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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門兄弟1:結義_第二章 未來接班人

法租界貝當路一座羅馬式庭院,白色精鋼門緩緩開啟,燈火如繁星點點,巨木參天聳立,奇花異草在身邊掠過。常嘯天、林健走在其中,如夢似幻,彷彿走在森林中,又像走在童話裡,走著走著,維多利亞時代建築風格的三層樓現於眼前,樓前是一處噴水池。

登階步入大廳,英式豪宅的氣派更加令人傾倒。寬敞的客廳,足以容下數百人,全套的法國傢俱嵌金鍍銀,曲線曼妙;巨大華美的吊燈一枝枝呈倒寶塔狀,金光璀璨地從三樓頂棚垂下;地板是奇珍異木打磨成迷離的黃褐色,大塊厚重的波斯手工毯驕傲地在大廳一角襯著大圈白色的羊皮沙發。猩紅色的地毯逶迤沿旋轉的樓梯伸延而上,樓梯扶手下的銅柱發著金子般的光澤,間或白色棒槌狀的陶瓷,玉一樣柔和溫潤。不知何故,在這午夜裡,大廳中所有的燈全部大開,有如宮殿般金碧輝煌,讓人歎為觀止。

銘九栽到你們手上嗎?

委婉低沉的女聲從二樓頂端響起,身著黑色旗袍的中年女子現身於二樓扶梯處,向下打量一眼,轉了一大圈來到扶梯口,款款走下,高高的鞋跟陷在鬆軟的地毯中,仍保持了端正的身姿,肩上繞的白色貂皮,輕輕拂著臉頰。下至一半,有槍指了她,她頓了步:沒人告訴你們汪銘九的老婆最怕動刀弄槍嗎?用不著這樣劍拔弩張。

常嘯天直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不會有什麼攻擊力,揮手制止了持槍的兄弟。

銘九看來回不來了。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看做掉了銘九的人,會是什麼樣兒?女人又下了幾步,目光和善地掃過來:嘖嘖,這麼年輕,入門時間不會很長吧?

常嘯天越發感到這汪夫人與眾不同,欠身道:常嘯天,這是我兄弟林健。汪堂主犯了門規。我們奉命行事,請汪夫人諒解!

諒解?夫人輕笑起來,笑靨如少女般明麗,繼而旋身上樓,口中叮囑般一路道:家中僕人二十五名,都在書房裡候了多時了,鄉下人,沒一個在門,如果可能的話放過他們。這位小兄弟出語不凡,想來是後起之秀,青年才俊,怕這裡以後就要歸你了。記住,繁華易築不易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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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聲輕響。

常嘯天頓足大叫:誰開的槍?

林健奔上去,見汪夫人緩緩蜷倒在二樓拐彎處,手持一支象牙柄的小手槍,抵了心臟,找得很準,已經沒救了。

常嘯天跟上來大嘆:汪銘九有這樣的老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健伸手替她合上了眼睛,蹲在那裡半天不起。常嘯天拍拍他:生死有命!當了汪銘九的老婆,就該預料到自己會有這樣的下場!叫兄弟們搜樓!

林健率人上樓。樓上各房大開其門,空無一人的房間裝飾考究,抽水馬桶都精美絕倫,更有兩個大的套間獨立成房,衛生間、小客廳、吧檯一應俱全,想是主人房。汪銘九這些年錢是賺足了,卻再也享用不到。最後一個套間是兒童臥房,屋中堆滿洋娃娃。床上,兩個孩子頭挨頭熟睡,枕上開放著四隻大大的蝴蝶結,根本沒被宅中發生的一切驚醒。林健皺皺眉,想起這該是老汪的孿生女兒。跟進一個兄弟越過他上去掀被子,粗暴地搖晃著,試圖把她們弄醒,卻怎麼也推不醒。

林健拉過他,抓起放置在枕邊的一張信箋,上面是清秀的蠅頭小楷:

已給她們服下安眠藥,如想殺之,請在醒來之前,拜託!母親泣首。

顯是汪夫人絕筆。

林健眼前立刻出現一幅慘景:一個穿花綢長襖的女孩兒口角流血,軟軟躺在他手上。那是他的妹妹,死的時候只有七歲。他左右看看,見只有一個兄弟,便疾聲厲色道:你什麼也沒看見,聽見沒有!

