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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火種

深呼吸,空調吹出的冷空氣混合著金屬氣息充入肺中,一絲一毫地緩解著內心的緊張感。零點看書.org目光落在手中的“幼莽”微型衝鋒槍上,這把短小輕便的武器是他慣用的老夥計,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利器,更充滿了回憶。

蒙德乘坐著運輸機,與TASA第三分隊的成員一同前往代號為“熊穴”的羅聯黑色基地,他清楚地知道此次行動對南極聯邦的重要性,也正因如此,他才要求同行。然而戰場將近,行動即將開始,他卻無心專注於任務。

潔芙緹......

“我這是在哪?我怎麼了?”

他們的初遇狼狽不堪,在火光中、殘骸中、一派混亂之中,他看見了模糊的銀白色身影,藍色的眼眸如寶石般美麗,少女彷彿是天使,來到了他的身前。

“你頭部受傷,我幫你包紮了。”

“謝謝......你是......”

“這裡不安全,自己能走麼?”

那個時候,他失憶了,把麵包房行動都忘得差不多,更萬萬想不到意外救他一命的少女,就是行動的目標。

“全體注意,先頭部隊已經到達基地側翼,對其範圍五公里廣的地區進行火力阻斷,電子幹擾已經癱瘓了‘熊穴’的對外通訊和防空體系,”TASA第三分隊的隊長開始進行倒數,“再過六十秒,我們就要降落至目標地了,為了在主要幹路掩護我們的同志,發揮我們TASA所有的力量!”

機艙內爆發出鼓舞人心的怒吼,唯獨蒙德沒有表現出團結的一面,他仍然神遊於回憶中。

在雪堆和樹叢中爬過,繞開敵人的視線;指揮毫無作戰經驗的難民,對抗羅聯軍隊的圍追堵截;在滿是ED感染者的死亡地帶中艱難渡過,他的記憶在慢慢恢復,而犧牲的一切也悄然離去。

那期間的親眼所見,都被刻入腦海之中。力竭的面容上毫無生氣,只是疲倦又冷漠地環顧周遭。即便如此,即便受到戰爭和身世的蹂躪,她依然會憤怒,會悲傷地哭泣,會感到困惑,並且在最後展現笑容。

“三十秒!”分隊隊長報出倒數。蒙德站起來,將空降使用的揹包背上,站入隊伍中。

他無法忘記最後無言的告白,她親吻了他,微微一笑,然後轉身離去,朝著戰火猛烈交織的前方。他不明白,他明明只是南極聯邦的一名士兵,為了她隱藏的遺蹟技術廝殺爭奪的一員,完全沒有理由救他,更沒有理由為了讓他活著,自己再次投入羅聯的囚籠中。

以及......

警報聲響徹整個機艙,打碎了蒙德的夢境。回憶被中斷的他連忙抓緊就近的把手,準備好迎接即將到來的危機。

“導彈接近!導彈接近!”

該死的羅聯,竟然還有隱藏的防空火力嗎......

一陣強烈的衝擊,伴隨著巨響,運輸機開始在空中旋轉起來。為避免自己被甩出去,蒙德死命抓住把手,他明顯感覺到機身急速下墜的壓力。

“我們正在墜毀,重複,我們正在墜毀!地......”

一瞬間,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全然一片漆黑。

到底是什麼讓他恢復了意識呢?蒙德說不準,可能是火焰燃燒的聲音,也可能是稍稍緩解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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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是被硝煙汙染的天空。他不禁嚇了一跳:機身已經斷成兩截,前半段不翼而飛。

座椅上掛著同伴的屍體,腰間的槍套上還有一把手槍。蒙德試著匍匐前進,去夠那把手槍。

他還是遲了一步。運輸機殘骸的斷口傳來腳步聲,幾秒鐘後,兩個穿著城市迷彩軍裝的羅聯士兵出現了。他們看起來年紀比蒙德稍微大一些,其中一個嘴邊有一道傷疤的軍人走上前來,粗暴地踩住了他正伸出去拿手槍的手臂。

“唔......”

