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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2:內訌_第一章 重返上海

在特等客艙外站定,常小健聽見咳嗽聲,他知道父親的氣管一向不是很好,深冬裡南北氣候差異大,便有些感冒。推門進去,見父親已穿戴整齊,腰板挺直站在視窗,兩鬢間絲絲白髮在晨曦中格外顯目。

爸,船進吳淞口了。

挽著父親踏上碼頭,常小健眼睛已經不夠用了,五年未歸,看什麼都覺得那樣親切。實在抑制不住,突然放開父親,在人流中展開雙臂,旁若無人地歡呼:回家了!

清冷的風捲起了黑色的大衣。

常嘯天看著兒子的眼睛帶了笑意,驀然柔和了許多。民國35年初,他重新立於上海灘,望向外灘林立的高樓大廈,深深呼吸著清冽的江風,眉頭舒展,胸臆開闊。他雖不似小健那般把上海視作家鄉,可內心最深處,最割捨不下的除了上海還有哪裡呢?抗戰勝利了,他又回到了令他魂牽夢繫的東方大都市。這裡,寫了他半生的榮辱興衰史。只是歲月如梭,他,已經年過半百了。

行李交由僕人運回公館,父子倆坐上一部出租汽車,常嘯天道:隨便走走,我要看看上海。

司機有些茫然,常小健解釋道:走外灘,然後從南京中路邊上繞一下,最後到貝當路。

不,到四川北路。常嘯天加重了語氣。他要去天華總公司,忠義社的大本營。

常小健笑道:邵叔叔他們只知道您從重慶回香港,還不知道我們坐船回上海。

常嘯天道:就給他們個突然襲擊!

一路上,抗戰勝利的喜悅已如褪色的紅紙,只有些粉紅色的底子還殘存於街面的商行、店鋪的裝飾上。戰爭中的孤島,似乎並未遺失昨日的繁華,反而變得更加奢靡華麗。南京路依舊香風撲面,氣派卓然。尤其引人注目的是敞篷吉普車上坐著的高頭大馬的美軍,摟了花枝招展的中國女人招搖過市,行人也不駐足,目光多半是平和中稍帶鄙夷,顯然已司空見慣。

車到了四川北路,有一隊國軍雄赳赳地開將過來,車停在半路,一時過不去了。常小健扶了父親下車,在人群中擠來擠去,辨不清方向,不由問旁邊的路人:借過,天華公司怎麼走?

他不自覺帶了些廣東口音,一個阿飛模樣的小子湊上來,人群之中用肩一擠:有沒有美鈔?

常小健被他近身緊逼得心煩:阿拉勿有!

聽他又說上海話,那阿飛大失所望,上下一打量:搓那儂小赤佬,玩起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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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嘯天早看出門道,搭搭小健的肩,向下努努嘴,小健低頭一看,大衣袋裡的東西已被掏出一半,一時火起,一把逮住阿飛的胳膊:兄弟,拎拎清爽!

那小阿飛吃痛不住,哎喲著三甩兩甩甩開他,左手放進嘴裡,打了個響亮的呼哨,一下招來四五個黑衣黑褲的後生。兵已過完,街邊人群動了起來,看這裡有熱鬧可尋,又擠過來,把他們圍在當中。

常嘯天負手立於人群後,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知道小健剛才東瞅西望,口音又像外地人,所以被點了相。想到這裡已經是自家地面,這夥阿飛真是應了那句“太歲爺頭上動土”,不由微笑。

常小健哪會把幾個小子放在眼裡,幾個回合下來,已打得他們四面開花,遍地找牙。他轉著手腕在一干人中找到父親,退過來道:想不到邵叔叔的見面禮居然這樣!

爺倆同聲大笑,

轉身要走,突然耳中炸雷般響了一聲:小兄弟留步!傷了這麼多人,怎麼也要有個交代!

常小健回頭見一壯年男子,大冬天剃個大青瓢,敞著外衣襟,火愣愣撥開人群大聲嚷:起來,都給我起來!你們老大才在醫院躺了三天,就在這裡丟人現眼!

小阿飛們已從地上爬起,低眉順眼閃在他身後,紛紛過來:白爺,那小赤佬好厲害!

是他先欺負小黑的!

那漢子怒目直視那兔崽子,入眼一個高個小夥兒,眼睛亮過天上的星星,笑彎彎正凝視著他。他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抓抓腦袋,突然一巴掌擊在光頭之上:哎呀,小健!

常小健任由他把自己摟住,開心得不知怎麼才好。白冬虎像小時候一樣,一下把小健掄起來,但他很快發現,小侄子已經高過自己,若不是有些力,還真掄不動。只轉了一圈,就又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向他走過來,白冬虎把小健放下,眼淚湧出來,一把擦了去,仍止不住。

那群小阿飛見到威嚴仗性的白爺先笑後哭,發了神經一般,齊齊望去,見那人濃眉鷹目,儘管發已花白,仍有一股攝人心魄的霸氣四射開去。這張臉對他們來說太熟悉了,他的照片已被忠義社的後生小子們頂禮膜拜過無數次。此刻真神乍現,真是又驚又喜。

常爺!是常爺!有人衝口一叫,立刻拜倒一片。

白冬虎幾步搶至近前,突然止步,徑自跪下去:天哥!可回來了!