等林健下樓,汪夫人的屍身已被挪走,猩紅色的地毯上已經了無痕跡。豪華的大廳煞是熱鬧,一群兄弟正拼命試坐那彈簧沙發,此起彼伏地把屁股顛個熱火朝天,笑聲中,還夾雜著叮叮咚咚的琴聲。林健走過去,見常嘯天站在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旁,一副大戰之後好整以暇的神情,正用指頭一個一個地按那黑白鍵子,抬頭看見林健:快來看,德國貨!老汪真風雅。

林健走過去,拉出琴凳坐上去,想了想,一串音符從手下流出,很快卡住了,又重彈,漸轉流暢。兄弟們圍上來聽熱鬧,常嘯天以手擊節,欣賞了一會兒,向兄弟們介紹: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

姓貝呀?阿拉鄉下有親戚姓這個姓。一個叫阿田的小兄弟插話。

林健皺眉停手,常嘯天哈哈大笑,直笑得喘不過氣。這時有兄弟來報:二十五個僕人都在書房,已經搜了身。所有武器,連菜刀都一把沒落,全在貯藏室。

常嘯天止住笑,若有所思:這位汪夫人倒死得清清楚楚,真是不簡單!我就看在她的面子上,明天放那些人回家。對了,老汪的孩子呢?

林健啪地合上琴,起身便走,有人介面道:汪銘九兒子在國外。聽說因為老汪搞了法國情婦,老早和他爹鬧翻了,不肯回來,連汪銘九都不知他的下落!

這邊有幾個兄弟聽了那只大白盒子發出的仙音,遠比自鳴鐘要好聽,早好奇得心癢難耐,見常嘯天跟了林健走開,全都撲到鋼琴上,重新開啟,亂按一氣,一時間廳裡似開鍋一般。

林健回頭斷喝:合上!不要碰!

又對常嘯天道:你帶人走,今晚我留下!

走?你叫我上哪去?常嘯天一臉驚訝。

你不是真要住進來吧?林健懷疑。

有什麼不對嗎?我們到上海來,就是為了過上這種生活!常嘯天雙臂一展環視周圍,彷彿他已經是這裡的主人:我這輩子還從未見過這麼好的房子,要好好享受一番!

林健壓低聲:這地方怕是閆爺的家也不及一半,避諱些好。

常嘯天拍拍腦袋:想得周到,依你依你!不過這房子對我胃口,早晚我們要住進來,還要請蔣清來聽你彈琴!

可不敢比,蔣小姐定是個中高手,這房子就留給你們當新居吧!林健難得地露出些笑意。

哎!你不住我也不住!我們早說好了,同甘苦共患難,好東西要一起享用,不然算什麼兄弟!

林健的表情就有些促狹:你把這話講給蔣小姐去!

啊!你鑽我的空子!什麼時候,這女人是不能同享的!反正我也沒同她戀愛,喜歡的話,介紹給你好了!

承讓!那富家大小姐,又留過洋,我享受不起!

走,我想上樓看看!

太晚了,明天再說!

做下這樣一件驚天動地的事兒,我不信你能睡得著?早聽說老汪有個酒窖,好酒無數,我們喝個通宵不醉!

閆爺那邊還等你呢!

打過電話了!哎,怎麼這麼多廢話?常嘯天盯住林健,聲音低到只有兩個人才聽得見:讓我猜猜。嗯,在今晚之前,沒人會知道老汪出事,汪夫人再有本事也來不及轉移家人

!老汪的女兒呢?

林健面色轉陰。

閆家花園開香堂。閆森剛剛宣佈任命,洪門的三個堂把子和幾個元老面帶笑容,起身祝賀風雷堂新晉堂把子常嘯天。

常嘯天著了長衫,倜儻之中多了幾分儒雅,顯得謙恭有度。天龍堂老大倪子善還帶著病容,看著一年前投入門下的外鄉後生,轉眼間已經平起平坐,不免泛些許酸意:長江後浪推前浪,我是老了!

乘雲堂堂把子雷彪笑話他:倪老大,才過四十就賣老,正好香還沒燃盡,何不就此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眾人皆大笑,閆森在內堂換了衣裝,在阿三、阿堂陪同下走進來,聽了個尾音,興致頗高:誰要金盆洗手、退隱江湖?

猛虎堂堂把子錢朗年紀最大,老成持重,道:大哥,我們在開老倪的玩笑,今天是阿天的大日子,是不是慶祝一下?

閆森人逢喜事精神爽,興頭頭拉了馬褂袖子回頭:去,看看夫人準備得怎麼樣了!

復向大家道:把兄弟都叫進來,今天在這裡玩個盡興。你們幾個不醉不許走!