蒙德瞪著羅聯士兵,對方正得意地笑著,用他聽不懂的奇怪方言嘲諷著。蒙德掙扎著,用拳頭敲打士兵的腳踝,然而對方紋絲不動,毫無轉機。大概是厭倦了,士兵放下步槍,槍口抵住蒙德的頭頂,手指壓在扳機上。

“再見了,凍土的垃圾。”這是蒙德唯一聽懂的一句話。

一股暖意灑在他的臉上,血腥的氣味隨後刺激著嗅覺。然而蒙德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死,施加在手臂上的壓力也鬆開了。

死的是那個士兵,他的眼睛因為驚慌和恐懼睜圓,左手痛苦地捂住還在噴血的喉嚨。割開士兵喉管的元兇,一隻機械手,輕輕推開這具抽搐的軀體。一名白衣人站在了那裡,戴著一副塗畫骷髏花紋的過濾器,用他微微泛光的眼睛俯視著蒙德。在他身後,又有一個更加小巧的人影攀爬上來,頭上頂著一對犬耳,雙眼擁有紅藍兩種不同的顏色,看樣子是舊型號的戰術人形了。

“你能走路嗎?”白衣人發話了,儘管壓低了音量,仍然藏不住年輕有力的聲調。這和他的外貌一樣,與他的一頭白髮極其不符。

蒙德利用短短的幾秒斟酌了一下,回答:“嗯,不僅能走,我還能開槍。”

他說完,白衣人便從死屍的槍套中取下手槍,遞給了他。

“你是什麼人?”白衣人給他手槍的同時問道。

“蒙德,”他回答,同時將手槍放好,從死去的羅聯士兵手中拿過突擊步槍,“TASA部隊的特戰隊員。你們又是誰?”

白衣人似乎很清楚蒙德在說什麼,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

“繼續你的任務,蒙德,”他沒有回答蒙德的問題,“我們會協助你。”

蒙德也沒再說什麼,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藉助這兩個來歷不明的人來達成他的目的了。既然他們救了他一命,也沒有表現出敵意,雖然他們八成也是盯上潔芙緹的人,但是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潔芙緹。

無論如何,他都要見她......

“主人,快看!”

戰術人形招呼他們過去,趴在金屬外牆的頂棚上。蒙德往她身旁一趴,看著她所指的方向,除了一堵更厚的建築外牆,以及其上的浮雕以外,他什麼也沒看見。

她到底發現了什麼......

“升降機入口嗎?看上去是緊急運輸通道。”白衣人說道,“幹得漂亮,G41。”

蒙德這才明白,這堵外牆花哨的花紋是為了隱藏緊急通道的入口,一般不瞭解這所基地的人很難發現這裡藏著一道門。

當然,這同時說明,他們進入裡面的話,將要面對的不再是一般的羅聯士兵,而是精銳部隊了。

升降機緩緩升了上來,前往主幹道增援的羅聯部隊迅速從升起的閘門後衝出來,等他們都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三人從立柱後方出來,進入升降機。

進入升降機,蒙德發現控制升降機必須從外部的控制檯操作,天花板的一角還有一個監控攝像頭看著升降機裡的一切。那一刻,他只是認為貿然衝進升降機真是蠢透了。

然而白衣人依舊面不改色,他低聲不知和誰說了什麼,過了幾秒,升降機便奇跡般地開始下降了。

蒙德正想著他們或許還有內應,白衣人這時拍了拍他的肩頭。

“趁這時間向你的上級匯報情況,當然我們兩個除外。”

於是蒙德重啟了通訊器,電子屏閃爍了兩下,便提示他有通訊請求。

是坎普菲上校,TASA部隊的總指揮官,想必他已經多次嘗試聯絡被擊落的小隊了。

接受通訊請求,另一頭立刻傳來了老邁又雄渾的聲音。

“這裡是TASA總指揮坎普菲上校,能聽得見嗎,第三分隊?”

