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下一句道歉之後,基拉便走開了,步伐越走越快,到最後跑了起來。
他逃走了,逃走了。自己真是個笨蛋,聽到也不會怎麼樣吧?他們又沒有說不讓他知道,反倒是自己跑掉了才會更可疑吧?
不,不對......自己並不是因為被發現才跑開的,而是在害怕,應該說是無法接受往後發生的事情才選擇逃跑的。
其實從坐上指揮官的轎車開始,他已經察覺到不妙了。儘管他一個勁地望向窗外轉移注意力,然而還是無法不去思考他們談話的內容。
什麼“越界到禁區”,“使命”之類的話,不管怎麼聽,都是和恐怖主義掛上鉤。
再加上剛才,他們甚至談論到了武器犯罪......最後指揮官苦笑著說出“犧牲是在所難免”的時候,基拉再也無法忍受了。
沒有人生來註定要犧牲,更沒有人生來有權力奪走別人的性命。基拉一向認為,為了某個“遠大”的目標而去犧牲生命,不論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都是錯誤至極點的行為。
如果改變現狀需要血流成河,拋棄身為人的人性的話,那乾脆不要改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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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至少......關於人形的秘密他還是想知道的。和索米相處的時光,不管怎麼看,他都無法看出人形與人類有什麼區別。
真是的,自己在想些什麼呢......
基拉用雙手拍拍自己的臉,藉此提神,轉移注意力。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身處一座公園之中。明媚的陽光透過樹葉照耀在湖面上,顯得波光粼粼,皮膚液能感受到那份天然的溫暖。
走近公園的湖,清澈的湖水中還能看見正在遊動的魚。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湖中的魚是相當自由的,它們可以隨意的游來游去。
然而人形被製造出來的那一刻起,命運註定了吧。打上商品和工具的烙印,為人類服務是一生的意義......
有點可悲,不是嗎?
享受著陽光、空氣和潔淨的水,基拉一向認為這是最奢侈的東西了——生活在汙染區的時候絕對不會有這些東西存在。坐在湖邊的長椅上,靜靜享受著一切,聽風語,聽水言......
睜眼看向湖的對岸,一座銅像下的廣場,儼然成為了孩童們嬉戲玩耍的場所。他們天真無邪的笑著,打鬧。
真羨慕。基拉想著,他也想綻放出這樣的笑容,過上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
“基拉,原來你在這裡啊......”索米喘著粗氣說道。
嘖......又是她......
“裝什麼樣子,人形的體力應該很好才對。”基拉說道。
“誒嘿嘿......”索米傻兮兮地笑了。
基拉靠在長椅的靠北上,默不作聲。
“果汁,喝嗎?”索米拎起一罐飲料,在他眼前晃了晃。
“呃,謝謝。”基拉接過飲料。
然後他還是選擇閉上嘴,什麼都不說。
其實基拉的內心一直在掙扎。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像帕特里克那樣鐵石心腸啊?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索米也一語不發,靜靜地坐在他的身邊。穿著白絲的腿前後搖擺,澄澈的雙眼目視前方,也許在看湖對岸的孩子們做遊戲,也許在欣賞水中的魚。
可能是因為有點無聊,索米哼起了小調,哼著哼著還隨旋律搖擺起來。
“我說......你穿著這身女僕裝跑出來真的好嗎?”
“有什麼不好的,”索米回答,“現在還在營業中哦,主人~”
基拉一個激靈,瞬間把頭扭過去。他知道他的臉馬上要紅起來了,所以不能讓她看見......
“那個,索米......”
“嗯,怎麼了?”
“要不我們......走吧,離開這裡。”基拉說道。
“隨便啊,我們去哪?”索米看著他問道。
呃......看來她完全沒懂自己的意思。
“不,我的意思不是說換個地方......”他停頓了一下,“我是說,離開帕特里克他們,離開女僕咖啡廳。”
“為什麼?”
“因為他們太危險了啊!帕特里克根本是個怪物,狂瘋也是個發了瘋的人工智慧,我聽到他們的談話了,他們要犯罪!犯罪!你想想看,如果他們犯下重罪的話,我們和他們扯上關係會被抓的!”
“但是,”索米不假思索地說道,“我可不能離開指揮官。”
“指揮官?那個男人說到底也只是他們的幫兇罷了,跟著他絕對沒有半點好處。”
“這種事情誰管啦,”索米說道,“反正我們戰術人形是不會離開指揮官的。”
“為什麼?”
“你問為什麼......我還想問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呢......”
基拉啞口無言。
“從入職的那一天起,我發誓過我要在指揮官那裡好好表現,我怎麼能說走走呢?”
“指揮官......對你而言很重要嗎?”
“不如說指揮官對我們每個人形而言都很重要吧,”索米說道,“也許有的人形把指揮官當作丈夫,有的人形把指揮官當作上司,甚至有的人形把他當作父親,但是其實他在每個人心中的地位都存在著同樣的意義。”
基拉並不能聽明白索米說的意思。
“怎麼說呢......人形的生活都是由人形的僱主來決定的,人形生活的好壞,被人如何看待如何對待,是商品、工具還是人形,都和僱主密不可分......”
恐怕這話中“僱主”的意思都完全變了吧。基拉心中陣陣刺痛。
“也許會誇張了一點,”索米微微一笑,“指揮官對我來說是救世主,他給予了我們自由和平等。”
看著索米幸福的樣子,基拉有些悵然。人生來擁有的權力,卻要別人去給予。然而不管怎麼說,指揮官算得上是一個偉大的人了。
既然如此,那麼......
不,他不能。
“我已過世的母親曾經告訴我,”基拉竭力保持平穩的語氣說道,“‘基拉,不論出於何種理由,都沒有人可以擅自剝奪別人身為人最基本的東西’,即使她在臨終之前,她都依然在向我強調,要相信人性,相信正義。”
他本來想默默地,這麼離開。
“我無法相信暴虐的行為是正義,我無法與妄自的殺人者為伍,抱歉......我......”
基拉站起身,轉而朝公園的深處奔跑。
自己又逃走了啊,真是丟人......
不管身後的呼喊聲如何急切地呼喚自己,他頭也沒有回。他知道,只要他一回頭,他心中支撐他的信念,一直堅持的東西會坍塌。
無視那個聲音,直到真正聽不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