,左右兩側各擺了五六把靠背椅。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名中年漢子,側面靠背椅上,覃聲鸞身體前傾,正小聲說著什麼。

原來,覃聲鸞帶著向臘生,自官店口出發,在景陽河等排耽誤一兩天,好在是有譚三叔幫忙,搭上木排,緊趕慢趕,今日午後回到了夾椅灣。進屋後母親麻婆娘都沒見,就直接到後堂,向二叔覃佳耀報告,這幾個月行走鄂西南一帶的情況。那太師椅上,坐著的正是白蓮教夷水堂主覃佳耀。

只見那覃佳耀,年約三十掛零,個頭不高,身材也不魁梧,但顯得結實精幹。臉上稜角分明,嘴上留著一抹八字鬍鬚,兩道濃眉如

劍,一雙眼睛英氣逼人,不怒自威。

覃佳耀坐認真聽著覃聲鸞說話,不時點點頭,問上一句兩句。待覃聲鸞說完,才面露一絲笑容,說道:“聲鸞,這一路辛苦。你先去見見你媽,一會再到後堂來,和其他方面的人一起,商議教中之事。”

外面向臘生早已被管事的帶著,一起將行李搬到東院覃聲鸞母子的住處。

覃聲鸞別過二叔,回到東院,遠遠的就隔著門喊了一聲:“媽,我回來了!”,“吱呀”聲門響,一名丫頭開了房門,裡面麻婆娘早已迎到門邊:“哎呀,我的兒,辛苦了,快進來,讓媽看看,瘦了沒得。”

細看那麻婆娘,四十不到年紀,風韻猶存,並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邋遢,更不是一臉大麻子。

那覃聲鸞母親孃家姓呂,原本生得十分俏麗,只不過臉上有星星點點幾顆雀斑,並不顯形。當年覃聲鸞父親病世,孃家來人商議,要她將小叔子和兒子都帶回孃家撫養,但覃呂氏執意不從,抱著襁褓中的覃聲鸞,領著十二歲的覃佳耀,含淚辦完喪事,便暗自起誓,要為覃家撐起這片天。覃呂氏年輕守寡,在世人眼中就跌了些身份,人們對她自然看輕許多,加之人又生得俏麗,為免得惹事生非,在五里四鄉浪蕩子面前從不開臉,麻婆娘就是那浪蕩子之間對覃呂的稱呼,且漸漸從人後叫到了人前。麻婆娘也樂得別人這麼稱呼,可以省去寡婦門前許多是非。

覃聲鸞一改在外穩重的壇主形象,孩童之氣顯露無遺,幾步奔到麻婆娘身邊,任憑母親摸臉拍肩,呵呵道:“沒有,我這一趟出門,好得很,吃得喝得睡得,還長了斤把肉呢!”麻婆娘拉著兒子前後端詳一番:“嗯,還不錯,好像更壯實了,快坐下來,給媽說說,這一趟跑了哪些地方,做了些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