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接到的電話是雲溪鎮派出所打來的，他們聯絡不上顧秋紅的家屬，只好找廉園處理顧秋紅失足落水死亡的後事。
賀伊瀾沒想到派出所結案這麼快，從櫃子裡取出錢交給艾美，又改變主意，要和艾美一起去趟雲溪鎮派出所。
“這下雨天的您還是別去了，我和林凡過去處理就可以了。”
艾美手裡託著賀伊瀾給她的鈔票，厚厚的五沓，上面銀行的封籤還在。
賀伊瀾對工人們一向大方，年底發雙薪還有獎金紅包。對一直跟在她左右的顧秋紅更是出手闊綽，幫顧秋紅在家鄉置地建樓，幫她兒子創業開超市娶媳婦……
“下雨不打緊，我還是去看一下才能安心。”
賀伊瀾叫朱莉準備出門的裝備，這時身後傳來戚然的聲音：“我也要去。”
“你還是個孩子，見不得那種場合。乖乖聽話在家等著，我們去去就回。”
“我已經不是孩子了！”
戚然把手裡的書扔向身後的桌子上，雙手拉起灰色連帽衫的帽兜蓋在頭上，帽兜下一雙眼睛灼灼地射向賀伊瀾。
賀伊瀾頓了一下，當著艾美的面她不想對戚然說話過於嚴厲。顯然戚然已經把艾美向她彙報的話都聽進去了，如果強迫戚然留下，恐怕他會偷偷溜出去，又不知道戚然會做出什麼事……
遠遠看見賀伊瀾和艾美前後腳出現在西廂旁的遊廊裡，林凡和一個少年緊隨在她們身後。
米娜探出頭仔細觀望一下又縮了回去。
艾美一行人走得急，手裡又都撐著傘，沒人注意到藝術館門縫裡賊頭賊腦的米娜。
米娜一直盯著那個少年，她可以肯定少年就是戚威廉的養子戚然。那個在她初到廉園，在後窗偷窺她的少爺。
快到垂花門的時候，戚然落在了最後。他停下腳步回轉身看向藝術館方向。抬起的黑色雨傘下露出他遮著額頭的臉，一雙眼睛盯著藝術館大門的門縫。
灰色帽衫下露出的那雙眼睛似乎具有穿透力，隔得那麼遠也能感覺到那雙眼睛的陰鬱。米娜本來趴在門縫探頭觀察，看到戚然朝她直射來的目光，她乾脆打開門站了出去。
米娜雙手叉腰站在藝術館門廊下，揚著下巴瞪著眼睛直視戚然的目光。這讓戚然毫無防備，雙眼雖然繼續盯著米娜，臉上的神情卻變成了愕然。
“戚然——”
聽見林凡回頭叫他，戚然立刻轉回頭快步去追林凡。
戚然顯得落荒而逃的樣子，讓米娜有種君子報仇的快感。咧嘴笑了一會，心情又變得無聊起來。艾美讓她繼續練習靜物素描，她才不想浪費功夫在黑白灰調的重複描畫裡。
既然林凡同意她在藝術館裡欣賞觀摩戚威廉的作品，米娜又折身走進藝術館。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參觀戚威廉的作品了，邊走邊看，閉著眼睛都能知道下一個位置展示的是什麼作品。
走馬觀花地看了一圈，她還是對最裡間林凡的臨時辦公室比較感興趣。
進門的時候她已經按亮了藝術館裡全部的燈，此刻在明亮的燈光下再看立在牆邊的那兩幅畫作，觀感和她剛才看見時完全不同。
臨窗的那幅作品色彩豔麗濃重，畫面繁雜而不零亂。湊近了仔細觀察，在濃重的色塊和線條裡有紗衣飛舞的女子，寬袖高髻的男子。寬袖與紗衣交織在一起，彷彿在述說一個上古神話故事……
畫框底下的卡片上寫著：
2019環球嘉年華金龍杯創意繪畫大賽
作品名稱：神蹟
規格尺寸：200*150cm
作者：戚威廉
“果然是大師！”
米娜站起身感嘆道。又歪頭看向靠在牆根的另一幅畫。
2019環球嘉年華金龍杯創意繪畫大賽
作品名稱：仙蹤
規格尺寸：200*150cm
作者：艾美
“她竟然能畫出這樣的畫！”
米娜吃驚地盯著卡名上的文字，又起身摸索著畫面上的紋理。
這幅畫用色淡雅柔和，顏色暈染的層次豐富多變。初看時覺得畫面空靈縹緲，似在雲間水霧之中，再看時那空靈縹緲之間有許多仙女翩翩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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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美了！”
艾美的作品讓米娜著迷，她竟看得痴了，畫裡的仙女彷彿魚躍而出，飛到她的面前紛紛起舞。
“咳~”
耳邊傳來一聲男人悶氣悶氣的咳嗽。米娜驚覺回過身，一道黑影從門前閃過，簌簌的踢踏腳步聲漸漸遠去，在空曠的大廳裡顯得格外刺耳。
司機王海送江南去機場了，保安馬勇守在門房不會隨意離開，這個時間廚師老韓在後院工人房休息，廉園的男人就只剩下戚威廉了！
意識到是師傅過來微服私訪，米娜興奮地追了出去。展廳裡看不見人，耳邊踢踏的腳步聲還餘音不絕。
“威廉大師是你嗎？師傅，你在哪兒？”
米娜的喊聲似乎驚著了那腳步聲，踢踏聲轉為急促的節奏，隨著“吱呀砰”的一聲，腳步聲消失了。
吱呀聲是從展廳另一邊的房間發出來的，那是米娜上次拜師拍照的房間。
靠牆的一組展櫃被推倒了，展櫃裡的獎盃掉在地上，有的滾到了牆角，有的摔成了兩截。
原來展櫃後面有一道門，門上的鎖輕輕一擰就開了。推門出去竟然是後院的院子，遠遠看見一道黑影在遊廊下奔走。
雖然米娜只見過戚威廉一次，並且還是戚威廉坐著的背影，不過她還是能從那道人影的身形和衣著上看出那是戚威廉。
戚威廉還是穿著那件黑色的高領毛衣，奔跑起來四肢顯得很不協調。戚威廉像一頭受驚的野馬，一頭撞進後院的一間西廂房裡。那間西廂房是顧秋紅住過的房間，米娜追到門口推門，屋門從裡面鎖住了。
“你要幹什麼？”
朱莉從正房出來站在門廊下奇怪地看著米娜。
“我看見威廉大師進這個房間了。”
米娜抹了一把臉，這時才感覺到雨水已經淋溼了她的衣服和頭髮。雨滴正從她的髮絲間垂落，滑到唇邊癢癢的。
“你說你看見威廉大師了？不可能吧！”
朱莉從廊下走來，疑惑地看了一眼顧秋紅的房間，又看了一眼米娜。
“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他從裡面把門鎖住了。”
米娜要拍門，朱莉攔住了她的手，然後從圍裙的口袋裡掏出一串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