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難得不是陰沉沉的天氣。
微風和煦，包裹著溫暖的陽光從古堡敞開的窗戶間吹拂進來。
驅散些許住在海邊煩悶的潮溼感。
夏佐伊打了個小噴嚏。
從窗外飛過的一群海鳥身上收回目光，看向屋內距離他兩米多遠的管家強森。
這位老管家此時顯得很是狼狽。
凌亂的髮絲散落在額前，衣衫褶皺，雙手反綁，跪在石質堅硬的地板上。
因偷盜主人家財物被發現獲罪。
正痛哭流涕對夏佐伊訴說著往日的主僕情分。
企圖打動才年僅六歲就繼承伯爵爵位的小少爺，希冀對方能夠看在已故老伯爵的份上饒恕他一命。
“創世神在上，我真心懺悔自己的罪過……”
已用盡渾身演技的老強森見許久不曾說話的小主人抬了抬手。
面色一喜。
以為事情終於要有轉機。
夏佐伊略帶奶氣，卻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不用多說，畢竟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我不想聽死人廢話。”
語畢，抬起的手微擺。
安靜立於一旁的騎士會意上前，將不敢置信、臉色瞬間變得灰白的老強森拖走。
女僕也離開後，房間內只剩夏佐伊一人。
他又不受控制的打了兩個小噴嚏。
因為落海引發的感冒並沒有好徹底，帶來輕微的頭疼、鼻塞。
伸出兩隻帶肉坑略顯胖乎乎的小手扯過毛毯，將自己裹成俄羅斯套娃的模樣，夏佐伊才舒適的窩進寬大的椅子裡，閉上眼睛。
“系統。”
【佛系系統098為您服務。】
頭頂098數字的火柴小人跳了出來。
夏佐伊：“劇情是否偏離？”
火柴小人扯過一塊兒電量圖示，裡面是耗盡電量後的空白，寫著劇情偏離0%。
夏佐伊嘆了口氣。
他穿進一本小說裡。
一本以中古西幻不現實向為背景的瑪麗蘇言情小說。
他當然不是瑪麗蘇女主角。
是一個總共十章戲份的炮灰。
十章內，出場、腦殘、作死，最後被定為雞·奸·罪，受絞刑悲慘的結束生命。
盡職盡責的完成惡毒工具人、劇情推土機的作用。
而老管家強森，則是在他身為推土機前進的道路上設置障礙的奸猾小人。
蠱惑、矇蔽、奪權。
就差篡位。
遺憾的是，伯爵的爵位是血統繼承。
得知劇情後。
夏佐伊第一個解決的就是已經盜竊城堡財物的老強森。
然而結果擺在眼前，劇情沒有絲毫偏離。
按照系統的解釋——小說裡的一切都是既定命運。
比如，女主和男主必然在一起。
比如，夏佐伊的必然死亡。
……
即便夏佐伊遠離女主，躲過絞刑，之後也會因為各種意外被燒死、淹死、砸死……
除非，改變世界命運。
顯然老強森的戲份提前殺青並不能撬動世界命運。
丁點都吝嗇。
系統098：【小說以女主為中心，環繞女主而寫。】
【也就是說女主之外的世界線是不全、殘缺的。】
【例如書中只提到一次東大陸，兩句話，沒有過多的文字描寫。宿主處於西大陸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尋找到東大陸。】
【當女主死亡，世界就會崩潰。】
夏佐伊不怕死，但不想因為不相干的人腦殘去死。
“我該怎麼做？”
【這個世界是架空的西方中世紀古代背景，卻新增了幻想、不現實向元素。】
系統098舉例：【現實中世紀裡信仰上帝，有基督教天主教等，這個世界只有創世神，創造世界萬物的神明。】
