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樂知看起來有點煩。
並且有點疼。
垂落的紅線一道道纏上印樂知的身軀,深深嵌入肌理。豔紅的線與殷紅的血糾纏在一起,印樂知如同倒在地上的破敗玩偶。亦炎蘇手撐在血上,沾了滿手的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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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樂知晃盪於人事不知的邊緣時,亦炎蘇終於放開了他。
印樂知幾乎要昏厥過去,不知用了多久才緩過勁來,努力從朦朧的視線裡找到亦炎蘇,衝他展露一點吃力的笑意。
那笑裡依然有著無限的縱容。
亦炎蘇嘴角一抿,拉出一條細長兇狠的直線,寒聲道:“你又這麼看我。”
他的聲音裡含著六分惱怒,二分無力,一分暴躁,還有一份難以觸及的委屈。
印樂知咳了咳,聲帶刮擦發出粗啞的音節。他皺了皺眉,放棄了說話的意圖。
亦炎蘇大拇指蹭過印樂知臉側,留下一條斑駁半乾的血痕。
印樂知轉過臉,又笑了。他平時在別人面前掛著易容,都不做什麼大表情,此時一身又細又深的傷,反倒笑了好幾次。
印樂知清了清嗓子,總算發出了聲音,道:“天地無一,你又不樂意什麼呢?”
亦炎蘇沉著一張臉。
他不樂意的可多了。
印樂知指尖等距離心臟遠的肢體被紅線捆得久了,已然發紫,他卻毫不在意,掙松了一點手臂上的束縛,抬手給亦炎蘇看。
“天地無一,你看我的手指在你的努力下離無法挽回也不遠了,我見你一通折騰發洩了點積蓄的惡意也舒服了不少。你歡喜,我高興,你到底又不樂意什麼?好難伺候啊,我的主人。”
亦炎蘇露出一臉“我看到你就不樂意”的表情,原本被鮮血和歡愛激起的爽快都被印樂知欠揍的一番話給弄沒了。他板著臉,跪坐在印樂知身旁,悻悻地解開紅線,把線一根根從溼潤的皮肉裡抽出。
每抽出一根,線與肌肉纖維直接摩擦的疼痛都讓印樂知輕輕顫抖。印樂知只是乖巧地坐在腳後跟上,不出聲,也不動。
只是嘴又蒼白了幾分。
印樂知不頂撞亦炎蘇的時候,亦炎蘇明顯心態平穩了許多。他甚至拆完線後,還耐心地給印樂知按摩著手指,好讓他血液盡快恢復流動。
印樂知見怪不怪地受著亦炎蘇難得的溫柔,視線一直盯著亦炎蘇頭頂的髮旋,半是嘲諷地又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亦炎蘇還是他自己。
那一聲笑的氣流吹動亦炎蘇頭頂髮旋,亦炎蘇抬起頭:“我問你,你真的想讓我走?”
印樂知軟了語氣:“亦炎蘇,你停一停好不好?”
印樂知指的是亦炎蘇所在謀劃的一切。
這是橫在二人之間最根本的矛盾。
亦炎蘇想要毀滅,印樂知想要生息。
“每次到這種時候,就喊我的名字。”亦炎蘇有些絕望地笑了笑,“怎麼,想要我和你一起泛泛之愛嗎?”
亦炎蘇的那點絕望被他藏的很深,連印樂知都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印樂知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你想什麼呢?為什麼又扯我家那傻缺家訓?”
亦炎蘇眯起眼,冷笑一聲:“小樂知,你這表情真可愛。要不是為了遵從家訓,你會跟我身上浪費這麼多時間?”
印樂知看起來很挫敗:“我覺得我倆就是誰都聽不進去誰的典範。”
亦炎蘇道:“我一直在聽。“
印樂知:“……”
你聽個雞毛撣子。
印樂知嘆口氣,又換了一個曖昧的稱呼:“哥哥,那你聽,我愛你。”
印樂知雖然已經在失血與體力透支下聲音微弱,但他說得很認真,與亦炎蘇那種輕佻的情話不同。
不是泛泛之愛,不是為了別人。
但亦炎蘇眼裡有一絲困惑稍縱即逝,隨即冷笑一聲:“消受不起。”
印樂知似乎早就預料到這句話:“這不還是聽不進去嗎?”
亦炎蘇也不想再繼續這重複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對話,拍了拍印樂知的頭,起身就要往門口走。
印樂知動了腿,一陣無力感襲了上來。他覺得自己暫時還站不起來,有點嫌棄地嗅了嗅屋裡的氣味,道:“不放我出去了,哥哥?”
這聲“哥哥”多了點調侃的意味,果然激怒了亦炎蘇。亦炎蘇頓了頓,皮笑肉不笑道:“乖一點,你哪兒都去不了。”
印樂知猛地向前一撲,似乎是想要站起來但沒成功,手腕“哐”地砸到了地面。
亦炎蘇回頭看他。
印樂知那句“等“的口型定格在那兒,歪著頭思考了一會兒,突然燦爛地笑了:“那我等你什麼時候想放我出去再說吧。”
亦炎蘇:“……”
亦炎蘇收回了方才那點動搖,移開視線,開啟了機關鎖,把印樂知留在纏繞的紅線裡,又鎖上了厚重的門。
印樂知怔怔地坐在紅線堆裡,身上的傷口慢慢止了血,他的神情也逐漸恢復了戴著易容時的冷硬。
天色暗下來後,印樂知不敢去看那些玻璃。他臉上沒有易容,而晚上玻璃後的水都變得昏暗,印樂知一偏頭,就會看到自己的臉在玻璃上的投影。
之前他沒注意,瞟到了自己臉的倒影,登時尖叫一聲,失去了往日的鎮定,腳下一滑摔倒在地,蜷成一團發抖,半天沒緩過勁來。
他只好背貼著琉璃壁,整個人團成一團,把臉埋在膝間。他的喉嚨幹得發疼,咳嗽的時候彷彿有砂石在喉嚨裡滾。
忍著吧,就是不知道這次亦炎蘇要幾天才能消氣。
印樂知不怪亦炎蘇。雖然亦炎蘇從印樂知十五歲那會兒起就隔三差五逗弄他,但從來沒像對其他人那樣對印樂知下手。
反倒是印樂知自己跨出了那一步,直接把兩人一起拖入了深淵。
從那之後,亦炎蘇誰都不管,就可勁折騰印樂知。
印樂知還能怎麼辦?
自己招來的禍端,當然是自己平。
只不過這次,亦炎蘇有點出乎印樂知意料。
“狗東西。”印樂知罵了一聲。自己平歸自己平,氣還是氣的,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