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梅露姐姐超厲害的！”
“我知道, 陽陽乖，哥哥要去公司了, 你這一陣子不要睡太晚記得好好休息，這個週末我們要去別人家做壽，你要養足精神知道嗎。”
“二哥, 梅露姐姐超厲害的！”
“知道知道, 你一天不吹兩回渾身難受。你二哥我這幾天很忙, 晚上不能陪你玩了，早點去睡知道嗎？”
顧星陽小朋友一腔的傾訴欲在哥哥們各自忙得找不著北的狀態下消散了不少, 但他不死心, 轉頭看向爺爺一樣的老管家。
“王伯, 梅露姐姐真的很厲害，我沒說錯呀。”
老管家慈愛地拍拍他的腦袋：“我知道的三少爺, 梅露小姐的優秀是任何人都能看到的, 不用你到處去說, 別人都會知道的。”
他不是這個意思啊！
顧星陽小朋友很生氣, 大家都沒有反駁他的話，可是會錯意附和他的說法真的好敷衍啊！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這樣的一幕不只發生在顧家, 六年一班的其他學生家裡多多少少都有這一幕。
“金老師受傷住院了, 給我們代教數學的梅老師特別特別厲害！爸爸，老師只翻了一眼我們的卷子就把全班的分數都批改出來了，還記得所有人做錯了哪幾題，我們都佩服死了！”
然而並沒有人信：“翻一遍試卷就批改了分數？哈哈哈, 兒子你又從哪裡聽來的吹牛招術，你不是說過你們梅老師是教音樂的，會彈很多樂器嗎？”
“我才沒吹牛！”
這算是回去給家人講見聞的小孩子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了，可惜大人們全都不當一回事，幾個給孩子報了音樂興趣班的家長倒是注意到了些許變化。
“莉莉，你學小提琴的進度很快嘛？興趣班的老師都說你有天賦，是班上學得最快最好的一個。”
“才不是這樣呢。媽媽我和你說，是我上學時梅老師在音樂課上指導我的，她還教了我很多東西，我現在學的進度已經超過興趣班老師教的啦！”
“這麼厲害？小學的音樂老師還能比興趣班的專業老師強？你們興趣班上的王老師可是拿了英皇十級的小提琴考級證書呢。”
“可王老師也彈不出卡門幻想曲和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啊，梅老師能輕輕鬆鬆隨手就來。”小女孩很不服氣地跟媽媽反駁，“我們班的章懷媽媽你知道的吧？他爸爸就是有名的鋼琴家章遠山，章懷從小跟他爸爸學彈琴，連他都對梅老師的鋼琴技巧非常崇拜呢！他總不會也跟我們一樣什麼都不懂吧？”
小學生們噼裡啪啦倒豆子一樣給家裡發洩完了傾訴慾望，但其中的內容家長們大多一笑置之甚至還有點擔憂換了老師數學成績會不會下降，在信奉分數為王的華國，一切花裡胡哨都是虛的，讓孩子考高分的老師在家長眼裡才是最好的老師。
時間一晃，就到了週末，也是顧家兄弟早有準備的施老教授的生日會。
這位桃李滿天下的古典樂大家今年剛好七十，難得的整壽，他的學生們便湊在一起特意給他來一場大辦，找的省城最高檔的五星酒店包了場，請來的人不只是施教授夫婦的親朋好友和學生，更有圈內圈外一大票人共同前來祝壽，比如也算沾親帶故那一撥的顧家兄弟們。
兩位老人年紀大了也喜歡熱鬧，對此是喜聞樂見。到晚宴開始前，停到酒店門口的車輛絡繹不絕。
都是一身西裝革履的顧家三兄弟這會兒也是閃亮登場，相比起前兩個哥哥的器宇軒昂俊美逼人，同樣是一身小西裝的顧星陽小朋友算是帥萌帥萌的，這會兒拉著自家梅露姐姐的手裝作小大人一樣目不斜視地跟著進場。
相比起這三兄弟，陪同一起的女僕穿著很是低調，是一身紫紅的職業套裝，她盤著發化著淡妝，五官依舊精緻卻一眼就能看出其助理的身份，而不是以誰的女伴為由進的場。
“有點可惜啊，明明我給梅露你準備了非常漂亮的禮服的。”顧二少看著女僕體態修長比例完美的身材，極度遺憾地重重嘆了口氣，“你穿上它一定能成為全場焦點。”
