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陳闊在弘衍門剛剛聯絡他，楚貞巖約他到弘衍門山門一會，甚至他都還沒去窺聽八真君密謀的時候，就已經猜到弘衍門要找他幹嘛了。
因為弘衍門會有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是他之前潛移默化影響的。
早前他就有跟包括五大宗門在內的幾個大宗門的宗主、長老等高層提議過，是不是在各地都設一些固定法陣，用來進行異常靈氣波動的監控，以此來第一時間判斷哪裡有妖物現世、有惡靈邪靈作亂、有邪修行惡，便於宗門做出第一時間反應，派出靈脩“降妖除靈”。
當然，更深層次的作用，即便不用陳闊挑明，這些資深的靈脩都能明白。
比如尋找特定的靈氣充沛所在進行修煉——不同法術特性的靈脩需要的最佳修煉環境不一樣；
比如尋找適合煉器的環境；
比如第一時間發現有可能誕生的靈植苗子，然後進行呵護與標記，以便儘可能地讓它發育成長成可被使用的靈材；
比如若有未知的法寶現世，能第一時間發現並定位等等。
好處自然是非常多的，但各家的宗主、長老、高修要考慮的還有其他一些東西。
比如製造、設定和維護的成本，消耗的靈材肯定是個天文數字，去佈置法陣的也必須是大量精通法陣知識的靈脩，要在各地設定固定位置的法陣說不定還得租地、買地，若是真的好用，回頭必然有妖族邪靈之類的來破壞，又要有維護和守衛的安排。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種遍佈各處的監控法陣，要如何來確定它們的所有權，如何分配權益和責任？這太難做到，太難調和了。
對於成本和設定困難問題，陳闊當時給出的解決方案，是用“五行驅靈法陣便攜易裝套件”進行改造的簡易法陣套件，可以快捷佈置、佔地極小十分隱蔽、造價也可以控制在比較低的範圍內。
不過當時還沒能解決歸屬權分配的問題，所以這提議也只能是不了了之。
但當時的陳闊就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解決歸屬權問題了。
“上古秘寶”，足夠一眾真君高修暫時放下各自宗門之利，聯合起來了。
所以對於他們會來找他定製這一系列監控法陣，他是有比較大把握的，甚至猜到了是透過弘衍門、透過楚貞巖來“下單”。
當然，這會在弘衍門的地下法寶陳列室內，陳闊依然是表現得謹小慎微，對魏無鏡手中的那塊“上古秘寶”，報以一種仰視和憧憬又有一絲敬畏的態度，反覆地詢問各種靈氣結構上的細節。
然後在魏無鏡的要求下，陳闊直接在陳列室裡當場給出了一套監控法陣方案。
這個方案只是一個大概的方向，但基本上已經可以看出成品大概所需的靈材成本和製造時間，總體來說，陳闊對成本的壓縮，還是讓魏無鏡很是滿意的。
然後陳闊就按著他“法陣大師”的人設，自然而然地問道：“魏宗主，這法寶……會是出自什麼樣的上古大能之手？如果湊齊的話，會有什麼樣的神通？”
魏無鏡卻是皺眉道：“陳道友，你全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這些不是你該去關心的。”
“啊！是，在下僭越了。”陳闊趕緊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說道。
楚貞巖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眼陳闊，雖然以雙方的修為、地位、聲望，以他們此時所處的環境來看，陳闊的表現都很正常，也很合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今天的陳闊怪怪的。
當然，現在他也不會說什麼，某種意義上來說，在這陳列室裡，他是站在陳闊一邊的。
在和魏無鏡、聶項嶸兩位弘衍門的真君商討完監控法陣的大概計劃，定下初步覆蓋五省範圍、六百套左右的訂單後，陳闊便和楚貞巖離開了這片秘密的地下空間，返回到山門之中。
兩位真君見他，主要是向他展示“上古法寶部件”的特性，並且親自指導他“上古法寶”的靈氣特性是什麼模樣，要用什麼方式來感應靈氣，用什麼元件結構來判定靈氣型別。
至於剩下的細節，那肯定還是楚貞巖帶人去和陳闊溝通，他們這些“上位者”是不會參與細節的。
回到地面上、回到楚貞巖的會客室裡，楚長老從櫃中取出茶葉，陳闊就熟練地接過拆開，燒水準備茶具，這邊他這段時間來過幾次，已經熟得很了。
當然，這邊楚貞巖招待他的並不是靈茶，而只是正常的好茶。
“楚長老，要讓白道友出來不？”陳闊一邊用開水洗茶具，一邊問道。
