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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章 過江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流,夕陽映照著天邊的火燒雲,將大江兩岸染得一片通紅,叱詫嗚咽的江水也浮上了一層濃墨重彩的紅,好像百年來流不盡的英雄血。

古城揚州飽經戰火洗禮的城牆,在晚風吹拂下分外蕭索,倒塌的堞垛,是否目睹了宋高宗倉惶南逃的醜態交錯的刀痕,是否見證了李庭芝誓死不降的忠貞自胡馬窺江去後,阡陌田園已變做了廢池喬木,淮揚膏腴之地,變做了胡馬馳騁的草場,故國山川淪陷敵手,令心憂國事的詩人感嘆: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藥,年年知為誰生

揚州到瓜洲的運河兩岸,廣闊無垠的田野中,數不清的漢人農夫彎腰低頭辛勤勞作著,遠遠看去,一大片莊稼中人頭攢動,黑色的小點起起伏伏,和蘇松常杭嘉湖地區秋收的場面別無二致。

大漢帝國第一軍的偵察兵姜良材伏在遠處的荒丘草叢間,目眥欲裂的看著這一幕,仇恨的火苗在胸腔裡燃燒,因為他已看清,那些被元兵監押著勞作的農夫們,收割的不是糧食,而是青黃混雜的牧草

該死的狗韃子姜良材的手指深深的插入了鬆軟的泥土中,泥土特有的芳香鑽進鼻子裡,讓他想起了許多美好的回憶。

多麼肥沃的土地呵,當年隨.李大帥駐守揚州,每到秋風頻吹的日子,城外的土地上就翻起了層層疊疊的稻浪,金黃的稻穗壓得秸稈彎了腰,收割曬乾脫粒揚場,蒸出來白花花的大米飯,清香撲鼻啊淮揚百姓一代代汗珠摔八瓣的勞作,汗水把這片土地澆灌得分外肥沃。

可這些該死的韃子幹了什麼好.事拆毀城池,屠殺百姓,破壞村寨,甚至故意使肥沃的農田荒蕪,改成了縱馬馳騁的牧場肥美的牧草已沒過馬足,時值秋季,蒼翠中帶上了星星點點的黃,無數漢人農夫本應在田園中耕種,此時卻手執鐮刀彎腰低頭,被逼迫著收割牧草

蒙元南侵,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血腥殘暴到極點的屠殺甚至使自然環境都生了極大的變化,蜀中天府之國變成人民十不存一,虎狼晝行的蠻荒之地;淮揚一帶則荒草離離,胡馬馳騁,風物宛若塞上。

當然,蒙元的殘暴也給他們自己敲響了喪鐘,正是.因為淮揚從傳統農業區變成半農半牧區,原本的歷史軌跡上,數十年後明太祖朱元璋才能在淮泗一代組建他神機銃居前馬隊居後的騎兵部隊,北驅蒙元入朔漠,將成吉思汗的後人們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可現在,監押著農夫們收割越冬牧草的武士們依.舊囂張跋扈,他們任意鞭笞著百姓,呼喝著揮動彎刀掠過百姓頭頂,就像貓兒戲耍著小鼠。

蒙古帝國國勢方張,南方漢人的反抗在各族武.士眼中更像是一次回光反照,帝國的統治區域和十年前伯顏下襄樊滅宋的時候並沒有任何區別:北到不裡牙剔,南到印度河畔,廣袤無垠達到了人類史上空前絕後的地步。

俄羅斯的王公.向金帳汗伏稱臣,大食帝國的心臟穆斯林的聖地巴格達被伊兒汗捏在掌心,羅馬教皇紅衣主教和條頓騎士團的頭頂,還籠罩著拔都西徵軍的赫赫兵威整個世界都臣服於鐵蹄之下

此次南征,各路大軍雲集,旌旗遮日連營百里,前所未有的兵威,滅掉南朝還不是易如反掌武士們甚至有些埋怨張珪張大帥了。

咱們大帥莫不是被揚州的花姑娘迷住了,要在這裡長住下去在淮揚準備過冬的草料,哼哼,還不如打到江南去,叫馬兒也吃南蠻子的糧食女真勇士蒲察合安看看遠處帥帳前高高飄揚的蘇錄定戰旗,心有不甘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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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家張柔本是金國大將,很早投降蒙古積功升為世侯,他的兒子張弘範孫子張珪都得到蒙元朝廷重用,而蒲察合安這個正宗的女真猛安謀克,卻只是小小的牌子頭,相形之下叫他心裡頭怎麼不失落呢