“二少爺，我跟著過來是為了照顧三少爺的。太華麗的衣服會影響行動，也不符合我的身份。”對方面帶微笑，回得一板一眼，“您送的這套職場套裝就很不錯，出席這樣的場合也不失禮呢。”
確實，梅露身上的職業套裙就是顧二少設計的，端莊大氣也不是非常嚴肅，只要配合絲巾或者胸針之類的配飾稍微改變一下風格，再更改一下髮型去哪種正式場合都會不露怯。
顧星宇的嘆氣聲更大了，惹來了顧小朋友隱晦的白眼：“梅露姐姐，別理我二哥，他最會哄女生了。”他可是見識過自家二哥那張嘴是怎麼哄人的。
女僕只是微微一笑。
走進酒店內部，越是接近會場中心，同顧家兄弟打招呼的人就越多，人人都很禮貌熱情，顧家人也是一一得體回應。
偶爾也有一些打了招呼卻不願離去的。
“星城哥哥，你也來參加施爺爺的大壽嗎？”一名身著大紅禮裙的妙齡女郎非常高興地走過來攀談同行，一雙妙目緊緊地盯著旁邊灰藍西裝的顧大少。
“你好，張聽曼小姐。”顧星城依舊是一張不苟言笑的臉，卻是很禮貌地點頭回應。
張小姐完全不在意他的這點冷淡，依舊興致勃勃：“上次你和爸爸談成了a區那邊開發專案，本來還說要一起開慶功宴的，結果剛開席沒多久就走了，真沒意思。”說到最後，她語帶嬌嗔。
“和張總的合作很愉快，令尊這次沒和你一起來嗎？”不動聲色拒絕這些妹子的熱情已達十級技能的顧星城臉色不變，瞬息就換了話題。
“他在公司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沒空來，所以讓我代表他來啦。”妙齡女郎一邊回答，一邊嘟起嘴就想伸手抓他的胳膊，“我一個人獨自在這裡其實挺害怕的，星城哥哥，宴會上你能不能一直陪著我呀？”
眼看那雙塗著亮紅美甲的素手就要挽上顧星城的胳膊，兩人中間忽然斜插進一個人來。
“哎呀，這不是曼曼妹妹嘛！幾年不見變化好大呀，漂亮得都讓我認不出來了！”強行隔開兩人的顧星宇這會兒正用非常誇張的聲調說著話，“曼曼妹妹還認得我嗎？我是你以前也很喜歡的星宇哥啊！”
“星、星宇哥哥？你，你回來啦？”短暫的驚嚇之後，紅裙妹子看到和印象裡截然不同的顧星宇，說話都有些磕巴了。
“是呀，才回來沒幾個月，曼曼妹妹沒聽你的小姐妹說過嗎？”如果說張聽曼對顧星城之前表現得很熱情，現在顧星宇看向張聽曼的神情也是同等的熱切，“我記得我們都上高中時你還叫過我星宇歐巴，以後還說想嫁給我來著。怎麼幾年不見你就換人粘上我大哥了呢？”
“我，我不是……”紅裙妹子這會兒臉也漲紅了，但顧星宇卻沒結束他的輸出。
“對了，曼曼妹妹你說今天的晚宴沒人陪是嗎？讓我來啊！我大哥那麼古板從來都沒照顧過女孩子，他笨手笨腳的不行，我來當你的護花使者吧！”說著，就學著張聽曼之前的樣子十分熱情地伸手，打算勾住女孩子的肩膀。
“不不不不用了！我覺得我一個人可以的，謝謝星宇哥哥了，我沒問題的！”年少無知喜歡過瀟灑多情的顧星宇，但如今長大再回憶此人當年換女友如衣服的行徑，就差沒給他貼個渣男標籤的張聽曼那是花容失色，瞬間落荒而逃。
看著紅裙妹子慌張離去的背影，除開顧二少嘿嘿一笑外，顧大少和顧三少都是面無表情，弟弟/二哥的操作還是這麼生猛。特別是顧小朋友，從小他就知道，大哥古板二哥騷，早就總結好了。
“我們走吧。”一家之主的顧大少發話，全家繼續前進。
走進會場內部，果然是意料中的喧囂熱鬧，衣香鬢影滿堂華彩。
省城的上流人士，乃至因為施老的關係來自全國的外地貴賓也是來了不少。大家都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幾個有實力的老總藉著這個機會聚在一起，隨意幾句話，就是一個涉及上千萬的專案被拍板決定，輕輕鬆鬆地控制著未來市場經濟的走向。
顧大少習慣了這樣的氛圍，頂著一張雖然沒什麼笑但絕不會招人厭的俊臉很輕鬆地融進去，在向今天的壽星主角介紹完了自己的兩個弟弟後，便帶著他們一一和相熟的老總打起招呼，算是認個臉熟。
相比之下顧二少和顧小朋友其實不大喜歡這種場合的，但作為顧家人的涵養還是讓他們非常得體地應對眼前的一切，他們清楚這些都是對他們有利的，自然也配合地擺出符合社會期待的一面贏得更多好感。