他從小在常家長大,常嘯天對他亦父亦兄,更有救命之恩。常嘯天伸手扶起他,再看看小健也同樣高興流淚,一手挽上一個:別哭了!叫小的們看笑話。走,帶我見曉星。

天華總公司總經理辦公室。

邵曉星端坐辦公桌後,正蹙了眉頭對職員吩咐著什麼,抬眼突見外間的兄弟、職員不知何故正一一站起,氣氛異常,他的手立刻伸向左邊最上頭的抽屜。人入江湖,身不由己 ,即使成為聞人富賈,也擺脫不了江湖的明爭暗鬥。所以,在忠義社副社長、天華公司總經理邵曉星的抽屜中,永遠有一支上了膛的手槍。

常嘯天大步走了進來,邵曉星霍地站起。常嘯天環視辦公室,見到辦公桌上厚厚的賬簿整整齊齊,案頭的檔案零亂攤開,自來水筆開蓋,屋裡竟散發墨水的淡香。常嘯天感慨萬分,隔桌望著昔日的飛刀小邵,五年不見,兄弟開闊光滑的額頭上竟也平添了明顯的皺紋,歲月的滄桑、守業的操勞盡寫於此。

曉星!

大哥!

隔了桌子,兩雙臂膀狠狠絞在一起,邵曉星目不轉睛地望著常嘯天,生怕跑了一樣不肯放開手,四十多歲的人竟一踩椅子,飛身跳至桌外,常嘯天愣了一下,讚道:好!不減當年!

兩人緊緊擁在一處。

雷彪吩咐把汽車停在馬路邊上,聽見乘雲堂拳館一片喊打喊殺聲。總教練楊勇頭上熱氣騰騰,拎著一隻沉重的石鎖走出來。他正練得起勁,聽說老大來找,心道定是又有難收的爛賬,好大不樂意,雙手倒著那只足足百十斤的傢什,晃晃蕩蕩走過去,低頭向敞開的車門裡喊道:屁大的事還用老大出馬?我去嚇他們就成了!

說罷連人帶鎖坐進去,把轎車壓得晃了晃:快開車,回來還能教一趟拳!

雷彪叼著大菸斗,看著門生,沒有絲毫不悅,這

是華東七省的前國術冠軍,他兩年前收入門下。這楊勇成名雖早,卻脾氣古怪,玩世不恭,幾杯酒下肚便天不怕地不怕。快三十的人,空有一技之長,卻無謀生之道,和黑白兩道全對不上路,人稱渾人。抗戰期間,他老母重病,無錢請醫延治,糊里糊塗被人利用,為日偽做了幾天事,又突然悔悟,寧坐牢也再不玩活兒。雷彪輾轉聽說了這個顛三倒四的武人,將他母親送醫救治,伺機把他弄了出來。這位爺九死一生才出了七十六號,一聽救命之人是洪門大哥,當即臉色一變,甩手而去。回家之後,遭母親一頓迎頭痛罵,訓斥他忘恩負義。雷彪這一注下對了,楊勇人雖然混沌,卻極孝順,對母親說一不二、言聽計從,從此收心斂性,入了乘雲堂,乖乖在武館任教。雷彪素知他脾氣古怪,軟硬不吃,只是實在棘手的事情,才吩咐他做,平時並不把他當一般兄弟使喚。當了多年的老大,雷彪深知好鋼用在刀刃上的道理。楊勇因此而自得,堂內只服雷彪一個人,並以武功第一自詡。

阿勇,你有用武之地了!雷彪拿開口中菸斗:帶你去個地方,給我殺出威風來!

幹什麼,看我幹什麼?楊勇一上車,就被滿車人瞅得渾身不自在,只對雷彪道:老大,說好了我只管打,不殺人的!當年七十六號差點打死我,我都沒替他們殺一個人。

傻瓜,老大找你就是砍人嗎?

你出頭之日到了!

滿車人都在羨慕他,楊勇開始犯傻。

阿勇,上海洪門的比武大會預賽一會兒就要開始了,決賽在明天。我要你代表乘雲堂,給我拿個狀元回來!雷彪比畫著菸斗,十分自信。

比武大會?怎麼我從來沒聽說過?楊勇精神一振。

車上兄弟告訴他:勇哥,你入門時間短,不知道。當年常爺在上海,每兩年要舉辦一次比武大會。到時候不論輩分,十八般武藝盡可以使出來。已經比到第三屆,咱們總堂的執事白爺和唐軒、唐轅哥倆都拿過冠軍。由社長親手披紅掛綵,好不威風呢!

楊勇此生別無嗜好,就是好武成性,聽得眼珠發亮:雷爺,真的?

雷彪人過五十,身體發福,笑起來很像彌勒佛:小邵、老三和陳阿水他們幾個,以往仗著手下硬,一到比武總是搶我的風頭。這一回,我有阿勇這個國術冠軍了,讓他們開開眼。風水輪流轉,該我們乘雲堂威風了!

楊勇問:停了這麼多年,怎麼突然又急著要比武了?事先也沒個知會。

車上人人奇道:阿勇,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

門裡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勇哥,社長回來了!

楊勇一不上妓院二不進賭場,在武館和徒弟們也甚少交流,對門中的所謂大事真是一無所知,一臉茫然:常嘯天?他不是在重慶嗎?

一番話引來一片哂笑:人人都知道,天爺都回上海兩天了,正好趕上五十大壽,明天要為他祝壽!

比武大會也是慶祝的一項內容,慶祝他重返上海灘!

噢!這麼說,明天能見著常嘯天?楊勇不由有些好奇。

叫常爺!雷彪突然嚴厲:在這兒由著你沒大沒小!對老大絕不可以直呼名字,給我記住!

楊勇痛痛快快應了一聲,一想要比武,便心癢難耐,放下石鎖,摩拳擦掌,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