【創世神鍾愛神花貝爾蘭卡，傳說被神偏愛的人能夠讓潔白的神花開出鮮豔的紅色。】
……
部分與西方現實的中世紀有出入。
卻也高度重合。
系統098：【這個世界無疑如同中世紀一樣是落後且愚昧的。】
【現實中世紀往後依舊有世界程序，歸根到底是發展的推動，請宿主明確發展的實質是什麼。】
夏佐伊：“……你們統兼職考政治？”
火柴小人敲黑板：【是新事物的產生和舊事物的滅亡。】
【098貼心為宿主製作不想死、謀發展策略：全方位基本建設。】
【簡稱基建。】
【既能避免必死結局，也能補全世界線，改變世界崩潰命運。】
098的貼心策略確實也是夏佐伊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請問宿主是否接受：是。否。】
“是。”
話音剛落，眼前驀然發生變化。
一幅西大陸立體地圖在系統介面緩緩升起。
有海、有山、有水……
也有兩大帝國，全部小國、城市……
【點亮宿主現有領地：威薩斯（鄉下地方）】
伴隨著系統098的聲音，隸屬加達亞特王國境內一處偏遠的、臨海的小城市瞬間褪去灰色，渲染成清晰的彩色。
上方標註著威薩斯的領地面積、人口多少等。
系統098：【從現在開始，威薩斯將是宿主全方位基建的起點，灰色部分則是宿主努力奮鬥的未來。】
【宿主加油，098看好你。】
“……”
加達亞特王國，一個在西大陸地圖上佔據很小地盤的小國家。
威薩斯，一個屬於加達亞特王國偏遠海邊的小窮領地、哦不，鄉下。
他要努力奮鬥的未來……是整個西大陸？
夏佐伊感覺到腦殼疼：“你真是看得起我。”
他注意到系統介面的右上方有代表劇情偏離的電量圖示。
後面跟著一個白色建築圖示。
寫著聲望值：0。
“這是什麼？”
【鑑於宿主會有知識儲備方面的欠缺，098特意為您開放全能圖書館，宿主可用聲望值兌換閱讀相關書籍的資格。】
【注：聲望值只有在宿主的領地內才能獲取。】
什麼是聲望？
——是眾人所仰望的名聲。
也就是要看生活在威薩斯領地內的人民對他這個領主的認可程度。
夏佐伊·德西尼亞的母親在生他時難產而死，父親馬特·德西尼亞沉迷於鍊金術，荒廢威薩斯的政務管理，大肆提高領地內的稅收……
本就偏遠的臨海“鄉下地方”自然變得更加窮破不堪。
馬特·德西尼亞的名聲可想而知。
整個德西尼亞家族在威薩斯平民們的心中都不怎麼樣。
馬特·德西尼亞意外死亡後，德西尼亞家族由夏佐伊·德西尼亞繼承。
一個才年僅六歲，根本不可能有所作為的小伯爵，在威薩斯平民們眼裡更不能改善他們的生活。
——任重而道遠。
能夠用聲望值兌換相關知識，對夏佐伊來說是個不錯的訊息。
女主生活在兩大帝國之一的聖艾羅帝國，與阿納斯帝國經常發生摩擦和戰亂。
至於加達亞特王國。
落後、貧困、不起眼，等待被男主率領鐵騎踏平征服。
劇情發展到此前，有充足的時間讓夏佐伊準備好立足的資本。
開局艱難。
雖然好歹是個貴族身份，有伯爵頭銜。
但伯爵與伯爵之間也有高低之分，全看領地位置和範圍。
威薩斯，排在末等。
夏佐伊深吸口氣：“怪不得文裡是炮灰。”
系統098：【宿主，請問還有什麼為您服務的嗎？】
“暫時沒有。”
火柴小人在夏佐伊說完後從系統介面的邊框外拖出一個包裹背在身後。
【既然如此，098就去旅遊了，啟動離線自動回覆模式，宿主有什麼問題可傳送宇宙電子郵件到098宇宙郵箱中。】
夏佐伊略呆滯：“你？去旅遊？”
【沒錯，宇宙那麼大，098要去看看。】
【請宿主放心，返回渠道迅速且安全，098回來後會給宿主帶禮物的。】
