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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尋常的虎二娃

狂風侵蝕岩石,擊碎砂礫,捲起塵土。

如一條昏黃巨蟒,席捲過整個山峰。

向上是皚皚積雪,向下是翠綠莽荒,沙塵翻湧。

禁錮在這光禿禿的山腰,不越雷池半步。

孟焦消失在風中,消失在虎二娃模糊的視線中,消失在窄小的天窗一樣的洞口中。

這不符合它一貫的作風,它向來惜命,沒人不惜命。

孟焦比常人更為珍惜自己的性命。

它處處小心,事事謹慎,妥善地思考,安排著自己日後的虎生。

前方是雜草,比它還要高的雜草,四處都是風,很大的風,卷著黃沙。

視線受阻,環境惡劣,前路未知。

未知通常代表著恐懼,恐懼會引起驚慌,崩潰,死亡。

孟焦既不驚慌,也沒有崩潰,它在思考。

“一隻慌不擇路的兔子闖進了虎穴,死了。

它身後可能緊隨著一隻飢餓的狐狸,或者貪婪的狼,亦或是一隻徘徊在高空俯瞰著大地的金雕。

它們盯著山峰,在沙塵暴中覓食。

自己,洞中那憨憨的虎二娃,尚未睜眼的虎三妹,便是食物。

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安全,還是為了虎二娃和虎三妹的安全著想,出洞的這一步,它都要邁出去。”

它並不想逞英雄,或是做這小小家庭的救世主。

虎的詞典裡沒有感恩二字,它也不覺得虎二娃和虎三妹會銘記它的救命之恩,它只懂得覆巢之下無完卵。

當風險同時壓在它們三個幼虎頭頂時,總要有一個抬起頭頂上去,不然就都要被壓死。

它吃奶最多,所以它頂上去,就這麼簡單。

野生虎的夭折率很高,超乎想象的高。

初次產崽的母虎,經驗不足,不夠細心,加上惡劣的外界環境,幼虎的死亡率高達五成,一胎三四只,最後可能只剩下一隻,或者一隻都不剩。

孟焦覺得,如果自己不出去看看,這兔子的來由,它和另兩隻幼虎極有可能成為那五成中的一部分。

既然有能力避免,就不能拖沓。

沙土上的腳印並不清晰,如果不是密草的遮擋,恐怕早就被風沙掩蓋。

孟焦的視力還稱不上好,看東西像是隔了層紗,模模糊糊。

所幸雖然模糊,但總歸是看的見的,若還沒睜眼,它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出洞穴的。

它耐心的,觀察分辨著密草中的兔子腳印。

得虧它從事動保行業多年,對追蹤動物腳印分析動物足跡動態有所瞭解,加上它比較細心,一路追尋下去,不然還真研究不出這兔子的動向意圖。

這是一隻疲倦的兔子,它抵達洞穴前便已經體力不支。

依稀可見的腳印講述著它的勞累,每一個被沙土掩蓋的小腳印都拖曳出一條細細的軌道,像蝌蚪的小尾巴。

這說明它的行動已不利索,不能靈活的跳躍奔跑。

前後足印跨度較小,和它的體型基本吻合,說明它一直在緩慢行走,因為它體力不支,已經無法邁開大步。

風沙是它的絆腳石,密草是它的攔路虎。

一段時間裡,這只兔子一直在原地打轉,可能是迷失了方向,也有可能是無意義的徘徊。

孟焦在兔子轉圈的腳印附近發現了北極星的腳印,相隔並不遠,真不知該說這兔子幸運還是不幸。

它總能化險為夷,從險境脫身,然後跳入另一個險境中。

最諷刺的是,最終殺死它的不是重重危險,而是它自己嚇死了自己。

“不守株也能待兔,真有趣。”

確認這只兔子屬於自投羅網,孟焦終於松了一口氣。

哪怕這兔子來的再荒誕,再無厘頭,只要不危及它的生命,它都可以接受。

抬頭望望四周,沙塵暴還沒停,它追蹤兔子的腳印已經有一會兒了。

不過孟焦心裡有一個尺度,雖說是追蹤兔子的足跡,但始終沒敢離開太遠。

這兔子也是和洞穴有緣,腳印圍繞著洞穴,幾乎繞了一個圈,偏偏最後才看到洞口。

它要是早一點找到洞穴,沒準早就進了虎媽的肚子,也不至於把自己折磨死。

眼下已然知曉兔子的來歷,孟焦撥開密草,是時候回洞穴了。

它不像那只迷路的兔子,這短短的路程它牢牢記在腦海中,不會迷失在風沙中。

儘管有草叢阻攔,黃沙還是無孔不入,從天空,從大地,襲擊孟焦的臉。

微微眯著眼,避免被沙石所迷,孟焦還有閒心思考。

估摸著,虎二娃都等得急了吧。

小家夥好不容易有個知心的玩伴,突然出了洞穴一去不返了,惦記的緊呢。

待孟焦頂著風,忍受著沙塵,重返洞穴入口時,正看見虎二娃扒拉著被兔子蹬破的“野草堤壩”向上攀爬。

小家夥緊皺著眉頭,整張小臉都繃著,濃重的花紋卷成一團,好似京劇裡的大花臉。

就這樣一直奮力折騰,好像能從絨毛裡發力一般,兩隻肥肥短短的小爪子扒在沙土中,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濺起一堆堆灰塵。

