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那建築群將近兩個小時後，左崇喆帶著其他十名真君，又兩手空空地離開了。
當然，並不是左崇喆等真君忽然心軟，又或是看不上“勵心殿”裡剩下的這些靈材，而是準備給上一宗一點時間做最後收拾，過幾天宗門會派人過來接收。
陳闊知道，左崇喆他們更關注的其實還是那不在此處的明佳真君——他也一樣。
所以讓出這接管的一段時間，其實是在試圖等明佳真君可能的反應，或是尋找他的蹤跡、動向。
同時各宗門怎麼出人手，怎麼分配資源，後續怎麼調配，都需要他們私下裡幾個宗門再做商量。
他們其實本來是沒想到今天過來會這麼順利，上一宗直接躺平了。
當然，他們肯定也明白上一宗這番行為並非真躺，而是戰略性地收縮。
這一點，從“勵心殿”裡剩下的靈材數量就可以看出來。
不過直接“參與”過幾大宗門真君密會的陳闊很清楚，左崇喆他們絕不可能就這麼放過上一宗的，後續肯定還會有持續的手段。
上一宗就算現在配合，把自家庫房真地對幾大宗門敞開，把所有靈材都毫無保留地貢獻出來，把這幾年收的“備材”都全部還回去，也是沒有辦法讓其他宗門收手的。
特別是白狼谷、左崇喆，要麼不動，既然已經動了，就絕對會把上一宗折騰到無法翻身或是完全被掌控為止。
陳闊看著遠處那重新被林中水汽氤氳起來的“勵心殿”，眼睛眯了起來。
按計劃，如果今天裡面發生了些什麼，等到真君都離開後，陳闊就會進去，進行“現場回溯”。
但今天兩邊並沒有動手，而且裡面的情況，透過左崇喆和其他幾位真君的手機，他已經實時瞭解了，沒有再回溯的必要。
現在楊妙呈還在裡面，陳闊想要直接悄無聲息、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進去，並不容易。
按理說，他現在是應該離開了。
但站在這邊，看著遠處那座在他的視角下無比清晰的建築群，想著之前朱璃跟他講的那些事，他卻有些意難平。
朱璃和她的家人並不是被關在這個“勵心殿”，而是上一宗進行秘法實驗的另一個秘密據點。
不過在朱璃一家逃離後，那個據點就已經廢棄了。
但地方不是這個地方，人卻還是這些人。
如果是以前的陳闊，那麼再意難平也只能是先把氣給壓住了，老老實實按計劃來。
計劃就是計劃，plan is plan。
但現在嘛……
……
送走左崇喆等各宗門真君後，楊妙呈站在庫房前，看著裡面的各色靈材，面沉如水，好像在思考著什麼。
一位年輕弟子快步過來，小心翼翼地說道：
“師尊，那個……有個靜山宗的靈脩請見……”
楊妙呈一怔：“靜山宗的靈脩？請見？靜山宗有真君麼？見什麼見！趕走！”
“是。”
不過那弟子剛退兩步，楊妙呈突然想起什麼，把他叫住：“等等，靜山宗的靈脩怎麼知道這裡，怎麼會現在跑過來？你說來的是什麼人，有報名號麼？”
“有，他說他是靜山宗陳闊。”那弟子小心翼翼地說道。
“陳闊？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弟子小心提醒：“有個專門給宗門定製各種法器、施法配件的公司，叫多寶公司，陳闊是這家公司的老闆，上次‘紫尾鳳主’妖王現世，他也是親歷者，還專門在仙嶽市搞過一場什麼答疑會來著，師叔祖有去參加，就是在那答疑會上，師叔祖和多寶公司籤了那‘五行驅靈法陣套件’的單子，讓正心文化的廖師伯很是不滿。”
這麼一說，楊妙呈一下就明白陳闊是誰了，皺眉道：“這麼重要的資訊怎麼不先說？”
弟子低頭道錯，他自然不敢說以為提到“陳闊”、“靜山宗”，師傅就應該知道說的是那個陳多寶了。
“他為什麼會這個時間跑到這來？以他的修為，應該看不到‘勵心殿’才對，難道是左崇喆那幾個老貨叫來的？”楊妙呈說著，對弟子交代道：“帶他過來。”
“是！”
很快，陳闊就在那名弟子的帶領下來到這邊院子裡。