“等下，我們先把正事聊完。”楚貞巖擺了擺手說道。
“那監控法陣的事楚長老你放心，我給魏宗主、聶真君他們說的時間和報價，都是留有寬裕的，不會誤事。”陳闊笑道。
“靈材呢？供給上有沒有問題？雖然看你報的那些主材，並沒有什麼很稀缺珍貴的，但畢竟要六百多套，數量上太多了……”
陳闊笑道：“我現在的貨源可是整個靈修界，能夠從各宗門去統籌採購，現在擁有靈田較多的那幾家，他們的基礎庫存和各種主要靈植的產量、培植週期，我都心裡有數，這次的量完全不算什麼。”
聽到陳闊說的這麼自信，楚貞巖也放下了心，端起陳闊泡好的茶喝了一口。
陳闊當然有自信了，但他的自信並不止是來源於國靈修界最強的採購渠道、銷售渠道、技術支持，而是來源於他的……
“阿闊門菜園子”。
反正也沒有人能像他一樣統籌各宗門的靈材供應，頂多知道一家、兩家和他有多少靈材交易，卻沒法知道他一共採購了多少。
而且正常來說，只要他能出成品，也不會真有人真會去算他消耗的靈材是不是超過了他能採購的量。
正常人就算屁股歪想弄他，也只會想“多寶公司會不會以次充好”，而不會往陳闊有“非正常靈材來源”的方向去想。
喝了兩杯茶，楚貞巖抬頭看向陳闊：“你修為怎麼樣了？”
“楚長老你不是能直接看出來麼？”陳闊笑笑。
“按理說，你的修為以後要突破真人境界，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但你的修行體系……好像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楚貞巖說道。
“我就是靠各種外物修煉，畢竟不是氣修嘛，實戰為主。”
“確實，要說實戰，我都沒有把握能贏你。”
“楚長老……”陳闊將手中的茶壺放下，很自然地反問道：“是否有繼續往上，凝鍊陰神，衝擊真君境界的打算？”
楚貞巖卻是想都沒想，直接搖頭道：“沒這打算，我是塵俗中人，七情六慾擺不脫，整整宗門俗務就已是我能力上限了，真君的境界不是我能念想的。”
陳闊沉吟道：“楚長老你現在的修為，應該已經接近真人境界的頂峰了吧，老實說如果靈材充足，再衝一下真君境界，真不是不可能。”
楚貞巖笑了笑：“真君都是氣修。”
“似乎也有後天氣修？”
“想多了。”
陳闊忽然轉了話題：“楚長老，我有辦法幫白道友靈、軀融合，讓她的陰靈能夠脫離‘玄月水紋鏡’。”
楚貞巖眉頭微皺，下意識道：“這方法穩妥嗎？若是……”
陳闊很肯定地說道：“穩妥，絕對穩妥。”說著，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圓形小盒：“我無意中得到這個法寶，楚長老可以將這法寶與白道友軀體融合，便可保證白道友的陰靈在回到軀體時，不會出現靈、身相斥的反應。”
楚貞巖看向那法寶，搖頭：“那怎麼行，這還讓你消耗一件法寶……”
“沒事，你回頭再補我一件就是，這法寶我留著也沒用。”陳闊笑眯眯地把法寶塞到他手中。
楚貞巖一怔，看著手中法寶，把玩了一下，似乎在考慮什麼。
陳闊也不催促，又給茶壺里加了熱水。
“其實，讓小櫻靈身重新融合的方法，我之前也找到了好幾個。不過……我覺得她暫時跟在阿闊你身邊，能讓她直接在陰靈層面上接受錘鍊，這是極難得的機會。而且阿闊你在靈修界的行事方式，我也是很欣賞的，希望小櫻能跟著你學上一點。”
其實之前陳闊在意識到楚貞巖是故意讓白櫻的陰靈跟在自己身邊，以此幫助她提前體驗“陰神”狀態的時候，就已經在交流中做出過暗示，讓楚貞巖知道他已知曉——他幫白櫻體驗陰神沒問題，但必須得獲得相應的回報，就算做好人也得讓對方領情，他可不是那種只默默做好事不求回報的人。
而在知道陳闊已經有所意識後，楚貞巖也是有所回應，讓他知道自己承了他的情。
兩邊都有了默契，這事自然也用不著擺到檯面上來提，這段時間來弘衍門和多寶公司各種深度合作，就已經可以看出兩邊的態度。
現在陳闊忽然很明確地把這事又再度提出來，把牌亮到了桌面上，顯然並不是在要好處。
他是在給楚貞巖一個和他徹底切割的機會。
也是在給楚貞巖一個選擇的機會。
而楚貞巖這番非常直接的回答，也基本上可以說是給出了選擇。
陳闊給楚貞巖把茶杯重新添滿，說道：“老楚，我聽說你師從百象真人，而百象真人據說的是弘衍門唯三練成秘法‘玄數’的弟子。這樣的話，不知道百象真人是否有把‘玄數’傳授給你？”
所謂“玄數”，有“玄”，有“數”，自然是那類玄而又玄、專事計算預測的玄術了。
據說這“玄數”上可算天地運轉、氣候變幻，下可算個人命數、大厄小災，幾乎無不可算。
但這種“玄”字當頭的術法，就像“七噬定蹤玄術”一樣，是不可能讓你算盡天數而毫無代價的。
“七噬定蹤玄術”的代價是即嘗的，馬上就能反饋應驗。