夏佐伊不是很理解這個統。
“你不留下來監督劇情偏離進度嗎？”
【請宿主默唸098全名。】
“……佛系系統098？”
【請宿主明確知悉，098是佛系系列裡出場的第九十八個統，要對宿主的任務貫徹佛系理念，做個佛系統統要無欲無求，雲淡風輕，不實行督促，全靠宿主自覺。】
“……還有哪些系列？”
【沙雕系列、土豪系列、中二系列、氪金系列……】
夏佐伊：“聽起來，你比較正常點。”
【感謝宿主誇獎098。】
對話結束在098離開。
系統介面的左上方有個火柴小人的頭像，想要傳送郵件點選即可。
夏佐伊睜開眼睛，窗外依然晴朗。
他掀開裹緊的小毛毯，扶著椅背站起。
立在椅子上的高度完全能夠讓他眺望窗外波瀾壯闊的科吉特海。
夏佐伊喃喃自語：“海洋經濟……”
貧窮的威薩斯領地往後最值錢、最有用處的大概就是對科吉特海的海域使用權。
小說裡介紹過科吉特海——西大陸最廣袤的海洋，連線兩條內流河，伏爾裡河流經阿納斯帝國，艾布汀河流經聖艾羅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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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科吉特海最遙遠的盡頭是東大陸。
夏佐伊稍顯短胖的手指劃過椅背，沉默的思考著。
就在此時，系統發出“滴”的一聲。
有郵件傳送過來。
夏佐伊疑惑，不是才沒走多久嗎？
他戳開不停晃動的火柴人頭像。
郵件跳出——【親愛的宿主，忘記贈您穿書福利，已選擇基建策略的福利為——與威薩斯相鄰的帕爾山上有天然瀝青礦。附上地圖一張，已標明詳細位置。】
後面是jpg圖片。
夏佐伊一怔：“天然瀝青礦。”
這東西他知道，在土木工程中應用廣泛的防水防腐材料。
不得不說，系統贈送的福利非常實用。
唯一的問題是，他該如何將帕爾山納入威薩斯的領地範圍內，成為自己的私人所有。
盯著地圖中灰色的帕爾山，夏佐伊陷入沉思。
帕爾山的問題暫且先放進心裡。
夏佐伊叫來年輕的女僕凱莉詢問：“將我從海里救上來的人在哪兒？”
凱莉看起來有些忐忑，汗溼的手在裙襬上抓了抓：“伯爵大人，他在牢裡。”
夏佐伊略微皺眉，讓凱莉更加緊張。
老管家強森被雷厲風行的處置後，讓她不禁意識到眼前的這位小伯爵與極度沉迷鍊金術無視城堡大小政務的老伯爵不一樣……
她有些擔憂無辜的尤狄特·詹森。
夏佐伊·德西尼亞被海浪卷走是因為自己貪玩兒，也因為老強森照看不周、疏忽大意。
當時跟來的男僕不少，但毫不猶豫下去救人的只有尤狄特·詹森。
被救回來後，夏佐伊·德西尼亞高燒不退。
在這個一點病都能要人命的時代裡。
尤狄特·詹森被定罪。
罪名是：沒有更早一點將小伯爵救上來，致使小伯爵高燒昏迷不醒。
聽起來很可笑，但這樣的罪名在整個西大陸都完全行得通。
貴族特權高於一切。
平民、奴隸的生命不值一提，低如塵埃。
尤狄特·詹森不至於被定罪。
但夏佐伊·德西尼亞若是死亡，首當其衝的就是老管家強森，為了推卸責任，逃離懲罰，自然要找背鍋的人。
“官”大一級壓死人。
尤狄特·詹森沒有辦法反抗。
夏佐伊想不到他在牢裡：“讓人將他帶過來。”
“是，伯爵大人。”
尤狄特·詹森很快被押送進房間，跪在冰涼的地板上。
兩天的牢獄生活大概有些不好過。