“上校,我是蒙德。”

“蒙德!你沒事吧?其他人呢?”

“我並無大礙,”蒙德瞥了一眼白衣人和他的戰術人形,前者靠在升降機門邊,隨時準備應戰,後者則歪著腦袋看著自己,“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

“這樣嗎......”坎普菲上校發出沉重的嘆息,“你現在情況如何?”

“我找到了基地的秘密運輸通道,正在潛入內部,目前判斷已經深入地下了。”

“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我會儘快找到潔芙緹,上校,說服她跟我們一起轉移。我們沒有時間了,再這樣下去,不管是主幹道的同志還是基地側翼的同志都會撐不住的。”

“那好吧,”坎普菲上校妥協了,“你繼續執行任務,我們其餘三個分隊會從內部與外圍部隊匯合,裡外夾擊摧毀敵人的守備力量。”

“是!”

通訊完畢,白衣人和他的戰術人形守候在門的兩側,蒙德也連忙抓起步槍。升降機漸漸停穩,兩層閘門先後開啟,白衣人和戰術人形迅速轉身跑出升降機,確認周圍的情況。

“左側沒人。”

“右側也沒人!”

蒙德走出升降機,恍如置身於另一個世界。這和他想的不太一樣:不是地下洞窟,這裡沒有滴水的鐘乳石。也不是人為建造的基地,並不能看見金屬質的內壁加固層。平整光滑的石壁中,無縫鑲嵌著條形發光的晶體,提供著昏暗的光線。用於運送礦物的非作戰載具安靜地停在原地,有的背上已經馱滿了礦石。

遺蹟,蒙德只在資料片中看到過,像這樣親眼所見還是第一次。他們大概所處的是一個立方體空間,僅僅只是石塊的話,其平整方正的程度絕不是現有水平可以造出來的。

他們正前方是進入內部的大門,右邊的道路他猜是運輸車輛將原料運去加工的車道,是往上走的,所以並沒有探索的意義。問題在於面對他們的大門緊閉著,絲毫沒有開啟的跡象。

這回白衣人沒有讓大門神奇地開啟了,而是走到了左邊的石壁前。他用機械手敲打了兩下,然後硬生生地扯下一塊鐵板——通風管道的入口。

“下來吧,這裡的空間很寬敞,足夠讓人直立行走。”白衣人首先躍入通風管道,回頭對他們說道。

通風管道又不是萬能的,蒙德心想,天知道他們會到哪裡。

白衣人看上去十分有把握,實際上這條管道也不長。他們走了一段距離之後,便需要爬上一段梯子,左轉匍匐三米左右,便到頭了。

管口傳來的光亮表示下面的空間有人,估計都是羅聯的士兵。白衣人把槍暫時放下,右手伸出去抓住了管口的擋板,左手則摸向外套底下,不知找什麼東西。過了短短幾秒,擋板被他按了下去,左手很快地從管口投下一隻罐狀物體,綻放強光。緊接著,白衣人抓起他的槍跳了下去,只聽幾聲悶響後,就沒了動靜。

蒙德離開通風管道,看見地上躺著四具屍體。他們來到的是檢查哨,白衣人僅把他的機械手放在桌子上,而這裡的作業系統卻自行運轉著,就好像這裡的東西乖乖聽他的話一樣,服從他的意志。

“找到了。”白衣人突然說道,“G41,你留在這裡。蒙德,跟我來。”

他說完,也沒等蒙德提問,檢查哨的門“唰”的一聲開啟了。蒙德只好跟著他,靠著車道一旁的護欄,鬼鬼祟祟地移動了五十米遠的距離,緊貼護欄紋絲不動。過了一會,蒙德聽見車道上有動靜,三輛車從他們身後呼嘯而過,在檢查哨旁停了下來。