舉座皆歡。

四大堂主中,雷彪和常嘯天年齡相仿,暗中向他一翹拇指:真有面子!不逢年節,閆爺在家裡擺宴,這我還是頭回看見!

馬上,眾多僕人在公館中穿梭起來,大廳裡熱熱鬧鬧開起了牌局,各堂口的小頭目們興高采烈地登堂入室。他們多半在江湖上小有名氣,放浪形骸是本色,美酒賭局皆所好,只可惜閆爺這裡沒有美女,稍稍有些遺憾,略做招呼,便吆五喝六開始自行捉夥廝殺。

閆森樂呵呵地各桌看了一過,在幾位元老的簇擁下,向後面煙房去尋趣,忽然想起什麼,叫過常嘯天:怎麼不見阿健?

常嘯天忙道:阿健有些不舒服,所以沒來。

阿健不錯,讓他常過來玩!

謝謝閆爺!

晚上既是家宴,自然家眷也要出席。閆夫人坐在丈夫身邊,不住地上下打量新晉的堂把子。一輪敬酒剛過,就暗暗點頭,低喚僕人去叫小姐來。

閆家後花園,大小姐閆意俏影獨立,僕人一路尋來,學舌道:小姐,夫人說,請你去看一看,她還說她滿意。

前廳喧聲入耳,閆意在花園裡沒頭緒地走,最後停在一個壯壯的身影前,猛一抬頭,眼淚湧出:三哥!你怎麼才來?我,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阿三低頭:我早來了,我沒去宴會!

你都聽見了,本指望娘會幫我擋過這一關,現在怎麼辦!

早知道會這樣。常嘯天是人中龍,我根本不能和他比。你該去看看……

閆意恨了半晌:你知道我的,還說這種話來氣我!

阿三越發痛苦:小意,我,我也不知怎麼才好!

閆意已不顧羞澀,一下拽住他的手:三哥,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這個世界上,除了娘只有你對我最好!求求你,我不要嫁什麼未來掌門,你帶我離開這裡!

阿三怔了一下:未來掌門,閆爺說的?

閆意點點頭,又淚眼婆娑道:走吧,我爹和娘就我一個女兒,他們早晚會原諒我們的。

阿三拉著她細柔的小手,艱難開口:小意,你對我這麼好,我到死都會記著!可是,我不能!從小閆爺帶我入門,你是他唯一的女兒,我帶你走,這太忤逆不道了!

僕人在花園門口喊:小姐,你還在嗎?夫人叫你!

閆意抽出手帕拭淚,看阿三沒有反應,恨得甩開他扔開手帕跑出去。

喧聲陣陣傳來,阿三心亂如麻,腳下竟然蹭出一處坑來。

直到深夜,常嘯天才回到和林健同住的公寓。他喝開攙扶的兄弟,站不穩一頭栽在床上。

林健打發了手下,關門回頭,見常嘯天忽地躍起,在桌上抄過傢什便嘔,害得林健也跟了他一通忙亂,又是倒水又是拿毛巾。

常嘯天漱口,才發現腌臢物全吐進林健鼓搗的什麼器具裡,忍不住大搖其頭:阿健,這算什麼!你拉我一下嘛!這又做的什麼,糟蹋了,糟蹋了!

林健沉默,拿下杯子,遞上毛巾,常嘯天胡亂一抹臉,斜在床上以拳砸頭:還好,沒出洋相!老倪爛醉成泥,當時就睡桌子下了,雷彪是被手下抬回去的,我比他們強多了,我是走上來的!

隔了一會兒又笑叫:我是走上來的!

林健絞了毛巾敷衍道:知道了,你是走上來的!喝了多少呀?肯定人人敬你了。

常嘯天支起身,對了兄弟的背影舌頭打卷,醉眼矇矓,卻一臉正色:錯了!是我們,是敬我們!今天是我們的大日子,我們得償所願!兩年了,終於拼出頭了,從此之後,我常嘯天,你林健,走到哪裡都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林健搖搖頭,上前把溼毛巾覆上他的臉,常嘯天在毛巾下邊兀自不停:怎麼不說話?你不高興?你不知道,那些人叫我天哥、敬我酒的時候,我只想快點回來,就為了和你說這幾句話!

林健應道:睡了!明天還有大把的事,汪銘九的攤子夠你收拾的。

有你呢,我怕什麼?常嘯天在床上橫成一個大字,突然又想到什麼,自顧自地笑:對了阿健,忘了告訴你,閆爺的千金那叫一個漂亮!今天還在席上給大家敬酒,頗有些林黛玉的風采。為防他們亂點鴛鴦譜,我要先下手為強!

