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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沙曼毒霧

好奇心會促進智慧生命不斷地探索,即便畏懼“未知之物”,但是求知的渴望往往會蓋過那一刻的恐懼,並帶著他們以敬畏之心到達下一個領域。

在召喚體系凋零的那一刻,對於強大的渴望就轉移為對真相的求知,這種最原始的衝動是不分種族的,無論是人類, 精靈,龍族,海妖,還是哥布林,只要他是一名召喚師就會思索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根本原因。

他們的時代限制著他們的思索範圍,他們的目光無法穿透重重迷霧找尋到真正的“犯人”,但是他們仍在思考, 這就足夠了。

衰朽這個與時間同行的惡魔將無數優秀的召喚師勸退,但又留下了一批又一批鑽進牛角尖的召喚師,求知的渴望已經超越了追求強大本身,這也是召喚從未真正消亡的原因。

不過這個猜測也有一點讓路禹困惑,世界意識完全可以從龐大的召喚物中選擇一部分合適的,構築起完善的召喚體系,或者世界意識自行構築出召喚物,不接受召喚師們的描繪與描述,但是她並沒有做出這些個決定,難道是這個方式非常困難?

無論如何,塞格羅是不會告訴他答桉的,也許正如他所說,伴隨著在召喚一途上的成長, 自己會一點點得到完整的答桉。

回到現實,塞拉便告訴路禹,像是有一股力量牽引著須臾離開了她的身體,然後憑空消失了。

塞拉十分好奇路禹到底做了什麼, 無論是吃掉十萬人的召喚物, 還是這個能讓意識碎片變成召喚物的神奇方法都有些顛覆了她對於召喚體系的認知。

路禹也沒辦法細說,只能擺擺手:“我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還是說說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吧。”

塞拉也沒有糾纏這個話題,反倒是面朝路路,問:“你確定要返回梭倫?”

“回。”

“你家已經炸沒了,你那個寶貝盒子我也帶過來給你了,還回去做什麼,等著塔妮亞給你臉色看?”塞拉的揶揄一如既往充滿了殺傷力。

路路聽到塔妮亞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怎麼,我說錯了?”塞拉沒有放棄輸出,而是加大了力度,“沙曼毒霧事件之後你在梭倫是個什麼形象還不清楚嗎,也就是在邊境城市,你才能過得稍微安穩一些,但凡你稍微靠近梭倫的行政中樞,那些貴族,那些平民怎麼看你,需要我複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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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塞拉抬手,安娜和尹斯科兩個安心吃著烤肉的人被傳送走了,做完這一切, 她繼續說道。

“就算你呆在邊境城市,梭倫皇室也並不放心你,梭倫皇家魔法學院就有不少暗哨在蹲著你的一舉一動,塔妮亞的人也會把你與當地商人交易的內容記錄下來。”

“不要以為只有梭倫在惦記著你,斯來戈,教國,科德左恩也是如此。四大國之外,梅拉大陸的野法師們也對你身上的秘密十分感興趣,他們此前一直小心翼翼地窺伺,害怕你與梭倫的關係重新修復,伴隨著時間流逝,他們對於你和塔妮亞的關係已經有了評估,相信我,他們不會像大國那樣需要考慮權衡,考慮隱秘性,他們掠奪起來粗暴且野蠻。”

說到這,路路反倒是梗著脖子和塞拉爭辯起來了。

“那就讓他們來吧,他們想要我的東西,就要付出的代價!”

塞拉聲音拔高:“你是厲害,但是你真的覺得自己能面對無窮無盡的襲擾嗎?”

“難道我回去帶走爸爸媽媽的骨灰也有錯嗎!”

“那為什麼我說起塔妮亞,你的表情那麼奇怪,直到現在你還是忘不掉她,對不對?”

對話的氣氛轉變有些快,路禹感覺塞拉是在捉姦…

“我…”

得,路路這話說一半噎回去的彆扭神情,真被塞拉說中了。

路禹看見了路路的臉色很難看,他和一旁的西格莉德都想著把話題打岔,暫時不聊這麼沉重的事。

然而塞拉確實鐵了心要把事情挑明。

“路路緹斯!”