他們似乎很著急。蒙德一邊聽著長按的喇叭聲,一邊想。他和白衣人都微微探出頭看著車道上敵人的情況,終於敵人等得不耐煩了,一個羅聯士兵從車上下來,氣勢洶洶地朝檢查哨走去。那名士兵敲了敲門,見沒有反應,破口大罵了幾句。這個時候,門突然開了,士兵向後一仰,沒了動靜。

白衣人舉起槍,從槍身上翻折開一根金屬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段槍管。瞄準鏡後方也打上來了一塊薄片,估計是用於放大倍率的輔助瞄準鏡。前一秒還是突擊步槍,後一秒就變成了反器材狙擊步槍。白衣人先聲奪人,飛快地扣動扳機,子彈無聲射出,穿透了SUV車頂槍塔的機槍手。他的第二槍接踵而至,目標依舊是槍塔的槍手。

三名同伴命喪黃泉,車上的羅聯士兵這才反應過來遭遇伏兵。他們開啟車門,想以此作為掩護還擊,然而白衣人和戰術人形前後夾擊,使他們腹背受敵,剛下車還沒站住腳,他們就倒在血泊中了。

“全部擊殺確認,”白衣人向通訊器低語,“開始接觸目標。”

蒙德心裡顫了一下。他明白白衣人說這話意味著什麼。

三人向SUV中間的轎車靠攏,這時,一名少女從車裡下來。她款款站起,銀白色的瀑布在身後順開,單薄的連衣裙無力地搭在勻稱的身軀上,使她略顯虛弱。深藍色眼眸轉了過來,沒有表情的俏臉不失沉穩和警惕。

“蒙德?”自然,少女一眼就認出了他,語氣稍微有波動。

“潔芙緹!”蒙德幾乎是用喊的,“你沒事吧?”

“嗯,他們是誰?”潔芙緹用以往冰冷的語氣問道,說明她對兩名陌生人有所堤防。

“這......”這個節骨眼上斷絕合作關係可不是明智的選擇,然而蒙德想解釋,卻又無從說起。

“我們是來協助你們的,請無需擔心。”白衣人說道。

“你認識我?”

“看過文字描述。”

“好吧,僱傭兵嗎?”

“......關於這,等我們活著從這裡出去,你們就會知道的。”白衣人說罷,朝大門走去。

直覺告訴蒙德,潔芙緹猜錯了。他的每一個腦細胞,一都沒法分析出這個男人是什麼來頭,完全是未知的領域。要弄明白白衣人的真實身份,恐怕只能乖乖照著他說的話去做了。幸好,唯一一可以清楚的是,白衣人不是站在羅聯那邊的。

“我們現在還不能出去,諾耶露還在裡面。”

如果蒙德沒有聽錯的話,應該指的就是潔芙緹的“妹妹”。實話說,蒙德對諾耶露並沒有什麼好感,然而他也不能放任另一個實驗體不顧。

白衣人聞言,停下腳步。

“好吧,”他嘆了口氣,“我們去救我們的‘次要目標’。”

白衣人隨後走向車道的另一側,在他的面前是一條發光的河流,散發著不正常的氣息。

他的意思是要橫渡這條河嗎?

白衣人縱身一躍,跳到了距水面約二十五公分的管道上,與其他兩條平行的管道一樣,這是從河流源頭的大壩延伸下來的。

人形少女毫不猶豫地跟著一起跳了過去,蒙德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向前助跑跳起之後,穩穩地落在了管道上。他回頭去看,潔芙緹已經在半空中了。

“小心腳下,”白衣人叮囑,“誰也不知道掉下去會發生什麼。”