林健這才急了,叉腰喝道:你到底喝了多少呀?別玩出火來,那可是閆森的女兒!

真當我醉了不是,小看我!常嘯天乜斜了雙眼,看著兄弟怎麼都是一個笑,比畫著放下手,聲音漸漸小下去:我是想把她介紹給你。大笨蛋!

說著說著,竟起了鼾聲。

民國初期的上海租界,既是夢想實現的年代,也是創造神話的年代,常嘯天和林健兄弟倆從此發跡!

常嘯天仗了有些英文底子,加上善交際肯表現,同外國人打交道比老汪更勝一籌。很快,他就贏得了法國人的注意,接手了風雷堂,在法租界聲名日響。林健是他最強有力的支持者,他槍法精妙,心思縝密,不斷掃平敢於作對的小幫派,在租界,提起他的名字,幫派中人個個變色,風頭一時無兩。新鮮出爐的兩兄弟,聯手鞏固地盤,汪銘九留下的生意,只沉悶了半月有餘,又興興旺旺地發展起來,而且勢頭比以往更為紅火。在洪門內,常嘯天分量自然越來越重,名聲也越傳越廣,成了小兄弟們爭相效仿的偶像。

當然,這一切也要得益於閆森不遺餘力的提拔。他看到財源又自租界滾滾而來,新提攜的年輕人如此得力,自然喜出望外,常掛在嘴邊一句話:阿天這小子,天生硬是吃這碗飯的!

不到半年,一種說法已經在門中流傳開來,閆爺要選常嘯天做接班人。

閆家花園。

常嘯天腰板筆直陪坐在煙榻旁,軍人作風總是讓他顯示出格外的氣度,洗耳恭聽的姿態

又讓那躺著的老人覺得很舒服。

閆森噴出一口煙來,笑道:什麼殺豬幫,也敢借個洪字說話!早看出周老大這小子不是他媽個東西,王九光早把他逐出門外了。他放縱手下跟你作對,也就是沒把我閆森放在眼裡。只管滅他,事不怕大,有我!

常嘯天總是能感受到閆森的重視和放任,迄今為止,他也從未讓他失望過。如今在閆府,常嘯天可以長驅直入,不用通報,而且經常留飯,閆森願意在這間裝飾考究的煙房裡招呼他,也是親近的表示。吸鴉片這種時尚的事情,常嘯天卻始終提不起興趣,他只做生意不沾唇,閆森也不勉強。常嘯天看得出來,閆府上下正把他視作新寵,在他面前畢恭畢敬,背地兒都在悄悄議論著他,都以為他也許會是未來這裡的一個新主人,因為老爺、夫人顯然都拿他不當外人,而大小姐一見他就恨不能有個地縫兒鑽進去的模樣兒,更是招人懷疑。

從煙房走出來,常嘯天深深呼吸著新鮮空氣,突然看見一個身影匆匆離開。

阿三!他高聲招呼。

阿三止步,慢騰騰轉過身來,眼睛卻瞅著地下:常堂主,有事嗎?

常嘯天大步走過去:有事!找你幾天了,一直見不到人,我還以為閆爺把你派出去了呢!

阿三現在最不願意見到他,巴不得躲得遠遠的永遠不見才好:常堂主,有事請吩咐!

常嘯天一巴掌拍向他肩頭,把個阿三震得吃驚地抬起頭來,常嘯天似笑非笑:什麼時候這麼客氣起來?常堂主?叫起來不拗口嗎?為什麼不叫天哥,你以前不這樣啊!

阿三不好把手挪開,只道:不同以前了,按規矩是該這麼稱呼的!

規矩?對了,你入門比我早十年,講規矩我講不過你。常嘯天笑意加深:不過,我倒覺得好像是在那天的宴會上,有人敬了一杯酒,你小子便不愛理我了!

不要亂講!阿三像被剝光,直著脖子只喊了一嗓,便醒過腔,臉像煮熟的蝦: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常嘯天站在臺階上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未止狠狠摟住阿三,拉他前行,邊走邊耳語道:你的心思我剛剛才知道,兄弟間可別搞出什麼誤會。告訴你,我有女人!而且,有個秘密不妨對你說,我不喜歡太瘦的女人。

說完,鬆開阿三,聲音轉大:用得上我,只要老弟一句話,到時候我助你一臂之力!

阿三傻了。

常嘯天撣撣大衣又拍拍手:說完了,信不信我,以後當不當我是大哥,就看你自己了!