而像“玄數”以及其他大部分玄字當頭的強大推算測算秘術，帶來的反噬通常是持續性的，源於自身且無可抗拒的。
這類玄字當頭的秘術秘法，還不是你願意承擔代價，願意承擔反噬就能修煉得了的，能修的人，都是萬中取一甚至百萬中取一的，而且還和修煉普通靈、法的天賦不一樣，不是修為越高、修行天賦越高就越有可能修成。
聽到陳闊這番話，楚貞巖喝了口茶，笑道：“‘玄數’可不是有人傳授就能學會的。”
但聽了這不算回答的回答，陳闊卻是笑了起來，別看楚貞巖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但其實這句話已經把答案都帶在裡面了。
按著陳闊對楚貞巖的瞭解，如果他沒有修煉“玄數”，那回答會更加明確，比如“以我的天賦，還不足以修煉‘玄數’”、“可惜啊！繼承師傅衣缽的並不是我”之類的，而不會來一句“玄數可不是有人傳授就能學會的”這種模稜兩可並不正面回答的話。
靈脩嘛，不論最終追不追尋那至上大道，都還是會本能地避免說謊，當不得不說謊的時候，就會給些似是而非、不正面回答、讓人容易誤解的“答案”——陳闊對這套話術太瞭解了。
看到陳闊的表情，楚貞巖也是一愣，突然察覺到他對自己稱呼上的改變，隨即就明白了什麼，忍不住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結果卻發現杯裡的茶水剛被他喝完了，不由得有些尷尬。
陳闊笑呵呵地拿起剛加完水的茶壺給他添茶，一邊說道：“老楚你放心，白道友在我這裡，肯定能得到不少成長。”
楚貞巖抬頭看他，點了點頭，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一切盡在不言中。
楚貞巖一定是知道了些什麼，或者說意識到了一些趨勢，至於說是用“玄數”秘法，或是其他什麼方式，陳闊就不能確定了。
但大機率他知道的不會很多，否則肯定會做出更加激進和主動的選擇。
不過這也已經夠了，陳闊並不需要他現在做什麼。
接下來，陳闊就把白櫻的陰靈放出來了，讓他們父女倆去見面交流。
不過相比起在他和小朱、乾飯妞、唐鳶、王維禱等人等靈面前的跳脫，白櫻在她父親面前，顯得拘謹很多，而且有些時候還會比較軸、比較槓，然後說兩句後，就又低頭生悶氣，跟青春期小孩和父母鬥氣似的。
也虧得有陳闊在這裡，能給兩邊都搭上話，扔出話題，幫他們聊起來，也知道他們互相間最想知道的是什麼，想交流的是什麼。
沒辦法，這一年時間，他基本都在給他們當傳話筒呢，他們父女倆說的每個字，他都知道。
待他們父女了交流完，陳闊便告辭離開了弘衍門，連夜下山，搭車到市裡趕飛機——沒辦法，他事實在太多了，耽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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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監控法陣的事，陳闊和楚貞巖其實並不需要太多溝通，因為楚貞巖知道，如果有什麼應對不了的問題，陳闊自然會主動說，什麼也沒說的話，就證明什麼問題也不會有，放心就等著出成品就是，沒必要多說多問，反正魏無鏡同樣不會過多過問。
只不過楚貞巖不知道的是，陳闊一定會把這監控法陣套件的事處理好，是因為這事可以說就是為他自己做的。
遍佈各地的監控網路成形，最大的受益者其實是陳闊。
他不缺材料、不缺技術，現在不過是需要靈修界給一個名義而已。
幾天後，陳闊抵達了西部某自然保護內的一小片建築群，這片建築群就像大梁宗的那座山間高塔一樣，常年隱在山中霧靄之內，有特殊法陣護持，一般人用肉眼根本發現不了，甚至飛機或衛星在上空拍攝，也只能拍到正常的繁茂枝葉、植被。
而若是有靈脩確實有那能力堪破這片建築的原貌，能夠穿過重重誤導的迷霧法陣，能夠到達那片建築之前，也會立刻受到法陣的攻擊，先是靈氣層面，然後是實體層面。
這邊是有“護山大陣”護持的，運轉之後，哪怕是真人境界的靈脩，也不是說闖就能闖得了的。
更何況，裡面還駐紮有諸多靈脩，會出動攻擊。
這裡的偽裝和防衛，是當今靈修界最頂級的，甚至不遜五大宗門的山門。
但此時，先不說和旁邊一棵大樹彷彿融為一體的陳闊了，另外一個方向，包括白狼谷左崇喆、弘衍門魏無鏡、袤奇宗林寶顏等五大宗門真君在內的十一位真君高修齊聚於此地，浩浩蕩蕩地進入了那建築群。
左崇喆等真君要“請見”明佳真君的地方，竟然並不在上一宗的山門，也難怪陳闊之前一直無法確定明佳真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