“大哥，我好像失算了。”見過了一群人混了個臉熟後，站在一處沒人注意的角落，顧星宇沉了臉色跟自家大哥說起心事，“我沒想到施教授的大壽會來這麼多人，這次準備的禮物送上去想出彩恐怕也懸了。”
顧星城的表情沒什麼變化，比起才發覺的弟弟，車子剛停在門口他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不覺得有什麼好氣餒的：“這一次無法引起注意也沒關係，你已經在施老和蕭女士面前露過臉，以後再見面找機會也更容易。而且，你這趟過來的收穫也不少了不是麼。”
顧星宇愣了愣，他想起自己確實收到了好幾張和服裝業有關的老總名片，還有一些聽說他想搞設計品牌主動找來要給他打廣告的傳媒公司和模特公司，確實比他自己慢慢找再一個個篩選容易多了。至於壽星夫婦那邊，他自己確實也急躁了，討歡心這種事確實急不來。
“我知道了大哥。”放平心態的顧星宇揚起笑臉不再糾結，“我會好好走完這場晚宴的，大哥你也去忙吧，我和小弟一起到處看看，就不給你添亂了。”他說著，就走向了幾步外正圍著一張自助餐桌，讓梅露給取藍莓蛋糕的顧小朋友身邊。
顧星城見狀點點頭，他對二弟還是非常放心的，所以也用不著叮囑什麼，和小弟主僕打了個招呼就開始了他顧總的社交。
老總們在底下忙著談合作談生意，作為鋼琴國手的壽星主角身邊自然也是圍了一批國內名氣或大或小的音樂家，不過這些弟子裡面有的是學的鋼琴有的則是學的小提琴之類的其他古典樂器，他們心照不宣地都帶了自家孩子過來一起拜壽，老人嘛，總是更喜歡年紀小的娃娃圍在膝下的，教著他們奶聲奶氣喊賀壽詞的時候，兩位老人的眼睛都要笑沒了。
其中一名鋼琴家弟子身邊跟著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如果顧星陽有看到的話一定會驚訝地指著他大喊“這不是我們班的章懷嘛！”，不過顧家過來得早並沒有遇上這位同班同學，但章懷已經發現了他們——確切的說，是看到和顧星陽在一起的梅老師。
“爸爸爸爸，你看那邊！”章懷小朋友搖晃著父親的手，指著他們的方向語氣有些激動，“梅老師也來了！她就在那裡！”
正和恩師賀喜的章遠山聞言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就是那個教了你特殊指法的音樂老師？”
“什麼特殊指法？”就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的施老教授馬上追問。
“老師，是這樣的……”章遠山剛要說明，頭頂的燈光忽然變幻。
【非常感謝大家百忙之中參加我父親施為民的七十大壽，我今天在這裡……】
原來是晚宴正式開始，施教授的兒子已經在主持現場，所有人都停下了之前的活動，齊齊轉移了注意力。
顧家這邊也不例外，顧星宇拉著小弟穿過人群和自家大哥站在了一起，安靜又配合地看著大壽按照流程順利舉辦，也不出意料地看到自己精心準備的禮物放在一大堆更別出心裁的壽禮中毫不出彩，心裡有點遺憾倒也沒覺得特別難過。
至少和那些音樂家身份的弟子們比起來，他輸得真不冤。他們中竟然有人開始現場演奏他們老師的巔峰代表作，同時早在幾年前也被列為國際公認高難度鋼琴曲《時間》，以博得自家老師欣慰一笑。
放平了心態以後，再去欣賞這些專業鋼琴家的演奏就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了。顧星宇本人也算是搞藝術的，所以對這些感性的東西也容易接受。相比起其他外行人看得一個熱鬧，只是單純覺得好不好聽琴師的彈奏技巧夠不夠炫，他更願意去聆聽琴曲中夾帶的情感。
鋼琴曲《時間》是一首很奇妙的樂曲，它除了旋律動人讓人很輕易就記住以外，最神奇的一點就是會隨著琴師想要表達的東西而變得微妙。
就比如現在，先後有幾名鋼琴家現場演奏，可是第一位彈奏出來時人們感受到的旋律裡充滿了對逝去時間的哀傷和留戀，第二位上前卻演出了憧憬著未來時光的美好，第三位則更加激昂像是一個不信昨日也不看未來只想牢牢抓住現在的戰士——明明是相同的旋律，可是就因為演奏人的不同帶出的情感也是千變萬化。
