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當做工具人的感覺是真不太好。
但現在也不是合適糾結這件事的時候，所以林凡只能狠狠瞪了小倩一眼。
但她仍舊面無表情，對林凡的不滿視而不見。
無情的女人，林凡心中暗暗想到。
隨即林凡便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怨嬰身上。
怨嬰的怨念極為強大，這是毫無疑問的。
但同樣的，它也極為單純和不諳世事，其所作所為全憑本能，皆是來自它最真實的想法。
因此，它剛才為汪芳阻擋下來自小倩的一瞥殺氣，完全是出於本能，絕非是分不清小倩針對的物件是誰。
她是，它的母親。
所以哪怕它要折磨她，也是她欠它的。
但如果其他人要插手，要傷害汪芳，它絕對不允許。
也正是如此，二者的行為對比之下，才更讓人感覺到荒謬，和不真實。
她真算是一個人嗎？
它真的是一個集合怨念的怨魂嗎？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林凡看著面前的怨嬰，緩緩說道，
“她不值得你這樣做。”
林凡知道它能懂自己的意思，也確實認為這個自私的女人完全不值得它如此，不值得它耗費自己轉世投胎的機會留在人間只是為了折磨她而不是殺死她，更不值得它在關鍵時候救她。
然而在接收到林凡的意思之後，它只是依附在汪芳身上，儘管在剛才承受了絕大部分來自小倩的殺氣衝擊之後，它有些力有未逮，但它依舊倔強地無聲嘶吼著。
讓人看得有些心疼。
“既然你不願意讓她死，那就趕緊入地府陰司接受審判，一切都還來得及。”
它依舊保持著無聲嘶吼的狀態，似乎是並不同意林凡的說法。
“那你想幹什麼？一直留在人間？留在她身上？纏著她？折磨她？”
它嘶吼著，點了點頭，似乎是認同了林凡所說。
“如果你要這樣，那麼即便你是受害者，也將不能逃過陰司的制裁，你將會被送往地獄受罰，你想這樣？”
怨嬰沒有表情，沒有眼睛，沒有嘴唇，只有猩紅，只有空洞，只有怨念，只見它緩緩低下了頭，彷彿認命一般。
“地獄刑罰遠比你想象的要恐怖。”
即便這個怨嬰有前世，經歷過地獄的刑罰，但這也是它前一世的事情了。轉世投胎之後，前世的所有記憶都會被抹去，成為一個全新的靈魂，前世今生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毫不為過。所以怨嬰此時並不知曉真正的地獄刑罰到底有多恐怖。
但它仍舊沒有同意。
“而且，你覺得我會視而不見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怨嬰抬起頭，低吼著，似有嬰兒啼哭的聲音出現，啼哭聲帶著明顯不甘願的情緒。
它在藉此表達它的，憤怒。
它原本就是怨念與絕望的集合體，因此它的性子並不和善，只是遇到了林凡，以及剛才小倩所散發出的一絲強大的氣息讓它有些恐懼，所以這才沒有直接發作。
但此刻林凡表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當做無事發生，就使得它的情緒有些抑制不住了。
它之所以遺留人間，集合怨念與絕望，就是因為不甘心就那樣未出世而亡。
原本它帶著對新生的期望轉世投胎，沒想到遇到了這種絕望的毫無反抗之法的絕望結果，使得它的期望完全轉化為了絕望與怨恨。
那種不甘心的執念，始終縈繞在它心頭，濃重得幾乎要逸散出來。
它怨，它恨，它絕望。
因此，它怎麼可能就此罷手。
哪怕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又如何？
它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它只想發洩。
但它始終不願意直接讓汪芳，讓它的，母親，就此死去。它下不去手，也無法對其他人出手而坐視不管。
儘管，當初她做那樣的決定的時候，是那麼的絕情和殘忍。
“既然我今天遇到了，就不會袖手旁觀，更何況，這本就是我該做的。”林凡對它倒是還一些耐心。
雖為怨魂，雖集合了怨恨與絕望，可它竟然同時保留著這看似極為荒謬的，良善。
這讓林凡感到有些，感慨。
這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非對即錯，除了善良便就是邪惡，從來都不是這樣。
至善的人和至惡的人同樣稀少，一個人該要有怎麼樣的心性才能一生為惡或者為善？
人性實在複雜，善惡交織，美醜並行，小人未必沒有人性中的光輝時刻，大人物未必向來高高在上身處雲端。
天使都會跌落凡間惹得一身塵埃，又何況是人？
又何況是這本就在泥塵中苦苦掙扎的人？
