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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誰怕誰

茌蕳親自扶她,她也不願意起來,只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斑白的髮髻,蒼老滿是皺紋的臉,渾身帶著衰敗之氣。

就讓茌好有些不解。

之前也是見過高媽媽的,當時看著,年紀雖大,精氣神卻不錯,可是如今為何就這樣了?

就是為了這麼一個兒子?

“高媽媽你先起來。”茌好說。

“大姐——”高媽媽叫了一聲,聲音綿綿而悠長,帶著那讓人心酸的悲傷和祈求。

她叫出聲以後,停了一下,趴在地上像是喘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哽咽了,“大姐,奴婢知道,那孽子犯下大錯,可是奴婢只有這麼一個兒子,還請大姐抬一抬手,寬恕一二,好歹……好歹別要了他的命。”

她說著,又是一番磕頭。

可那陳剛聽到這一番話,卻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著高媽媽。

“娘!”

高媽媽不看他,只專注地磕頭。

她知道的,茌家平日對待下人雖柔和仁愛,可是,若是一旦背叛了主子,那懲罰就是要命的。

她昨日一聽說,兒子是因為吃酒才被抓的,便當即去打聽了。

原本以為只是普普通通的吃酒,最多不過打幾板子,罰幾個月月錢。

可是,透過那些人的嘴裡,她發現那酒不是一般的。

想到自己偶然漏嘴的事,她便一下就猜出來了。

這孽障竟然去大姐院子裡偷酒了,還把這罪名栽贓到家主身上。

她細問過那些一起喝酒的人,說是這樣的次數不少。

所以,她知道,她這兒子完了,若是能留得一條性命,便是主子們仁慈了。

茌好沒想到媽媽竟然沒有求自己放過陳剛,只是求自己饒了他一條命。

駱媽媽站在茌好身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雖然沒有搞清楚裡面的由頭,但是,毫無意外,高媽媽是個清醒的人,這樣做反而更合適些。

這什麼東西都可以沒有,就是不可以沒命。命都沒了,別的一切又有什麼好說的?

但是,陳剛卻不這麼想。

他的雙目瞪得大大的,閃爍著赤紅的光芒,看著高媽媽的目光,像是看著一個仇人。

仇恨充斥著他的心扉,他想:果然不是親孃,哪裡會為我考慮?她是夫人的奶媽子,是把夫人奶大的人,臉面那麼大,隨便求一求,主子們還會不給她臉?竟然說什麼別要了我的命就好了。

不止是他,高媽媽的丈夫,陳剛的親爹也有些怨恨。

不過是喝了一點兒酒而已,說得這麼嚴重,兒子的命還比不上一點兒酒嗎?

“大姐,奴才兒子只是買了一點兒酒喝,大姐您就看在夫人的面子上高抬貴手,饒了奴才的兒子吧。奴才給您磕頭了。”說著,陳剛他爹就往地上磕起了頭。

可是,茌好茌蕳瞧著,磕頭的模樣假得很,還沒有高媽媽用的一半力氣大。

高媽媽現在額頭都又紅又腫,都已經破皮流血了,可是這陳剛他爹磕頭連一點響聲都沒有,只是看著用勁罷了,底下還墊著手呢。

陳剛也磕頭求饒,說自己也是家裡兒子滿月,一時高興才做錯了事情。

茌好看著那兩個人明明心裡恨得很,表面上卻又是磕頭又是求饒,實在難看。

而且,那對高媽媽的怨恨都快化為實質,別人感覺不到,她難道還感覺不到嗎?

想到剛剛看的信,她就撇了撇嘴,深深地為高媽媽不值。

“蕳兒,你先帶高媽媽去修整一下。”茌好拍了拍茌蕳的手,然後又聲說:“你把這個信給高媽媽,讓她也知道真相,免得為了個白眼狼求情。”

茌蕳點頭,她握著拳頭說:“我肯定要讓高媽媽知道!這人實在是太可惡!心黑得跟墨一樣。”

茌好說:“你可別侮辱墨,墨可是好東西,還可以寫字呢。”

茌蕳一聽,噗嗤一笑,“姐姐說的對,這些人那心狼心狗肺都比不上!”

說著,她去拉高媽媽。

高媽媽的人就不願意起來。

大姐還沒有說饒了兒子的命呢,她怎麼願意離開?