“好，好，你們都很好。”老壽星很高興，在老伴的攙扶下對自己的幾個弟子表達了讚許之意，然後又看向其他還沒能力演奏的弟子，“你們也努努力，到時再讓我這個老頭子高興一回。”
還達不到這首曲子要求的一些人紛紛慚愧低頭，這其中就包括章懷的爸爸章遠山。
章懷小朋友看自家爸爸一臉的慚愧和訕訕，頓時鼓起了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有什麼的，梅老師也會彈啊，彈得比前面的叔叔阿姨都好。”
小男孩的聲音不算大，可是放在大家都保持安靜的環境下就很清晰了。章爸爸想捂住兒子的嘴已經晚了，這會兒只能對著所有望過來的視線回以尷尬的笑。
施老教授是第二次聽到梅老師這個稱呼了，先前本來被打斷的興趣這一次更高漲地提起來，饒有興致地看過來：“小朋友，你說的梅老師，就是你上的小學裡給你們上音樂課的老師？”
“梅老師才不只會教音樂，還給我們上數學課，她可厲害了！”章懷不服氣地跟著喊了一聲，六一班的小學生如今全是梅老師的腦殘粉，“施爺爺你是沒見過老師彈琴，你見到了一定也會誇她彈得超好的！”
顧星城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帶來照顧弟弟的女僕會因為她班上的學生兩句話一拱，不得不走上臺前，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並且被懇切要求想一觀演奏。
他本來是想制止的，但這份態度還比不上小弟很興奮的一句“梅露姐姐上啊，讓大家都知道你的厲害！”，於是原本臉色淡然的當事人溫柔笑開，很是乾脆地應著邀請聲上前了。
“那便獻醜了。”
看起來只是個助理的美麗女郎在包括一群專業音樂家在內的名流人士集體注目下，從容優雅地坐在了鋼琴前，臉色波瀾不驚，這份氣度引得很多人暗暗點頭，只提心性就非常不錯了。
待到她平舉雙手放在琴鍵上，輕輕鬆鬆引出一段高難度的初段旋律後，所有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不是她炫出的高超琴技，而是旋律裡透出的那股情感。
曲名《時間》，有人懷念消逝的過去，有人憧憬著未來，更有人拼命把握現在，這些都是人類情感的最有力體現。可是眼前這個人表達出來的東西卻截然不同，或者說根本沒被賦予情感，只有平淡和冰冷。
是的，除去人們主觀上強加的那些情感，時間的本質其實一直都是冰冷的。它不會隨著人們的不捨而停滯，更不會因為人們的期盼而加速，它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的不緊不慢的勻速前行，無處不在平平淡淡一直常伴所有人身旁，比什麼都公平又比什麼都殘酷。
會場裡有人忍不住雙手掩住了唇，也有人不由自主抱緊自己，他們覺得自己身上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看著那道低頭專注演奏的身影，內心生起了一股淡淡的敬畏。這個人彈的這首曲子，讓他們覺得人生一切都不受自己掌控，他們的一切都被一雙無形的眼睛看著，高高在上又漠不關心，就如同這時間，只是按步就班，到了命運的節點就將你帶走。
就像是……
“就像是有神靈在看著一樣。”施老教授一臉激動地看著結束彈奏的人，不停地喃喃自語，“這才是我想表達的，這才是我想要的……時間怎麼可能有感情，它就像神一樣高高在上注視著一切，看著人類又對他們漠不關心……是我們強行賦予了時光感情色彩，它的本質就是無形又無情的！”
面對創作者本人如此高的肯定和評價，會場上不由發出大片的譁然和驚歎，在一片吃驚和探究的神色裡，從鋼琴前站起的女僕寵辱不驚，只是笑著向對方點頭道謝：“很榮幸能得到您如此讚譽。”
她打完招呼，就要轉身離開，這半分都不留戀的態度讓施教授本人吃驚還有些著急。作為他愛人的蕭女士哪能讓老伴這麼難過，趕緊也跟著喊起來。