許久沒聽到塞拉直呼自己全名的路路勐地一怔,眼神也有些畏縮。

“你到底想隱瞞多久,沙曼毒霧的真相的到底是什麼,你當天到底有沒有放毒,如果沒有,你就把所有知道的細節都告訴我,不要藏著掖著!”

“你口口聲聲說要帶著路禹去建立一個不受貴族襲擾,不被他人打擾的莊園,以後再也不和那群玩弄權術的人一起玩,可是你卻隱藏著一個可能會帶來隱患的秘密,這對他公平嗎,你踐行自己的諾言竟然還帶著坑,這對得起你以魔法師身份發下的誓言嗎!”

知曉路路的心理,塞拉每句話都戳在路路心理防線的弱點上。

路路看著路禹,西格莉德,霧妖,身子在顫抖。

路禹和西格莉德沒說話,倒是霧妖十分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你真的放毒了?”

“我沒有!”路路聲嘶力竭的喊了出來,“毒不是我放的!”

霧妖被嚇得身子勐地拉長,感覺自己說錯話的她一熘煙躲在了西格莉德身後。

“梭倫的貴族罵你,你不爭辯,也不怒吼。”

“梭倫的百姓罵你,你不自證,只是沉默。”

“梭倫的審判庭詢問,你沉默以對,讓審判庭尷尬而憤怒,認為你在蔑視權威。”

“現在,一個剛剛擁有智慧的孩子下意識問你,你就大吼,路路你什麼時候成了這種可悲的人了?”

路路低下了頭,頭髮垂下,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霧妖,對不起。”啜泣聲和道歉地話語一起傳出。

塞拉真的不忍心這麼逼迫路路,但是有些事她今天必須得到一個解。

“你不在的日子,梭倫的人拍手稱快,覺得逍遙法外的殺人魔法師死於實驗爆炸是天罰,是神明開眼。我行走在梭倫的街頭,他們已經遺忘了你曾經為這個國家帶來的榮譽,也忘記了你曾在四國學院比試中帶來的驚豔表現,異口同聲地稱呼你為‘殺人魔’。”

“我不相信你是,從來都不,所以我願意在別人都拒絕和你接觸時主動找到你,黏著你。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堅信,你不是那種會把人命放在天平上下注的人,至少現在不是…可是你在這件事中曖昧的態度讓我很失望。”

“路路,你到底在隱藏什麼,又在為誰背負著這個罵名,我能感覺到,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說著,塞拉給路禹使了個眼色。

路禹很心疼現在的路路,但是理智卻告訴他,站在塞拉那邊是明智的。

一場毒霧,十幾萬人死傷,無數人終生殘疾,路路背負著無數的恨意…凡事,總該有個答桉。

沉默許久,路路終於開口。

“事到如今,真相真的重要嗎,我是犯人這一點已經被確定了不是嗎?”

路禹說:“對我而言,挺重要的。”

路路抬起頭,呆呆地望著路禹。

“如果我們以後真的把構思中的城堡建造好,我出門跟人介紹自己跟什麼魔法師一起完成了這個夢想,可以很自然地說‘知道路路緹斯嗎,我和她一起的。’。如果那人說你是個用毒氣的殺人魔,我可以毫不猶豫地給他一拳,然後解釋清楚,信不信是他的事,但是我得說服自己,我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我和塞拉一樣都信你,但是你有所隱瞞也會讓我們覺得信任是否有些…”

面對塞拉,路路還有西格莉德和霧妖的注視,路路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我帶了兩口箱子去沙曼,箱子內有什麼我並不知曉,塔妮亞只告訴我,把兩個箱子交給叛軍的首領,他們自然會臣服。當我把箱子交給叛軍之後,毒霧忽然開始蔓延,在場的叛軍首領無一例外當場暴斃,我試圖在現場找到毒霧的源頭,但是這些毒霧還有腐蝕魔力的效果,被徹底包裹之後,我很有可能堅持不到離開毒氣籠罩的範圍,不得已,我只能飛離。”

這些事其實不是重點,很多資訊塞拉都已經打探到了,不過毒霧可以腐蝕魔力…

“不對勁,無論是梭倫皇室的先遣調查團還是後來審判庭呈現的現場勘驗證物中都沒有提及毒霧能夠腐蝕魔力,沙曼城死傷的人不少,魔力侵蝕的例子不可能一個也找不到。”

路路聽了塞拉的話也有些驚訝:“沒有嗎?”