玉蓮也幫著茌蕳一起拉,但是高媽媽死死地伏在地上,兩個人根本拉不起來。

茌好就叫了兩個婆子一起幫忙。

駱媽媽也去她耳邊勸說:“你彆拗著,大姐讓你去休息你就去休息,大姐如果不願意,你就算磕死了,又能如何?而且,你在這兒呆著,大姐反而不高興了,年紀輕,說不定是覺得你倚老賣老,那樣,你兒子反而要更倒黴。”

聽到這話,高媽媽終於松了,沒有再反抗,任由幾個人把她扶了出去。

陳剛一見,頓時臉色更加難看。

果然!哼!還說疼愛我,現在正是關鍵時刻,竟然就離開了。以後別想讓我給她養老!

高媽媽離開以後,現場的人一片安靜,都不敢說話。

陳剛也不敢求饒,伏在地上,偷著眼看茌好。

茌好對駱媽媽說:“這些人先關在旁邊的空屋子去。我把其餘的人都找出來再說。”

駱媽媽應了。

如此,陳剛松了一口氣,好歹還有個緩和勁兒。

他也能夠再和爹商量下。

沒多久,茌好就把所有的人都找出來了。

他們戰戰兢兢地站在一起,發覺身邊的人都是昨天晚上一起喝酒賭博的,害怕得直哆嗦。

好幾個人互相使眼色,暗中交流著。

“好了,人都到齊了。”茌好說,“下面我就來說關於懲罰的事情。”

她掃視了一圈,見一個個都害怕得哆嗦,便拍了拍桌子,接著道:“我們茌家早就有規定,不準吃酒賭博的。原本一開始給你們喝酒,那是冬天為了暖身子,都是有定數的。可是你們平白無故聚在一起,不但吃酒,還賭博。最重要的是,這酒還不是你們從外面買來的,而是從我那裡偷的。”

她話音剛落,便有和婆子跪了下來,“大姐!冤枉啊!您說的什麼奴婢們都不知道,奴婢什麼時候喝過酒了?昨天晚上奴婢和幾個姐妹一起在屋裡呆著說話呢,後面也睡得早,哪裡有機會喝酒啊。”

與此同時,她口中那幾個與她一起說話的姐妹都紛紛跪了下來,也說自己幾人睡得早,不曾喝過酒,更不曾去賭博。

她們開了先例,後面就有人也跪了下來,訴說著自己的不在場證明。

不過,這所謂的不在場證明都是現場被茌好抓出來的人互相作證罷了。

“這麼看來你們都有不在場證明了?”茌好說。

“是啊是啊,大姐,我們都不在,您記錯人了吧。”一個管事說道。

“大姐,肯定是您認錯了,奴才們怎麼會喝酒呢?府裡都有明確規定不準喝的,奴才們哪裡敢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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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個眼裡閃過得意之色,覺得茌好年紀,容易敷衍得很。

就算是把他們抓出來了,沒有證據,又能怎麼樣?

這當官的抓人還要證據呢,更別說一個普通人了。

“呵。”茌好不明意味地冷呵一聲,“看把你們得意的。你們覺得,我沒有證據就不能把你們怎麼樣了嗎?我真要處罰你們,只要隨便找個藉口,沒把你們打死,誰還能說我一句?”

“大姐,您這樣亂打下人,這要是傳出去了,外面的人可怎麼看您啊?”

“對啊,大姐,奴才們又沒做錯事,您隨便打下人,別人知道了,可不就覺得您太過於暴戾了嗎?”

駱媽媽也覺得她說過了,這嘴巴長在下人口上,若是真隨便找個理由,全部都打了,那可堵不住悠悠之口。

她默默地站在一邊,等待著茌好的決定。

等茌好實在不行,她再出面來解決。

只聽見茌好說:“你們作為下人,竟然明目張膽的威脅我,覺得法不責眾是嗎?可我這人是最不吃威脅的,你們也是這樣,我還偏要懲罰了。本來只準備罰你們一個月月錢,讓你們長長記性,現在看來,這懲罰有些輕,不但讓你們長不了記性,還會覺得我好欺負。”

下面的人沒有想到茌好竟然會這樣,頓時臉色一白,紛紛對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有些膽子稍的人,更是直接軟了身體,懼怕地看著茌好。

茌好朱唇一張,便道:“駱媽媽,一人打十大板子,然後懲罰兩個月月錢。若是有訊息傳出去,便把所有人都毒啞了賣出京都。”

“大姐!”一眾驚呼,都不敢置信。

大姐不要名聲了?這要是傳出去,就算是只傳了一點謠言,她的名聲也是毀了。

這作為大家姐,這名聲可是最重要,不管是嫁人之前還是嫁人之後,出門交際,名聲不好誰願意接觸?