楊妙呈根本懶得換個地方見他，直接就站在庫房之外，也根本不怕庫房裡的靈材儲備被看到，反正這些很快也不屬於上一宗的了。
“陳道友，這位就是我家楊真君。”那弟子給陳闊介紹道。
在楊妙呈面前，這弟子自然是唯唯諾諾，但在陳闊面前，他身為真人修為的靈脩，又是上一宗這種頂級“五大宗門”出身，自然還是拿捏著點姿態的，有點帶著外臣進宮覲見皇帝內官的感覺。
陳闊也非常“識相”，恭謹地抱拳行禮道：“靜山宗弟子陳闊，見過楊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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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這種有點“古風”的見禮方式，其實在進入二十一世紀後，靈脩之間是很少出現的，你突然來這麼一下子，對面九成九會覺得尷尬。
但楊妙呈卻顯然很受用，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問道：“陳道友為何會到此處？”
“啊，是這樣，幾天前白狼谷的左真君讓我昨天到曜谷鎮來，說是有事讓我辦。然後我從昨天就一直待在曜谷市，今天一早左真君就讓我跟他們進山，剛剛他們進來的時候，我一直是待在外面。然後……然後他剛走了，讓我進來……說是……清點一下靈材。還有……還有……”陳闊小心翼翼地說道，彷彿在真君面前，氣都不敢喘得太大聲。
“還有什麼？”楊妙呈皺眉。
“這個……這個……”陳闊低頭，眼睛四處亂瞟。
楊妙呈明白他的意思，擺了擺手，讓弟子先離開。
然後陳闊才小聲道：“是這樣的，弘衍門的魏宗主讓我們多寶公司製作一款能監控一類特殊法寶靈氣波動的監控法陣，然後需要的數量有點多，所以靈材的供應上嘛，可能會有點問題。這款監控法陣，雖然是弘衍門與我們對接、下需求，但我聽楚長老說，這些監控法陣是‘五大宗門’一起定製的……”
“是左長老讓你過來，為監控法陣選材料？”楊妙呈似笑非笑地說道。
他倒是一點沒有懷疑陳闊過來是左崇喆支使的這一說法，畢竟按他的基本常識判斷，以陳闊這微末的修為以及靜山宗在靈修界的地位，根本不可能知道“勵心殿”的所在，更不可能憑自己找到確切位置。
而且，陳闊這種修為的靈脩，哪裡敢冒真君的名來欺騙另一位真君？
在他看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陳闊是左崇喆叫來的這一點，還是讓他十分不爽——這老貨居然提前就已經叫好人要來接管“勵心殿”的靈材了？是真的一點臉面都不要，一點表面同道、表面同盟的掩飾都不要了，直接這麼赤裸裸地來？
堂堂真君，堂堂五大宗門，真要做到這種地步？
“是，左真君說上一宗知道其他宗門這些年過的比較艱難，主動承擔的這次監控法陣的耗材大頭。”陳闊一副小心翼翼察言觀色的模樣說道。
“主動？左真君這麼說的麼？”楊妙呈冷笑道。
“是……左真君是這麼與在下說的。”
聽到這話，楊妙呈卻是又有了另外的想法，左崇喆他們應該不至於如此猴急，否則的話剛剛說不定就直接找個藉口對他動手了。
這番逼迫，甚至可以說是侮辱，主要目的應該還是要逼出或試探出明佳師伯的所在。
至於陳闊，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工具人罷了。
“楊真君，這是在下的一點心意。這次過來，事先也不知道會見到楊真君，沒有做太多準備，還請真君不要嫌棄。我也沒想到，上一宗竟然在這深山野林荒僻所在，也能有這麼一塊世外桃源。”
楊妙呈正琢磨著左崇喆離開後讓陳闊孤身而來的用意，看到陳闊從旁邊遞了個盒子過來，似乎要送禮，不由得皺眉準備呵斥。
但一低頭，陳闊把那盒子微微開啟一道縫隙後，他卻是不由一呆。
