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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路禹與塞拉的默契

“他?”

塔妮亞瞪大了眼睛,呆滯了片刻後立刻把這句話當做玩笑,她收斂起臉上的驚訝,等待著桌對面的塞拉發出自嘲亦或者別的什麼,然而…

塞拉悠悠地喝著茶。

塔妮亞再度抬起頭,將路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又一遍,浮於表面那一抹標誌性的假笑逐漸凝固。

塔妮亞憤怒了:“如果這是玩笑,那麼一點也不好笑,路路會喜歡上這種樣貌平平無奇,實力普普通通,丟到人堆裡扎眼就找不到的傢伙?他看上去就像是我領地內的農奴從地裡拔出來只能餵給奴隸吃的劣等蘿蔔,要個頭沒個頭,要型沒型,放久一些根鬚茂密,一身褶子,吃起來寡澹無味還一口渣!”

這回輪到塞拉瞪大了眼睛,她認真地聽完了塔妮亞奇怪的比喻,然後轉過頭,看了看因為到處亂跑好一段時間沒刮鬍子的路禹,日曬雨淋讓他的膚色漸深,是有點老相…

蘿蔔…

“噗嗤。”

塞拉哈哈大笑,笑得異常放肆,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真是奇妙的比喻,之前為什麼沒有發覺你這麼幽默呢…老蘿蔔,哈哈哈哈,倒是我小看你了,我還以為你作物不分,沒想到你對蘿蔔如此瞭解。”

塞拉繼續說,“雖然我對你沒什麼好感,但是你對路禹的比喻我很贊同…哎,路禹,你不是說在你故鄉的語言裡,你的名字諧音是某種魚類嗎…鱸魚,是這麼念嗎,要不以後叫蘿蔔吧,這可是塔妮亞殿下賜名哦。”

路禹覺得自己的長相無論如何都跟蘿蔔沾不上邊,鱸魚一開始只有路路會玩,路路玩得多了,西格莉德自然也就會了,然後是霧妖、須臾、塞拉,比起暴食者這個符合本地特色的綽號,鱸魚註定了只能是和路禹最親近的人在使用。

路禹被如此奇妙的比喻調侃都沒有生氣,與塞拉對話時基本雲澹風輕的塔妮亞卻是一臉怒色。

“很好笑嗎,塞拉神選。”塔妮亞冷聲說道,“路路,追逐魔法最高點的天才,掌握無數人一生都無法想象的龐大知識,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天賦與魔法思路,她是正在雪山之巔盛放的高嶺之花,這樣的人怎麼會與一個如此平凡而普通的人走到一塊!”

茶杯碎裂,茶水四濺,在塔妮亞好看的絲織長裙上留下一塊塊茶褐色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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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動靜讓赤紅連忙來到了塔妮亞身邊,她檢查了塔妮亞的狀況,而後對著塞拉怒目而視。

溫熱的茶水順著塞拉的手臂流淌,將漆黑的禮服打溼,塞拉似乎渾然不覺,自顧自地欣賞著手中被捏碎的茶杯。

“是啊,如果是一個如同路路一般的天才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了路禹這樣的傢伙…一定什麼都不會發生,即便機緣巧合兩人對話,寒暄,路禹可能最多最多也就只能望著這朵高嶺之花遠去的背影,想象自己與她不可能發生的美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只能欣賞卻永遠也無法得到的,你為了他窮盡一生,付出一切,最終只會輸給時間。錯誤的時間,錯誤的邂後,錯誤的人…然後留下無數的遺憾。”

路禹發現無論是塔妮亞和塞拉對他的攻擊性都挺高的,哪個打壓自己得更狠,話語更有力度是吧?

“路路確實是一朵正在盛開的高嶺之花,可惜有人干涉了她的成長,利用她父母的死,控制了無依無靠,心防薄弱的她,並一點點改變了她的思考方式…”

塞拉冷笑:“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路路會把依賴當做愛,會一點點依戀上自己最信任的人,忍不住想要把所有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都獻給對方呢?”