他看上去面色蒼白，嘴唇乾裂，下巴上長了些許鬍渣，可頭髮卻整齊的梳理在腦後，衣衫雖然略有髒汙卻少有褶皺，只不過因為潮溼的緣故貼在身上。
他將自己打理的不錯，精神也未被莫須有的罪名折磨的萎靡不振，神情平淡，沒有絲毫惶恐和不安。
夏佐伊收回打量他的視線，本想給些獎賞就放人的決定發生改變。
“名字。”
稚嫩的聲音響起。
尤狄特·詹森從進來就垂著的眼睛微抬。
他看見小伯爵腳不沾地的坐在寬大的椅子中央，圓潤的臉頰已瞧不出因高燒而顯出的病紅，透著健康的色澤。
“尤狄特·詹森，伯爵大人。”
“想洗去罪名嗎？”
夏佐伊道：“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尤狄特·詹森當然想：“請伯爵大人明示。”
“跟在我身邊服侍，如果令我滿意，你自然就無罪了。”
“……是，大人。”
這個要求對於尤狄特·詹森來說有些奇怪和不解。
因為太輕鬆了。
畢竟服侍伯爵本就是他的義務和職責。
從前身為二等男僕並沒有直接伺候伯爵的資格，主要勞作是負責打掃城堡的衛生和耕種田地。
活計是最累的，食物是最次等的。
而寸步不離的跟在小伯爵身邊侍候，除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事無巨細的做事外，各方面的待遇竟比之前要好上太多……
尤其遭逢大難後的小伯爵變得乖巧又沉穩，並不存在刻意刁難的行為。
日漸適應。
尤狄特·詹森對新職責越來越得心應手。
對於夏佐伊來說，他驗證了自己的想法。
——尤狄特·詹森確實是個心思細膩、做事認真穩重的人。
他會觀察夏佐伊早起和入睡前的習慣，默不作聲的記下後，將一切安排的妥當又合理。
他會注意夏佐伊每天要做的事情，進行提前瞭解和熟悉，以確保被詢問時能夠立即回答。
尤狄特與城堡裡的僕人相處得都很不錯，在言行舉止、禮儀等方面更是無可挑剔。
何況他沒有猶豫地救人，被關進牢裡後依舊從容，重視儀態，不讓自己露出窘迫的一面，是夏佐伊決定改變想法的主要原因。
期間，尤狄特還給他一個驚喜。
“你會識字？”
夏佐伊有些驚訝。
因為尤狄特迅速地將他不小心弄掉地上的書籍都分類整理好了。
“是的，伯爵大人，我的曾曾祖父被授予過男爵爵位。”尤狄特回答。
在西大陸上，爵位都是貴族世襲，只有最末等的男爵可以透過功績被授予。
除此之外，平民沒有任何晉升機會。
能夠識字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被授予男爵爵位則更難。
而得到後又失去，想必經歷的變故很大。
現在的尤狄特·詹森沒有親人只有朋友。
夏佐伊無意去戳他的傷口。
怪不得他不像普通男僕，一些禮儀也非常到位。
考察結束。
夏佐伊直接說：“你願意成為德西尼亞的管家嗎？”
尤狄特瞳孔顫動。
他沒有想到也沒有準備會聽見這句話，從二等男僕到管家，跨度有些大，一時間不禁驚立在原地。
但馬上反應迅速，垂首，“我願意，伯爵大人。”
陽光自窗間灑下游走遍屋內的每個角落，明亮又溫暖，連浮動在空氣中的細小塵埃都清晰可見。
夏佐伊端坐在椅子上，周身彷彿被籠罩在金燦燦的光輝裡，他伸出手：“從今天開始，你效忠於我。”
尤狄特單膝跪地，虛托起白嫩短胖的小手抵在額前，輕聲又虔誠道：“我永遠忠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