算了吧,党項鷂子細封步瀨勸道:咱們埋怨也沒用,我倒想去溫暖的江南過冬呢出征前大汗就給了張大帥蘇錄定戰旗,許他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朝命都可以駁回,咱們廢話也沒用。

契丹武士蕭達狸拍了拍蒲察合安的肩膀,y笑道:我看蒲察兄弟不是想到溫暖的江南過冬,嘿嘿,只怕他是想著江南姑娘暖呼呼的被窩吧

想到江南溫柔如水的漢人女子,蒲察合安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再看看遠處長江的方向,只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江去。

可惜,舟船還沒有全部建造完成,大漢也沒有像預料的那樣燃起魔教造反的烽火,大約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渡江吧

冬天咱們只能在淮揚將就過了,不過各位弟兄也別著急,開春江南鶯飛草長,才是去鑽被窩的好時候呢蒲察合安一語既出,武士們瘋狂的大笑起來,彷彿已經渡江來到了江南,肆意的燒殺y虐

啪蕭達狸右手一揮,鞭子嗖的抽下,年過五旬的農夫就劇烈的顫慄著,一個筋斗栽倒。

可憐的老農夫,辛勤勞作了一輩子,好好的良田被廢棄成荒草地,又被勒逼著來割牧草,實在太累了,只休息片刻,就被契丹武士狠狠抽了一馬鞭。

蕭達狸兀自不肯甘休,自從大遼滅亡,契丹人幾時能像今天這樣騎在漢人頭上作威作福他拿鞭子指著農夫,破口大罵:老王八,豬狗不如的南蠻子敢偷懶,爺爺叫你見識見識大遼朝的水火鞭子

農夫強撐著爬起來,默默的撿起鐮刀,他眼角的余光中,帶著深切的恨意。

瞟到農夫的眼神,蕭達狸的心臟忽地一下收縮起來,鐮刀彎月形刃口反射的光亮,使他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你要做什麼蕭達狸緊緊的握住了刀柄。

殘暴者最怯懦,僅僅是一個年過五旬的漢人農夫,就讓蕭達狸暴露了內心的虛弱。

農夫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可看著不遠處緊盯著這邊,隨時準備衝過來救援父親的兩個兒子,他不得不忍氣吞聲。

敢怒不敢言呵,老農夫忍著氣,默默的走開,繼續揮舞鐮刀割著牧草。

呸漢人都是膽小鬼蕭達狸故作輕鬆的笑著,沒人知道,他握刀的掌心已浸出了冷汗。

遠處山丘草叢中,藉著望遠鏡目睹這一幕的姜良材,狠狠的捏住了一把草莖。

這是淮軍士兵的家鄉,這是李庭芝大帥誓死保衛的揚州啊姜良材仇恨的目光,盯著遠處異族武士。

你們,就是群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多久了

夜半,在江堤上當值巡防的元軍兵丁們,被秋季的寒意凍醒。

媽媽的,都說這江南溫暖如春,哪知道半夜能把人凍醒蕭達狸罵罵咧咧的起身,這長江邊的水氣實在太重,白天有陽光的時候還不覺得,夜半秋涼,就貼著身寒,讓人從皮肉一直凍到骨頭裡去。他起身緊了緊羊皮袍子,準備到帳外撒泡尿,再到火堆旁邊去烤烤火暖暖身子。

剛走出帳篷,蕭達狸就吃了一驚:今夜,月色晦暗星宿無光,空曠的大地竟然暗如鍋底,陰沉沉的天空就像個鍋蓋似的,嚴絲合縫的蓋在上面,不留一點兒縫隙,叫人透不過氣來

鬼天氣

壓抑陰沉溼氣濃重,讓他開始懷念燕雲之地的秋高氣爽。

片刻之後,蕭達狸提著褲子,從堤邊荒草叢中鑽了出來,剛走到火堆邊,就見有人在那兒蹲著了。

蕭兄弟,來,嚐嚐咱們党項人在祈連山下釀的酸棗子酒党項鷂子細封步瀨頭也不回,把手中的酒壺遞給夥伴。

有酒無肉怎麼行女真武士蒲察合安大笑著走來,從懷中摸出個小紙包,醬牛肉的香味兒頓時撲面而來。

細封步瀨和蕭達狸大喜,三位夥伴就蹲在火堆邊喝酒吃肉,十分痛快。

党項女真契丹互為仇敵,若是他們的祖先比如李元昊完顏阿骨打或者耶律阿保機看到現在的一幕,一定會吃驚得掉下眼珠子。

可過去的民族仇家國恨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打下江南,他們就都是帝國第一等的蒙古人了。