塞拉站起身,紅通通的眼眸發出攝人的光。

塞拉一直都覺得,如果不是塔妮亞,路路就不會如此依戀路禹給予她的安心感,那麼能呆在路路身邊的自然也就是她。

她很想把茶杯碎在塔妮亞的臉上,但是撕破臉也是要講尺度的。

“你在梭倫皇家魔法學院與精英們一起學習,應該在藥劑辨別的課程上聽教授們說過‘生態位’一詞吧?”塞拉輕聲說道,“現在的你,已經被路禹和我從生態位上擠下來了,你的把戲,已經結束了。”

塔妮亞已經懂了,她咬牙切齒地說:“你用愛情這種更強烈的情感束縛路路,讓她變成會為愛人付出一切的戀愛腦…太厲害了,不愧是神選,說的是冠冕堂皇義正詞嚴的話,做的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我和你不一樣,我是真的愛…”塞拉臉上飛過一抹紅,她若無其事地改口,“真的希望她能夠做回自己。”

路禹都替塞拉捏了把冷汗,梅拉各國都相對保守,同性以及雙性戀都是異端。

這也是時代和環境所導致的,人口對於梅拉各國都意義重大,領主雖然煎迫底層民眾,但是大多數青壯年奴隸卻是會分配女奴隸的,目的就是為了保證人口充足。

“女性是一種戰略資源”這種話在路禹那個世界誰敢說,分分鐘會被衝到懷疑人生,但是在這裡,王室貴族以及安逸的中產對這句話都十分認同。

為了保證人口數量,路禹這段時間觀看的書籍中實在有太多不忍細讀的內容。

梭倫北面的森精一直以來矛盾重重,往上追朔便可得知是為了是否販賣本族女奴隸給異族鬧的,由此引發的新老貴族動盪直接讓偌大的森精國四分五裂,直至今日仍然征戰不休。

同性戀和雙性戀是絕對的紅線,是對世俗價值觀的挑戰,身為神選的塞拉對路路的喜愛無法說出口,只能寄於一句句惡作劇一般的玩笑話,漫不經心地說出。

沒人知道,她說的都是真話,路路也習慣了這種親近與玩笑,愈發脫敏。

路禹挺好奇,塞拉究竟是雙還是同,又或者是單純的喜歡美少女。

塞拉的真話塔妮亞並不信,她澹澹地說:“路路來見我,骨灰我雙手奉上。”

路禹笑了。

塔妮亞不悅地瞟著路禹:“笑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如果風暴親王在這裡,他會怎麼做?”路禹羊裝思考,“是很有可能見到本人也沒有挽回餘地且讓對方最後一絲好感消散還繼續堅持,還是好聚好散,趁著她還會回想起一起相處地近十年光陰,將這一抹溫情延續。”

胸中一股灼熱的氣息頂到了喉嚨,“你想教我做事”已經要脫口而出,塔妮亞卻回想起了哥哥澤尼爾在沙曼毒霧事件後遇見自己的畫面。

路路已經離自己而去,她依靠巧妙的斡旋讓民眾,貴族,審判庭都讚不絕口,風評依舊。

那是個下午,審判庭的又一次質詢結束,沙曼毒霧事件徹底落幕,她乾乾淨淨,行走在落日的餘暉中,澤尼爾則是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塔妮亞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未曾與這位哥哥單獨談話了,以至於澤尼爾喊出她名字,她人少見的不知所措著。

實力已經強大到可以無視父親所有的子嗣攻擊,位於梭倫帝國西部靠海的領地繁榮得令人豔羨,澤尼爾的出色母庸置疑。

沒帶護衛,沒有隨從,隻身一人,審判庭附近一向冷清,這個過於神聖的場地附近並無帝國的其他機構,因此塔妮亞明確地知道澤尼爾是專門為自己而來,而且等候多時。

“脫離旋渦了,是嗎?”

真的就像是哥哥對妹妹說話的語氣,些許寵溺,些許端著放不開的嚴厲,還有些許隨時準備訓導的威嚴。

塔妮亞正想點頭,澤尼爾卻忽然說:“你還像小時候一樣可愛。”

說完轉身就走,沒頭沒尾,莫名其妙。

直到沙曼毒霧事件落幕,塔妮亞終於有時間細細整理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她才意識到自己遭遇了什麼,所有的一切佈局都是為了讓她外界的高度壓力下走向他們引導的選項。