他也不再看阿三,吹了口哨向自己的座車走去,他和林健都買了新車,黑色別克。

民國一十六年,平安夜,法租界,朗度酒家。

風雷堂一班主事的兄弟,推杯換盞,猜拳行令,不亦樂乎。

林健獨坐一隅,一動不動看著自己的手,似已入定。在眾人眼裡,林健和常嘯天截然不同,他少言寡語,略顯驕傲,很難和人融洽。他的思維彷彿永遠遊離於現實之外。若非敏捷的身手和讓人膽寒的玩命勁兒令兄弟們欽服,大家會認為他隔路。在他無事可做的時候,他的眼光總是落寞地望向無人的地方,他的身邊向來沒有兄弟。

但是,他是洪門第一殺手,這個地位越來越無可爭議。

常嘯天靠過來,把一杯酒硬塞過手去,責備道:阿健,過節了!兄弟們都看你呢!

覺得我掃興,我走!林健推開酒杯,站起來。

常嘯天一把按住他:阿健,你別逼我,給我時間!

林健冷笑:開工廠是你說的,我已經不想了!何況,我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用販鴉片的錢開了工廠,怕到時候也只會造出嗎啡來!

常嘯天一拍桌子抬高聲音:既來之則安之!怎麼你一直不認命?

眾人全看過來,林健一動不動,臉色卻轉青。

常嘯天向大家揮揮手,拉了林健口氣卻軟下來:阿健,大過節的給我點面子好嘛,我又沒想惹你!

林健看他一眼,也緩和地坐下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就這個德行!

我要你快活起來,阿健,你懂不懂?你看你一天比一天消沉,早晚有一天會憋出病來!

你快活?林健舉起杯,對著燈光又轉移了注意力,看起那汪黃色液體來。

常嘯天燦然一笑:當然,我和你不一樣!我永遠相信明天的太陽是最好的,我是常樂天!

林健嘴角現出一抹冷笑。

常嘯天終於躁了,一把扳過他的手,把杯子墩在桌上:老弟,看看你我的手,沾了血了,一輩子也別想洗清了!你老發愁有什麼用,救得了自己嗎?過去殺亂匪、殺叛軍軍閥,差一點賠了自己的命,現在殺社會渣滓,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卻能得到榮華富貴,大把兄弟,這有什麼不好!

渣滓?林健茫然抽出手,殺的都是渣滓,我們又是什麼?

常嘯天被他氣個半死:我怎麼說你才能明白?

林健又拿起杯子,湊近嘴邊:我是看不開,你連小女孩也當是渣滓?

常嘯天聽他提起舊事,不由一愣:和你說過多少遍了,真是閆老大派阿三殺的,不是我!

對,你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林健目光呆滯,一仰頭一杯酒吞進喉嚨。

常嘯天叫他的模樣氣笑了:你是誰?江湖第一殺手!居然為殺人苦惱,說出去有人信嗎?

林健放下杯:名號是你封的,我從沒想過當殺手,我只為自己殺人,而且絕不殺婦孺。

常嘯天馬上封了另一頂高帽:知道,我是大流氓,你是大英雄!我這個大流氓,就是為了成就你這個大英雄!

林健終於笑了:說點正經的,生意已經上了軌道,從現在開始慢慢轉行,至少不做煙土這行,怎麼樣?

常嘯天皺起眉頭,風雷堂的財源一半來自煙土生意,他回頭看看那班快樂的兄弟:阿健聽我說,有些事情上手容易放手難。幾千口子人一下斷了大財路,閆老大那裡怎麼交代呀?

我總覺得現在有點樹大招風。居安思危,應該多想退路。你看報紙沒有?政府成立了禁菸委員會。

常嘯天點頭:哎,這才像話,兄弟同心才能天下無敵!走,和大家夥兒一塊兒喝!這事明天再說。

不喝了,醉了。你也少喝為妙,免得未來的岳丈大人討厭!

什麼岳丈,八字沒一撇呢!笑話我!

頭一次見你在乎一個女人,這蔣小姐真是不簡單!

常嘯天掏出表:虧你提醒,今天遲到我就慘了。這裡交給你,不許走!辛苦一年了,不能掃了兄弟們的興致!

沒等林健反應,他起身喊道:哎,大家盡情吃盡情喝,要出去找樂子就算在你們健哥頭上,不醉不歸呀!我有事先走一步!

說罷,狠狠一拍林健的後背,林健無奈,勉強舉舉杯,滿座又鼓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