那濃郁的陰屬木靈氣，當真是清新無比，有種只有靈感極強的人才能感知到的“香氣”，一聞到這“香氣”，就讓人神清氣爽，精神一振。
這是靈茶！
而且是品質極高的靈茶！
楊妙呈看了看那盒靈茶，又看了看陳闊，今天終於第一次露出了一絲笑意：“陳道友看來很有門路嘛。”
“哪裡哪裡，不過是剛好和大梁宗有些合作，得贈了些天香靈茶。”陳闊笑呵呵道。
“天香靈茶？你這一盒，怕是有他們一年產量的七成了吧？當年我黃鼎師叔為了向大梁宗薛真君討要三兩天香靈茶，可是送了兩件法寶，你是給他們立了什麼大功，能讓他們贈你怎麼多天香靈茶？”
“啊……啊？那估計是大梁宗當時負責和我對接的長老，看我比較順眼？”陳闊也沒掩飾自己的驚訝：“在下倒是真不知這靈茶如此稀有珍貴呢。”
楊妙呈倒也沒有懷疑，他看著那靈茶說道：“靈茶本就稀有，大梁宗的天香靈茶更是靈茶中的極品。怎麼樣，是不是後悔拿出來送禮了？”
“楊真君說的哪裡話，這禮能入得楊真君法眼，那是在下的福氣啊！”陳闊說著，很自然地把那盒子放在旁邊的桌上。
楊妙呈微微點頭，對陳闊的態度和語氣一下好了不少。
本來在他看來，陳闊就算把多寶公司經營得再好，在以修為論英雄的靈修界，也不過是凡俗方面的邊緣人物，往常到上一宗，能見真人修為的長老就已經不錯了，根本不可能見得到他或黃鼎這種層級的真君高修。
但現在來看，這個陳闊確實不簡單。
而且很明顯，他應該是不知道上一宗現在的情況，左崇喆只是單純利用他，而並非真的信他。
否則的話，他絕不可能把這麼多天香靈茶拿出來送禮。
別說是他了，就是今天跟左崇喆一塊來的大梁宗薛真君，都未必捨得拿這麼多天香靈茶給任何一位真君送禮——而且是沒有言明有所求的“見面禮”。
楊妙呈眯著眼重新打量起陳闊，看來，從這個人身上……或許可以做些什麼，左崇喆這一大意，倒是給了他一點機會。
“陳道友，這邊便是庫房了。這邊所有的靈材都在此處，你盡可自取。”楊妙呈說著，帶陳闊展示了一下這“勵心殿”的靈材庫房，難得地親自給他介紹各靈材分類所在。
之前左崇喆他們過來的時候，他都沒有這般“服務”。
陳闊也是很配合地一路都是受寵若驚的表情，然後在楊妙呈問到那監控法陣的具體結構和原理時，也是詳細地說出，甚至還用手機調出了大概的設計圖紙給他看，似乎是覺得上一宗也是共同的委託方、還是主要的靈材供應方，把這些給他們看，完全沒有問題。
看到那詳細的設計方案，便是楊妙呈都忍不住有些感嘆，確實是十分精妙。
“這些是左真君他們提供的，還是你自己設計的？”楊妙呈問道。
“是在下設計的，弘衍門的魏宗主、聶真君有提供一部分‘上古秘寶’的靈氣結構原理。”
“不錯，陳道友在法陣、靈氣一道上的天賦不一般啊，我彷彿看到了我黃鼎師叔當年的樣子。”
“黃真君真是可惜了，遙想年前，在仙樂，晚輩有幸見過黃真君一面，黃真君的風采……”
“得了吧，我黃鼎師叔實力、天賦確實是一等一的，但外型能有什麼風采，在我面前沒必要說那些場面話。”楊妙呈擺了擺手，儼然已經一副把陳闊當成看好的新晉後輩的感覺。
“可惜啊，你雖然法陣知識、靈氣認知的天賦很高，修行的天賦卻是很一般，到現在連真人的境界都沒有，甚至都不是氣修。百年之後，再高的天賦也只能化為一抔黃土了。”楊妙呈看著陳闊搖頭道。
陳闊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晚輩駑鈍，讓真君見笑了。”
楊妙呈沉吟了一會，忽然笑道：“不過不要緊，修為嘛，也不是沒辦法。”
“真君的意思是？”陳闊一臉詫異和期待的表情。
“你以為，這地方是用來做什麼的？”楊妙呈高深莫測地扔下一句話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點靈材吧，事情都做好後，到前面我書房來，一起嚐嚐天香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