像小時候一樣可愛=像以前一樣天真。

被赤裸裸嘲諷卻後知後覺的塔妮亞掀翻了桌子,但是她很快就平復了心情,並深刻地意識到,澤尼爾戰力上的強大使得很多人忽視了他的聰睿。

“哥哥會怎麼選呢…”

塔妮亞在心中喃喃,但其實已經有了答桉,不過她還是不想爽快的交出,這會給她一種屈服於塞拉和路禹的屈辱感。

塞拉瞥了一眼路禹,而後慢悠悠地說:“你領地以南是熔火群山,那裡有不少不錯的產出,如果你能繞開邊境那幾位貪婪無能的領主,未來,也許我們能幫你解決一些銷路上的問題。”

這個自然而然,而且關乎自己領地民生經濟的讓步令塔妮亞十分滿意,她順滑地就下了臺階。

“但願那時候我們還能合作。”

塞拉自然知道塔妮亞指的是勞倫德的身體狀況,四大國高層都知道塞拉是勞倫德的心腹,勞倫德時代結束,她在教國還有多少話語權值得商榷。

不過臺階嘛,就是讓大家場面上都過得去,安慰自己佔到了便宜。

骨灰被赤紅從宅邸地下取了出來,雖然塔妮亞這件事做得不太得人心,但是路路父母的骨灰儲存她做得很好,甚至用特製的水晶箱保護著。

“事已至此,塞拉,你和我說句實話,這個路禹,是不是你控制路路的工具人。”

塞拉檢查了一下骨灰甕的封存,她雖然不信塔妮亞會缺德冒煙到拿假骨灰,或者偷換骨灰這種方式噁心自己,但是以防萬一,她還是問出了口。

“你沒做手腳吧,我是指…”

塔妮亞愣了幾秒,滔天怒火由心底直衝腦門,滿臉通紅的她短暫地失去了語言組織能力,只從牙縫裡漏出“塞拉”的名字。

“看你這反應,估計是沒有。”

路禹覺得塞拉可以委婉一些,剛才他們兩搭配得很好,直接和平拿到骨灰,現在骨灰都到手了,何必呢…偷換骨灰這事甚至比造謠他們兩關系曖昧更狠,丟出去怕是能把綠蔭之心的牌子砸得稀碎,塔妮亞再想噁心人也不至於做這不過腦子的事啊…

不過仔細想想,應該是為了路路的遭遇這麼做的吧…塞拉果然報復心很重啊…

人格受到極大侮辱的塔妮亞正要不顧形象來點梭倫特色髒話,塞拉卻開口了。

“回答你剛才的問題,路禹不是我的工具人,我控制不了他,你可能不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會問出這麼可笑的問題。”

塔妮亞狐疑地看著路禹,她雖然讓人造謠,但是這些謠言或多或少都迎合了大多數人的想法。

路禹真要說有什麼特別的,也就是在澤尼爾生日晚宴上召喚物比較奇怪,有些顛覆眾人的認知,甚至讓杜娟大師都為之震驚。

可是召喚物…的確不入流,這個閃光點真是乏善可陳,如果真的是因為召喚物被塞拉高看一眼被帶回教國…合理嗎?

彼此都扯下了面具坦誠布公,塔妮亞也就不介意更進一步。

“事情解決了,之後有我在的場合,你不會避著我繞圈吧。”

“今日之後,我會在任何場合向您微笑,敬酒,光輝神選一向禮數不缺。”塞拉臉上洋溢著笑容。

不愧是日常跟貴族,商人打交道的人,這兩位變臉速度還真是快啊,彷佛剛才劍拔弩張陰陽怪氣的事都是幻影,下一秒就算握個手,緊緊相擁都順理成章。

這等本事路禹自愧不如。

塔妮亞沒有送行,都知道對方是演戲高手,表面功夫也就可有可無了。

笨龍升空,沐浴在夜風中,路禹和塞拉不約而同松了口氣,讓他們留在四大國境內最後的一條束縛已經解除,也不知道路路看到自己帶著骨灰回去是什麼表情。

塞拉在想象路路喜極而泣撲向自己的場景。

路禹則是在思考如果路路忽然哭出聲,自己是該安慰幾句呢,還是默默站在一邊不管…

“塞拉。”

“唔?”

看見路禹舉起來的手,沉思中的塞拉無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擊掌。

“合作愉快。”

兩人格外地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