他們謹慎地沿著管道走,速度也並不慢。既然白衣人表現得挺有把握,蒙德和潔芙緹只需要好好跟著就好了。

管道一直延伸向對岸的小型工廠內,其中運輸的液體裝進了金屬儲存罐中,再進行分流,透過不同的處理系統,最後填充滿不同顏色的桶。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坍塌液處理車間,羅聯從一條遺蹟流淌的死亡之河中提取出原液,再根據不同的用途進行處理分裝。TASA可以說是南聯的特種部隊,米德的同志沒少嘮叨過蒙德,他自然清楚坍塌液當下的戰略地位。

黑色基地裡有這種東西,見怪不怪。

轉眼間,蒙德目光重新抬起來的時候,地上已經多了幾具淌血的軀體了。白衣人揮手下令,戰術人形便去在儲存罐上安裝炸藥。

這傢伙不可能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可他的表情十分鎮靜,恐怕即便是坍塌液會外洩至地表,他也要摧毀這裡。

白衣人走到車間的大門邊,探出頭去窺探外面的情況,舉起手示意他們停下。蒙德也聽見了動靜,而且車輛還停下來了。

“是精銳守備部隊,他們在搜查遺蹟。”潔芙緹說道。

“而且他們發現了屍體。”白衣人補充,就好像他能親眼看見外面發生了什麼一樣。

靜靜地待了一分鐘,蒙德不知道白衣人是怎麼確定敵方已經離開了的,毫不顧忌的走出了大門。他跟上隊伍,發現剛剛應該還在遺蹟入口的守備部隊,已然不見蹤影。

白衣人的目標十分明確,他們經過了好幾棟建築,都沒進去檢視。最終,他們來到了目前為止最龐大的建築前,從一個不起眼的入口溜了進去。

儘管穿著作戰服,空調的冷氣和反光的地板還是讓蒙德汗毛直豎,衣著單薄的潔芙緹就更不用說了。他握住潔芙緹的一隻手,跟隨白衣人步步前進,睜大眼睛注視周圍,扣住扳機的食指隨時待命。

這座研究所早已亂成了一鍋粥,然而白衣人行動起來仍然遊刃有餘。面對到處亂跑的敵人,白衣人總能從他們的眼皮底下找出一條路來,至於頭頂上的攝像頭,幾乎當作不存在了。

一陣震顫,研究所斷了電,白衣人就好像聽到起跑訊號一樣狂奔起來,拐過轉角之後閃進了一間車間裡面。潔芙緹最後一個進去,白衣人馬上關上門鎖好,避免有敵人突然進來。

“哦,天哪......”蒙德掃視車間內部,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些全都是......”

聽到他說的話,其他人紛紛轉過頭,都沉默著。

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排又一排人形素體,機械吊臂就好像牽引傀儡的線,固定住嬌弱的身軀。她們緊閉著雙眼,陷入沉睡的詛咒,唯有正確地解開咒語,她們才會醒來。

她們才會出生在這世上。

蒙德注意到這些人形和潔芙緹一樣,有一頭銀白色的秀髮,甚至能找到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望著潔芙緹難以置信的面容,他確信這些人形一定有哪裡和潔芙緹是關聯的。

“主人......?”白衣人的人形輕聲說道。

只見白衣人輕輕撥開一名人形的髮梢,似乎要伸手,又停止不前。他的眉頭微皺,目光鎖在人形緊閉的眼臉上。蒙德看見了這個冷漠男人的怒火,從瞳孔中燃燒的烈焰。

“你都知道些什麼?”潔芙緹突然發問。

白衣人把手收了回來。

“很多。G41,你去安放炸藥,我帶他們去找諾耶露。”

諾耶露的位置不遠,就在車間的背面,一間有著各種各樣奇怪器材的實驗室附帶的囚室內。他們到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透過玻璃窗看見潔芙緹就立馬坐了起來。

囚室的鐵門很輕易地開啟了,諾耶露沒來得及說什麼,手上的鐐銬也一併解鎖了。疑問的目光探向潔芙緹,潔芙緹只是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一頭霧水。

“南聯有這種人,為什麼不早把我們救出去?”諾耶露不滿地問道。

“他不是我們的人。”

“哈?那這傢伙是誰?”語氣驟降,堤防的態勢隨即體現出來。

蒙德答不上來。

“我以為你這個棄子已經被丟掉了。”白衣人不留情面地說道。

“雖說我沒有啟用遺蹟的能力,但是我仍然對他們有用,配合做些實驗什麼的或者替他們取你們的項上人頭。”

“聽你的口氣你已經習慣了?”