和有著古老文明的華夏民族不同,漠北草原上的馬背民族沒有那麼厚重的歷史積澱和燦爛的文明,與此同時,他們也沒有那麼多的歷史包袱,見利忘義畏威而不懷德禽獸之行,不過是草原上嚴苛的生存法則而已。

酒過三巡,雲層似乎變薄了些,啟明星從雲縫中投射出清冷的光輝,彷彿某位神祗的眼睛,在默默的注視著大地。

蕭達狸蹲得久了雙腿麻,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正巧金山寺悠遠的鐘聲從江心遙遙傳來,他下意識的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整個人就像石頭一樣定在了當場,嘴巴長得老大,口涎從嘴角滴到前襟。

蕭蕭老哥,你怎麼啦蒲察合安大著舌頭,兀自不覺有異,傻呵呵的笑著:看南邊做什麼,要鑽蠻子女人的被窩,得等到開春吶

細封步瀨的臉色從來沒有現在這麼鄭重,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捏著分醉的女真人的下巴,將他的腦袋轉了個方向。

於是惺忪的醉眼中,浮現出神奇的一幕:長江南岸燈火燦爛,數不清的大船從上游真州方向到下游鎮江方向排得密密麻麻,窮極目力也看不見船隊的尾。各式艦船乘風破浪划向北岸,船隊燈火相連燦若雲霞,宛如一條星漢中遨遊的巨龍,正張牙舞爪的撲向張珪駐軍的淮揚之地

敵襲蒲察合安聲嘶力竭的叫喊聲,打破了三十萬元軍將士的美夢。

腳下滔滔長江東逝水,頭頂獵獵戰旗飛揚,站在船的姜良材龐士瑞和王仁等前淮軍將士心情激盪幾乎不能自已。

曾幾何時,只有胡馬窺江,卻沒有華夏子孫渡江北伐,自朱仙鎮十二道金牌找回岳飛之後,百餘年間只有一次元嘉草草贏得倉惶北顧

幸好,英勇的淮揚人民繼承了李庭芝大帥的遺志,抗爭的烈火依然在他們的心底燃燒,故鄉迎接淮軍將士的,決不會是佛狸祠邊,一片神鴉社鼓

七年了,咱們離開揚州已有整整七年龐士瑞沒有說出口的還有一句:李大帥殉國成仁,而我們被朱煥狗賊欺騙降元而離開家鄉,也已有整整七年

姜良材王仁,還有許許多多的老淮軍士兵,都緊緊的握住了步槍刺刀,他們的眼角有淚光閃爍:

是的,背叛的恥辱只有用鮮血來洗清,在揚州,咱們隨著朱煥投降元朝,把這座李大帥誓死保衛的城市交給了韃子,現在,只有親手收回這座城市,才能洗清漢奸的罪名,才能真正挺直了腰桿做人

船到江心,已能看清北岸那些黑洞洞的炮口,還有四處亂竄的韃子兵,他們逐漸恢復了鎮定,披上了盔甲拿起了刀槍校準了炮口,嚴陣以待。

作為第一突擊波,姜良材知道自己和弟兄們活下去的可能性並不大,他微笑著問身邊的龐士瑞:龐老弟,咱們大概要攜手歸天了吧也好,埋骨淮揚故鄉,本是咱們此生最大的希望。

遼東風光閩南景緻,咱們都領略過了,遊子能迴歸故土,就是天幸呵龐士瑞淡淡的笑著,神態平靜安詳,好像不是去和兇惡的敵人作殊死搏鬥,而是秋夜閒暇時去某位老友家,享用濁酒淡茶

大漢六年秋,楚風以第一軍居中,金剛毒蛇斷刃三軍分列兩翼,渡過真州到鎮江的廣闊江段,揮師北伐

不知是誰唱起了漢軍軍歌: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幹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熊羆威盛霍嫖姚

歌聲在船隊中傳遞,聲浪越響亮,無數士兵接著唱道:

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

雲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

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

金山寺主閣中親臨前線的大汗皇帝楚風,身邊也響起了歌聲文天祥的臉上有淚水滑過,這位向來穩重的老臣也情不自禁的唱道:

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無人,漢道昌,陛下之壽三千霜。

但歌大風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胡無人,漢道昌

漢軍激越的軍歌聲響徹大江南北,直上霄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