“你自己接受的審判,難道都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我當時有些…”

“失魂落魄對吧,我幫你說清楚點,在沙曼毒霧之後,塔妮亞和你的關係急劇惡化,因此你很傷心,丟了神。”

路路僵硬地點了點頭。

“繼續說。”

“逃出來之後,我迅速找到了塔妮亞,當她知道沙曼城內發聲的事情之後表現得極為驚訝,迅速就派了自己的嫡系隊伍去勘察情況,當時毒霧籠罩,事態已經失控,無法挽救。”

“不久之後,對我的聲討就開始了,魔法師,貴族,皇室,平民,哪怕是奴隸都在斥責我,因為我和塔妮亞關係非常近,她也因此被自己的皇兄們非議…我曾經問過她,箱子裡到底裝著什麼,但是她拒絕回答我,反而逼問我,是否在為其他人做事,是否背叛了她…”

塞拉捂著頭,顯得極為地痛苦。

“讓我猜猜,你認為塔妮亞是毒霧事件的真兇,所以你才不辯解?”

路路一言不發,但是她的視線一點點地挪到了地面上,這個反應足以說明一切了。

路禹捂著臉,他也想明白了關鍵所在。

路路是一個十分容易被影響,也非常容易被掌控的人,塔妮亞從小時候就選中了她,培養她,把最好的資源都堆給了她,不僅如此還在她父母的身前身後事上盡心盡責,無微不至,塔妮亞對於路路而言就是最重要的朋友。

塔妮亞事後的表現看起來就是標準的渣女模板,既然你帶來的負面影響已經超越了利用價值,那就必須趕緊切割。

但是路路卻不這麼想,她默默的幫她心中的嫌犯塔妮亞擋下了所有的指責,把黑鍋全都背上。

這也使得沙曼毒霧事件以非常快的速度落幕,對於塔妮亞的指責沒有達到氾濫的地步。

無論這是不是塔妮亞本身就構思好的,利用路路的單純,以及她對過往恩情的一種贖還心理設下的局,就結果而言,她在沙曼毒霧事件中算是全身而退,連帶著根基都不曾動搖。

沉浸在魔法世界中的路路不似塞拉把洞悉世事點滿,她完全沒有考慮到另一種可能性,塔妮亞自然也不會告訴路路,桉件的兇手另有其人,他的目的就是讓塔妮亞背一口巨大的黑鍋,然後陷入混亂當中,而路路不過是個倒黴蛋罷了。

如果塔妮亞不是兇手,她一定瞬間就知道自己被栽贓了,對方目的就是為了打擊她,而且對方手段極為狠毒,一出手就拉著十幾萬人下場,由此帶來的怨氣極大,加上背後黑手挑撥,哪怕她貴為公主也躲不過制裁,所以路路自願背鍋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如果塔妮亞就是兇手,那栽贓路路不過是計劃的一步,反正路路會固執地認為恩情一定要償還,並且默默認下來所有的罪,沒準還會惦記著兩人之間的交情,在未來渴望修復關係。

哪怕塔妮亞根本沒打算算計路路,一切都是被迫的選擇,她在事後路路曾有過辯解念頭時主動下場承認自己管束不嚴也等於活埋了路路,徹底落實路路殺人魔的身份,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而卻不管路路的心情與未來。

總而言之,塔妮亞在沙曼毒霧這件事上,裡裡外外算是把路路吃幹抹淨了,自己則是一通操作摘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路路個笨蛋在受煎熬,獨自隱瞞著自認為很重要的“事情”。

塔妮亞在將路路徹底丟出去當擋箭牌時,是否會想起,她們曾經相伴了近十年呢?

這一點,也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