“我記得你，是顧家那邊的人吧？你身上的衣服是顧家的二小子設計的，還挺不錯的，小姑娘能陪我聊聊嗎？”
於是一直到晚宴結束了，顧家一行人還被施教授一家留到很晚，一直到被很熱情地送出門後，不管是顧星城還是顧星宇，這兄弟倆人的表情都是非常恍惚的。
他們原本都做好打長期戰爭的準備了，結果就這麼戲劇性的逆轉了？
想到之前施老教授拉著女僕梅露恨不能促膝長談音樂方面的各種專業話題，而設計圈引退大拿蕭女士也翻看起顧星宇的設計稿覺得可圈可點，看在老伴的份上也願意拉他一把，將顧星宇引薦到國內設計圈正式亮亮相走走過場，兄弟倆都覺得事情的發展很夢幻。
唯有顧星陽小朋友一臉理所當然，得意洋洋地搖頭晃腦：“我就知道梅露姐姐最厲害了！”
是很厲害。
厲害得讓人心驚。
那之後過了好幾天，顧星城的心情一直都處於複雜狀態。
他越是回憶女僕的優秀，越是感到異樣。
終於，在第三天的一個夜晚，顧大少忍不住趁著這份空閒，把女僕叫了出來。
兩人站在大宅的露臺上，頭頂是夏日的星空，不遠處是顧宅的噴泉花園，幾盞朦朧的燈光下看著別有一番景緻。
顧星城手撐在欄杆上看似看向遠方實則根本什麼都沒注意，只是捏著雙手，不言不語。
“大少爺，是有什麼煩心事嗎？”幾步外的女僕發出疑惑的詢問，不用回頭，顧星城都能想象她歪頭看他的模樣。
“是有一件……我真的很困擾。”頂著這股壓力，他慢慢將自己的糾結心情吐露出來。
世間有天才，顧星城一直都是知道的。
以前他就聽過也曾親眼見過，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小撮人從孩童時代起就展現出來的驚人才華，別人需要花一輩子才能精通嫻熟的技能，積累的經驗與心得，在他們面前要花費的代價最多不過是幾年的功夫。
工作學習？拓展未來？不過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
他們手捧著最寶貴的金鑰匙，天生就站在人類智慧的最前沿，擁有比任何人都要寬廣遠大的前程，看到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風景。
“梅露小姐就是這樣的人吧。”顧星城如此感嘆，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女僕，臉上滿是疑惑和不解，“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份工作？”
明明如此強大，明明如此優秀，明明可以站在讓所有人歎為觀止的高度，卻偏偏選擇做一名僕人。
“不覺得委屈嗎？”換位思想，他覺得自己無法忍受，於是有了現在的脫口而出。
“為什麼會覺得委屈呢？”面對困擾他許久的疑惑，身邊的女僕卻是淡然看他，笑著提出反問，“大少爺，請問為了幫助更多的窮苦人民一生都在省吃儉用甚至撿廢品換錢，平時連肉都捨不得買來吃的人委屈嗎？”
顧星城愣了愣，卻又聽到她繼續問。
“有人把自己的青春和餘生都放在無人知曉的國家實驗室裡，放棄了自己的自由和本該萬眾矚目的聲望只為了創造出更多利國利民的科研成果，一生未婚未育委屈嗎？”
他沉默了。
“他們熱衷熱愛自己所做的事業，為此放棄了一些大多數人絕對不會放棄的東西，一奉獻就是一生，他們會覺得自己委屈嗎？”女僕的聲音自始至終都很平緩，如山澗的溪水悅耳寧靜，“同樣的道理，我作為女僕遵守著這個工作的一切準則，並不覺得自己委屈，更不會視自己的工作為下品。那些偉大的人選擇為大眾服務，而我和他們的區別，不過是我只願意選擇一個人去侍奉而已。”
——我和他們的區別，不過是我只願意選擇一個人去侍奉而已。
顧星城猛地抬頭，震動又愕然地看過去，撞進了一雙澄澈美麗一眼能望到底的通透眸子裡。
卟通，卟通。
他下意識地捂住胸口，看著眼前的人，心臟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