茌好來的時候,原本是跟著梁君微走正門的。
可是老遠就瞧著,大門口停著一個暗紅色鑲金馬車,四角上掛著琉璃宮,紅色的穗子長長的,隨風飄揚。
“那是外祖母的車,她竟還沒進去。”梁君微喃喃自語。
思索了片刻,他便偏頭對茌好說:“好兒,你跟吳陽從後門進去,先去把衣服換了,免得被看見了。”
茌好點頭,“好的呀。”
說著,就讓吳陽在前面領路。
吳陽見她面色自然,不由納悶:若是別家的小姐,定會認為主子是在侮辱她,可是這茌小姐,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事實上,茌好根本沒注意走後門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再說,她可是翻過牆的人,走後門又怎麼了?又不是讓她一直走後門。
馬車裡,長公主面色冷凝,恍若冬日寒冰。
她端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之上,背打得直直的。
微白的頭髮梳得光溜順滑,一絲不苟,頭上戴著象徵著長公主的金冠,威嚴有加。
“外祖母,您身體可好些了?”梁君微下了車,直奔馬車而來。
他雙眸打量著長公主,揣測著她的目的。
長公主看到他,聽見他關心的話語,眸色微暖。
不過轉眼,她又變回了冰冷樣子。
她勾起冷笑說:“我可不好得很。有人欺負我的女兒,你的母親,我哪裡能好呢?”
梁君微見她如此生氣,擔憂她的身體,便小聲說:“外祖母,您還不知道我嗎?怎麼可能讓人白白地欺負母親?那人我早就罰了。”
“呵!”長公主又是一聲冷笑,“你還當我不知道嗎?你懲罰的不過是個替罪羊。就算是這樣,你父親還責怪於你了,是不是?”
梁君微默然,想了一會兒,便說:“外祖母,他畢竟是我父親……”
長公主微微抬手,揚著下巴,恨恨然打斷他的話。
“他是你父親,是你的長輩,你沒法做主,這是自然的。但是我不一樣,從小的來說,我是他的岳母,是他的長輩。
從大的來說,我是一國之長公主,是先皇親自冊封的,他見了我,就算不承認我是他的岳母,也得給我下跪。
我現在總得趁著我還活著為我的女兒出頭,免得等我死了,誰都敢欺辱於他。”
長公主越說語氣就越冷,往日的慈祥和藹,一掃而空。
她面色凝重,氣勢威嚴,渾身散發著霸道的氣息。
梁君微聽了,對她的身體更加擔心了。
他左右看了看,想要問問席嬤嬤,卻發現沒有人影。
他不免皺眉,悄聲問駕車的車伕,“席嬤嬤呢?”
車伕並不知曉,悄悄地看了長公主一眼,搖了搖頭,“奴才不知。”
長公主說:“你要問什麼就來問我,在那裡嘰嘰咕咕做什麼?”
梁君微無奈一笑,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外祖母,您還是先進去吧。總在車裡坐著,難免有些憋屈。這兒沒茶沒水的,您渴了怎麼辦?”
他有些納悶,外祖母在外面這麼久了,怎麼母親和妹妹都沒有得到訊息嗎?竟然沒人出來勸一勸。
母親也就算了,剛剛生了孩子,無法出來。
可是妹妹卻是在的,總不能出門去了。
長公主擺了擺手,目光看向與梁君微來時相反的方向。
“你若是孝順,就別勸我,我在這兒等著,我要看看,你舅舅什麼時候才能到,順便再看看,你父親什麼時候到!”
她剛剛來,就有人去通知梁老爺了,想來早便得到訊息。
若是有心,也該回來了。
至於她那不孝兒子,若是等不到,那便不要罷。
人家說養兒防老,她這個兒子別說給她養老,平日裡多的話都不跟他說一句。
這次他還不來,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梁君微見她如此固執,便站在馬車旁邊候著,與她一起等。
他心裡正煩著,偶然瞥到大門後站著的人。
既然是方嬤嬤。
他眯了眯眼,招來車伕,“你去看看,那門後是不是方嬤嬤,若是的話,就讓她過來,我有話問他。”
車伕去了,門後之人果然是方嬤嬤。
她見梁君微招呼自己,便只好出來。
“少爺。”
“方嬤嬤為何門後躲躲藏藏?”梁君微皺眉問道,“看見外祖母在此,怎麼也不去通傳一下?”
長公主聽見動靜,瞥到方嬤嬤,便出言道:“方嬤嬤,我不是讓你進去照顧華陽嗎?躲在門後做什麼?”
方嬤嬤低著頭,咬了咬牙說:“公主讓奴婢不要和主子們說,可是奴婢實在擔心您,所以就在門後候著。想著等您下車了再走。”
沒想到少爺這麼眼尖,竟然看到了我。
長公主聽了,厲聲道:“看來本宮的話是已經不管用了,本宮讓你進去看著華陽,你還陰奉陽違?若是華陽出了事,你準備怎麼辦?”
方嬤嬤撲通一聲跪下,頭伏在地上,“奴婢走的時候,吩咐了丫鬟們都注意著,不會出事的!”
長公主冷笑,“合著本宮這兒就沒丫鬟了?你當只有你一個人有用?”
方嬤嬤見她如此說話,心裡拔涼拔涼的,不知該如何作答,“公主……”
“你若是真為主子著想,你就該回去好好伺候她,若是她有個閃失,呵!”長公主眸中閃過冷色。
方嬤嬤渾身一冷,連忙爬起來,從府裡跑去。
“外祖母為何不讓人去通知母親和妹妹?”梁君微蹙眉。
“你母親若聽說我在這兒等著,怎會安心待在屋裡?她剛生產,又是早產的,哪能出來見風?”長公主說。
“至於你妹妹,她昨夜照顧你母親,一宿沒睡,現在這麼早去打擾她做什麼?”
說到這兒,她又瞧著梁君微說:“這話本不該說的,但是我還是想說一句。”
梁君微道:“外祖母有什麼不該說的?我是您的外孫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你妹妹畢竟是還沒有嫁人,她竟然跑進產房裡面去照顧你母親,你怎麼沒管一下?我不信你不知道,別人還沒跟你說。”長公主皺眉,頗有些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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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有出嫁的年輕女孩兒哪裡該進產房?
且不提新生兒容易被衝撞。
就說裡面的血汙,沒見過血的小姑娘看了,還不嚇得以後連孩子都不敢生。
梁君微聽了,認錯道:“是孫兒考慮不周。”
當時幼儀直接就闖了進去,說什麼都不出來。
別人把她拉出來,她就扣著門板,瞧著他。
明明沒有哭,但是眼裡那一股子害怕和憂慮卻衝擊著他的心臟,讓他同意她在裡面呆著。
這事情雖然不算是他的錯,但是畢竟是他點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