“怎麼可能!只是除了忍耐,別無他法罷了......”

劍拔弩張的氛圍到此戛然而止,白衣人不再和諾耶露對峙,提槍走到實驗室的門口。

“你們去車間看看,那裡應該有人形的裝備,把你們那身囚衣都給換了。”他強硬地命令道,“蒙德,聯絡你的上級。”

“蒙德呼叫TASA一隊。”

“這裡是坎普菲上校。”通訊很快接通了,還伴隨著槍炮聲。

“上校,我已經和兩名實驗體接觸,目前情況穩定,正準備想辦法離開這裡。”

“真的嗎?那實在是太好了!”一向穩重的上校聽到這個好消息之後,忍不住讚歎起來,“我們正往基地內部趕,在地下入口和你們會合。”

“是,我知道了。”

通訊完畢,兩位實驗體也換好了裝備,白衣人推開門探身出去,扣動扳機。

“快走,我們給發現了。”白衣人催促道。

“喂!不說名字的傢伙,你難道一緊張感都沒有嗎?!”

白衣人對諾耶露不加理睬,轉個彎毫不猶豫地開火,阻攔他們的羅聯士兵一命嗚呼。

他們沒有開槍的機會。羅聯的士兵只要剛碰上,就死在了白衣人或是戰術人形的槍口之下。他們就好像知道敵人會在何時何地出現一般,乾脆利落地舉槍射擊,甚至貼身近戰。堂堂羅聯黑色基地的精銳,卻被兩人打得狼狽不堪。

“有撤離的計劃嗎?”蒙德問道。

“這邊。”白衣人回答,將一枚新的彈夾推上。

蒙德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這就好像全部細節都在白衣人的計劃之中,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算是意外。然而身為一個人類再怎麼說都是有極限的,他不可能把所有可能性都考慮進去,不可能事先都考慮進去......

除非,他是神明。全知全能的,只有神明了。

該死,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可是,如果接下來要面對這兩個人的話,該怎麼辦......

“蒙德!”

他被拉了一把,一梭子子彈就這樣從他身後掠過,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在電梯裡面了。

“謝了......”意識到又是白衣人救了自己一命,蒙德向他道謝。

“真是個笨蛋,緊要關頭發什麼呆呢?”潔芙緹冷冷地責備道。

可惡,剛剛是誰擔心地喊自己名字的......

“我說,我們這是往哪走啊?”

“三樓的卸貨平臺,”白衣人答道,“那裡有載具專用的升降機。”

話音剛落,電梯門便開啟了,他還是第一個跨出去。

“你給我等下!”

諾耶露抓住白衣人的手臂。

“什麼三樓的卸貨平臺?這種奇怪的構造你怎麼會一清二楚?”

面對她的質問,白衣人十分平靜地回答:“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哈?不是南聯派來的臥底,你到底是什麼人?”

“現在的情況,你應該關心自己要怎麼活著出去吧。”

掙脫諾耶露的手,白衣人繼續前進,來到如他所說的升降機處。他們走上去,升降機立刻開始下降,但是下降的速度卻非常慢。

“怎麼搞的?這樣等我們下去,我們早就被包圍了吧?”