茌好笑:“我不怕,就看你們怕不怕。”

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府上的老人,父母孩子都在這兒,有幾個是願意破罐子破摔的?

這一下,頓時威懾住眾人了。

他們怕啊。

仔細想一想,大姐就算名聲壞了,那也能過得比他們好。

而他們,若是被毒啞賣了出去,以後可別想過的好日子了。

過不上好日子也許還好,最怕的是,他們得罪了大姐,家主說不定不會放過他們,出京就沒了性命。

“大姐,奴才知錯,奴才知錯。”

“奴婢是被鬼迷了心竅,多虧大姐大人有大量,才讓奴婢醒過來。”

“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多謝大姐輕饒。”

除了終於心生害怕的人,也有惡從膽生之人。

那是一個穿著黑麻布褂子的中年人,他看著大約三四十歲的樣子,臉很大,眼睛鼻子很,嘴巴大大的。

他聽了茌好的話,原本有些的眼睛,瞪得圓圓的,裡面充斥著血絲,像一個走火入魔之人。

“去死吧!”

他大叫一聲,猛地站了起來,從懷裡掏出來一根簪子,不要命地衝向了茌好。

竟然是想要用簪子捅死茌好。

“啊!”一群人紛紛尖叫,躲閃不已。

駱媽媽反應快,下意識地衝到了茌好面前。

青柏也來護茌好。

不過,茌好的反應更快。

只見她站起來,雙手拿著椅背,左腳上前一步,便往他腿上砸了過去。

“啊!啊!”那偷襲之人一陣慘叫,趴在了地上。

青柏上前,一腳踹開他手上的簪子,“這人好大的膽!竟然想動手殺人!”

茌好坐的椅子可是實木做的,只打一下,不用勁,都能將人腿打斷。

那偷襲之人真是個男子,卻也不是什麼厲害人,茌好只用了半分力,就把他的腿打斷了。

“說!你是誰派來的!”青柏一腳踢在他斷腿之上。

茌好已經把凳子放了回去,又坐得端端正正的,看好戲一樣地捏著一塊點心吃。

茌蕳聽見這邊的動靜,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大聲地問:“姐姐,發生什麼事了!”

看到地上癱著的人,她皺著秀氣的眉毛,“這也是主使之一?”

茌好搖頭,“還不知道,青柏正問呢。”

茌蕳聽了,便問:“他幹什麼了?怎麼這個樣子?”

茌好淡定地說:“就是偷襲我沒成功。”

茌蕳張了張嘴,下意識地看下地上那人的雙腿。

這是斷了吧?她訥訥地想到,目光呆滯地看著。

茌好輕咳了一聲,“我也沒想到他這麼脆弱,我輕輕地打了一下。”

目睹全程的人們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渾身汗毛抖動。

“看來他的確是太脆弱了。”茌蕳聽了,便相信了。

青柏無語地低著頭。

少爺讓我在這兒不會是早就想到了吧?

他忽視兩人的話,繼續問:“快說!是誰讓你刺殺姐的!”

那人紅著眼,“該死!你該死!我的錢!我的錢!都沒了!沒了……”

他反覆唸叨著沒了二字。

聽著他的話,現場許多人都不由地咽了一口口水。

這時,高媽媽來了。

她是被人扶著的,看起來很虛弱。

“大姐,奴婢知道是為什麼。”高媽媽說,“這人是個賭徒,在外面賭輸了,家裡的東西都賣了,婆娘孩子都被他賣了。想來您昨日查抄了不少錢,估計有一部分是他贏的。”

“我的錢!都是我的!”也許是被錢一字刺激到了,他又發瘋大叫,要不是他腿斷了,青柏又踩著他,他就要跳起來殺人了。

茌好皺眉,“我昨天去的時候,雖然有骰子和幾張葉子牌,但是沒錢啊。”

說到這兒,茌好就把目光老向了其餘的人。

若真有錢,肯定有人拿了才對。

茌好還沒說什麼呢,一個人就堅持不住,失態地大叫,“奴才沒拿!肯定是看瘸腿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