但如同汪芳這樣極端的利己主義者，確實也少見。
林凡緩緩從座位上起身，
“我這是在給你機會，也是在為你好。”
怨嬰依舊在對著林凡嘶吼著，它仍舊不同意林凡所說，且那種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清晰，說明它的憤怒也在越來越強烈，原本就在抑制本性的它開始在逐漸釋放。
林凡向前走了一步，朝著坐在地上被嚇傻了似的汪芳走了一步，怨嬰充滿了絕望的啼哭聲便清晰了一分，而且它已然將此前對小倩警惕與不甘的示威，轉向了林凡。
它像是依附在汪芳身上的一隻野獸，充滿了危險，彷彿只要林凡再繼續靠近，它便會猛地發起攻擊。
沙發上的可樂和七喜在看到這種情景之後，也是如同炸了毛一般跳下沙發，匍匐著身子，雙爪著地，尾巴在身後極為緩慢地擺動著。
“喵——”
它們發出了極為不善的低吼。
兩隻貓死死地盯著怨嬰的動作，碧綠色的眸子中映著怨嬰的倒影，似乎只要怨嬰敢對林凡出手，它們倆就會立刻飛撲上去。
聽到身後的聲音林凡停下了步子，向後望去，眼中滿是柔和，他輕聲說道，
“沒事。”
可樂和七喜看了一眼林凡，而後互相對視了一番，收回了自己的攻勢，而後如同什麼都沒發生似的，邁著高傲的步伐跳回了沙發上，慵懶地趴在沙發上看著林凡。
看到這一幕的馬候也是感到有些驚為天人。
好聰明的貓！
“成精了？”
馬候不由自主地口中輕聲喃
喃道。
妖，這種東西，馬候可是還從來沒遇見過。
這數十年的經歷中，馬候見過的鬼也是不少了，雖然未必每一次看似詭異的現象都是真有鬼作祟，甚至可以說十有七八都不是什麼靈異現象。
而是心鬼難平，人在作祟。
是的，比起鬼作祟的頻率，人作祟才是各種奇奇怪怪現象的主因。
這個道理也是馬候數十年跟著師父遊歷總結出來的道理，因為最早的時候師父告訴自己這個事實的時候，自己根本就不相信。
直到這數十年的親身經歷過後，馬候才真正知曉師父曾和自己說過的那一番話，
“傻徒兒，你要記住，厲鬼雖惡毒，但心鬼更甚......”
雖然這世間沒那麼多神神鬼鬼，但這數十年來馬候總歸是見過了不少鬼，其中他自己親手解決的小鬼也有不少。
但，妖之一類，馬候卻是從來都沒有親眼見過，至多見過一些開了靈智的精怪，也就是聰明一些的動物。
但它再聰明，也是動物，低階動物，永遠都脫離不了這一層次的限制。
至於那種修仙故事中能夠口吐人言，又亦或者是化身人形的妖，別說是馬候了，連他師父都沒有見過。
這玩意兒差不多和仙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又或者和仙一樣，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至於這曾經到底有沒有仙，馬候也說不準。
......
見到兩隻貓跳回了沙發，林凡笑著轉回了頭，看著怨嬰，表情瞬間冷了下來。
“我沒空和你浪費時間。”
聽到這句話的怨嬰也是不甘示弱地朝著林凡張牙舞爪似的吼了一聲，嬰兒啼哭的聲音頓時清晰了數分，就像是真有一個嬰兒在這屋子裡啼哭。
這哭聲聽著有些炸耳，炸耳之後就是鬧心，且這啼哭聲響明顯有持續上升的趨勢，馬候聽得直皺起了眉頭。
一時間，二者間的氣氛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這是要，動手了？
馬候眉頭皺的更深了。
他倒不是擔心林凡打不過，而是擔心林凡沒收住手，下手太狠，直接把它打得魂飛魄散，讓它再無入陰間投胎轉世的機會。
馬候也是本能地打從心底裡不願意看到這種結果發生，畢竟這怨嬰也是受害者，也是可憐人，甚至它連人都算不上。
林凡再次向前走了一步，此時他距離汪芳也就一步之遙了。
“你要，逼我動手嗎？”
林凡的聲音越來越低沉，這怨嬰真是有些冥頑不化了。
話音剛落，怨嬰的啼哭聲在驟然間擴大，彷彿平地炸雷一般，震得客廳裡的小物件瞬間抖了起來。
而且隨著它啼哭聲，一股強烈的怨氣從它身體中爆發出來，席捲了整個大廳。
這怨氣之中夾雜著強烈的絕望之感。
坐在門邊的馬候頓時感覺到一陣胸悶，渾身血液都在翻騰，並且喉嚨裡竟有一絲腥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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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不是嚴重的，嚴重的是那種夾雜著絕望的怨氣隨之侵襲而來。
馬候立刻正襟危坐，閉眼掐訣，守心持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