“不,研究所是個籠子,裡面的人現在是出不來的。”

見識過白衣人的神奇之處,蒙德相信他所說的。果然,等他們終於落地,敵人並沒有從研究所裡湧出來。

不過情況依然險惡,從遺蹟入口方向趕來的不是TASA的外圍部隊,而是“熊穴”的精銳守備部隊。

“真沒辦法,”白衣人一邊說一邊開火阻撓敵人接近,“走,我們往遺蹟裡面撤,這裡沒有地方可以固守。”

他們首先到了研究所後面的洞穴,利用那裡的地形,白衣人策劃了一次反擊,殺得羅聯部隊一度不敢上前。見勢不妙,羅聯守備部隊動用了裝備強襲型AA-01外骨骼的士兵,防彈裝甲盾和機槍的重火力才勉強壓制住了他們。

面對逐步靠近的羅聯精銳,白衣人丟擲一顆燃燒彈之後便示意他們繼續深入遺蹟。一道橙色的光幕升起,抵擋住了暴雨般的子彈,成功掩護他們後退,敵人一時也沒有追上來。

“呼......呼......”蒙德喘著粗氣,全速奔跑了一段路程之後,他們來到了一座遺蹟深處的設施中。

“看你沒什麼事,怎麼跑一段路就要死要活的了?”

蒙德苦笑。以前潔芙緹也說過同樣的話,作為反擊他調侃了回去。然而這次他沒好意思說了,因為只有他一個人在喘。

白衣人踏上臺階,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設施。這所設施很明顯是遺蹟本來就有的,因為它不是人為建造起來的,更像是用一整塊石頭雕鑿而成。蒙德琢磨不出它的用途,白衣人貌似也不關心,爬到較高的位置上,把狙擊步槍架了起來。

沉靜了幾分鐘,蒙德聽到的第一聲槍響,來自頭頂上方。他往過來的方向望去,羅聯士兵正隨著槍聲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就連裝備AA-01的也不例外。

開了好幾槍,敵人的數目反而多了起來。看來他們誓死都不會放棄了。

蒙德身邊的潔芙緹也舉起了手中的狙擊槍,幫助白衣人一起阻擋敵人前進。倒下的羅聯士兵逐漸多了起來,這時他們才意識繼續蠻橫地靠近是不現實的,於是他們又躲了起來。

僅僅是緩了口氣,蒙德就差破口大罵。他忘了他們的對手是一幫面臨末世而後生的傢伙,狂熱地信仰著羅克薩特主義,而狂熱的信徒鮮有幾個是保持理智的。

“熊穴”的精銳們換了一種更加野蠻的方式,那就是用AA-0火力平臺——一種龐大的四足作戰機甲——來壓制並接近他們。

機甲剛一現身,它的主戰炮便噴出火光,炮彈直接削去了設施的三分之一,白衣人和散落的石塊一起摔了下來。

“主人!你沒事吧!”

“沒有直接命中,死不掉。”白衣人爬了起來,白色的外套分明被血染紅了一大塊。

AA-0又開了一炮,再一次擊中設施的上部,與此同時,士兵開始趁機逼近。他們想活捉潔芙緹和諾耶露,所以AA-0不會直接攻擊他們,然而照這個狀況下去,被他們活捉是遲早的事。

蒙德看向白衣人,除了TASA外圍部隊以外,他就是唯一的希望了。

遺憾的是,他也一樣被AA-0的炮火壓制住,杵在那什麼事都做不了。

這時,蒙德突然發現設施的牆壁浮現出發光的迴路狀的線條,正一一的往上爬,而設施的地板早已佈滿了這種花紋。

“這是什麼東西......”

當這些迴路遍佈整座設施的時候,橙色的光芒充滿視野。光芒消逝以後,蒙德睜開雙眼,驚訝地發現整座設施憑空消失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都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只有潔芙緹和白衣人的臉色有所變化。

“怎麼了?”蒙德問道。

“不知道......腦子裡的聲音告訴我......”潔芙緹面露難色,“遺蹟的電離防護層......失效了......”

“什麼意思?”

潔芙緹沒有繼續作答,倒是遺蹟發生的異變告訴了蒙德答案。淡黃色的霧氣從地面冒了出來,迅速籠罩了靠近地面的地方。突擊他們的羅聯士兵們開始哀嚎了起來,接二連三倒地抽搐,沒有受到影響的士兵則立馬逃走了。

“怎麼會......”

坍塌粒子雲竟然開始外洩了......

“蒙德,你有接受過基因改良嗎?”

“有是有,可這不是關乎我個人的問題了吧......”

如果坍塌粒子雲衝出地表,後果難以想象......北蘭島事件對他來說畢竟是存在於檔案袋裡的東西,真要面對這種災害......

“有就行了。”白衣人說道。

事到如今還很鎮靜的,只有他了吧。

倒下的士兵有的不動彈了,有的則重新爬了起來,肌肉上斑駁的紫色膠狀物體十分駭人。

“糟了,這些士兵被感染了。”

蒙德見識過更加可怕的ED感染者,但目前這些失控的士兵足夠麻煩了。

“別離我太遠,儘量保持在十米以內。”

“喂!你要幹什麼!”

“我們得趁這個機會出去,動作快。”

白衣人說著,便開始行動起來。諾耶露嘴裡絮絮叨叨著,姑且還是和其他人一樣跟了上來。

表現出急性症狀的羅聯士兵察覺到了他們,紛紛轉身面向他們,如野獸般低吼著。然而奇怪的是,這些感染者都不敢靠近他們,就好像有無形的力量,死死地扳住了他們。

不管這是什麼魔術,總之是好事就對了。不道德的說,因為坍塌粒子雲的洩漏,情勢才一下子逆轉過來。

他們一路幾乎暢通無阻,擊斃在路上遇見的攻擊性較強的ED感染者,蒙德則一邊嘗試與坎普菲上校聯絡。大概是由於坍塌粒子雲的緣故,無論蒙德發出多少次通訊請求,都沒有被接通。

回到遺蹟的秘密運輸入口,周圍都是感染者和未被感染的羅聯士兵戰鬥的痕跡。大門早已開啟,他們只需要乘坐貨運電梯返回地表,與TASA外圍部隊匯合就好了。

想必戰友們都在和羅聯殘餘部隊殊死一搏吧,必須趕快去支援才行......

白衣人突然停下,沒有再邁出一步。

“又怎麼了?”諾耶露不耐煩地問道。

“Xk-冥王。”

心中勝利的喜悅一下子蕩然無存。

蒙德的腦袋中一片空白。

“哈?你又在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

Xk-冥王型空對地彈道導彈,當代最強的非核武器,如果直接攻擊“熊穴”,毫無疑問會瞬間毀滅。

“他們打算將熔化鈽直接打入遺蹟,蒸發所有的坍塌液。”

“你是在哄騙我們嗎?!”諾耶露憤怒地說道,“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發生!羅聯怎麼可能會同意!”

“那你告訴我,還有什麼辦法能阻止坍塌粒子雲擴散?”

諾耶露答不上來。

“很遺憾,看樣子我們是去不成南極了。”

“不對!你......”

“還剩兩分鍾,我不打算死在這裡。如果你不信我的話,就留下來一探虛實好了。”白衣人說道,“另外......”

“誒?”

白衣人抓住了潔芙緹的手臂。

“她也不能死在這,她也得跟我們一起走。”

“潔芙緹!”

“姐姐!”

白衣人從揹包上取下一個筆盒大小的裝置,丟在地上。裝置裂開了一條縫,從中飄出藍紫色的物質,漸漸凝結成一層盪漾不定的鏡面。

潔芙緹的目光鎖定在蒙德身上。她沒有反抗,隨著白衣人消失在了紫羅蘭色的鏡面中。

“喂!你在發什麼呆啊!”

諾耶露喊道。

“?!”

“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嗯......”

兩人向飄忽不定的紫羅蘭鏡面邁出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