黃褐色的皮毛被塵土染了一層色,灰頭土臉,它即沒吭聲,也沒放棄。

撲騰撲騰,憋著一股氣往上爬,倒還挺頑強。

孟焦無奈地搖搖頭——它還保留著一些人類的肢體語言。

虎二娃惦記它,還想爬出洞去尋,它這心是好的,可惜它太笨了。

那麼長的洞穴出口,它偏偏挑了最難下腳最難使力的地方。

此處細沙被密草攔住,現在宣洩下來,鬆軟細密,不像堅實的地面一般,踩下去便陷進去。

虎二娃小小的身子短短的四肢,完全使不上勁。

不過幸虧虎二娃死心眼,沒爬上去,這要是讓它爬出去,恐怕就危險了。

剛剛睜眼的幼虎,孤身行進於高山碎石,沙塵暴之中,最少有一百種死法。

孟焦走上前,一爪按在虎二娃的腦殼上面,將虎二娃從洞口推了下去。

可不能讓這不安分的小家夥擅自出洞。

它出去能找到回來的路,虎二娃效仿不得,這個階段的幼虎,獨自出了洞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虎二娃被人一把按回洞穴,小腦袋上的毛髮被揉了個亂七八糟,濃重的王字都被揉歪了筆畫。

今天過得可真不如意!

虎媽又偷偷離開了虎穴,怪物打斷了它的美夢,大哥不聽勸告,獨自出了山洞,完全不搭理它的呼喚。

想要出去尋大哥,這破洞口像抹了油一樣,爬來爬去就是上不去,急的虎二娃憋了一肚子火。

正是憋氣的時候,又不知是什麼東西,狠狠地按了它腦袋一下。

它辛辛苦苦,費盡渾身解數才攀爬上去的,那一點短短的距離,一下子化為泡影,被這一按戳破了。

往後仰去,倒在沙子堆中,細細的沙粒沾了一身,虎二娃在沙堆中打了個滾,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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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虎畢竟天性堅韌,不會像小孩子一般,跌倒了就哭鼻子。

虎二娃麻利的一個翻身。

很快,就爬了起來。

昂起小腦袋,五官都攢成一團,豆子大的小眼睛望向上方洞口,一臉悲憤。

陽光模糊了虎二娃的視線,它雖是竭盡全力想看清洞口,可看到的卻只有一片沙土,和那似乎永遠逾越不了的,破開一道口子的“堤壩”。

嗷!

奶聲奶氣的咆哮響起,像導火索一樣,點燃了虎二娃心中的憋屈,憤懣和急躁,然後發酵成一團怒火,在它的心中炸開。

它蹬在地面的後腿緊繃,肌肉發力,小尾巴豎直,前肢上探,肌肉隆起。

竟是扒住雜草的根部,藉助草根發力,一個飛躍出了洞穴。

雖是幼虎,這一躍卻真正躍出了百獸之王的氣勢。

孟焦在洞穴外面看傻眼了,它真沒想到虎二娃這個又莽又軸的小家夥還真就死盯著一處不放,硬是從那個缺口跳上來了。

看來虎與虎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在極端憤怒的情況下虎二娃能爆發出驚人的潛力,超越自我。

可是傻孩子,你稍微看一下旁邊,只要繞幾步,不遠,哪怕只走四五步,那裡有一個小斜坡,可以走上來的那種。

虎二娃自然沒考慮這麼多,此刻它正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沉浸在征服“堤壩”的美妙感覺中。

登上這不高的小臺階對它一個出生十一天的小老虎來說並不簡單,就連和它相處許久的孟焦都沒想到,它竟然真的能躍上來。

這是英雄出少年?

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犟脾氣把南牆撞塌了。

啊嗚,啊嗚......

虎二娃重重喘了幾口氣,恢復幾分力氣,轉過頭這才發現站在身旁默默注視著它的大哥。

頓時所有委屈乏累都一股腦翻湧上來,虎二娃霎時間彷彿有千言萬語想說出口,最終凝成幾聲小媳婦兒般的低吼。

似是在責怪大哥將它拋棄在洞穴,也似在埋怨大哥不聽它的勸阻,一意孤行出了山洞。

又彷彿在傾訴自己的努力和擔憂,最後幾聲低吼竟然還隱隱帶有幾分炫耀。

虎二娃像是為自己躍出洞穴的行為感到自豪,彷彿這樣才能證明它跟得上大哥的步伐一般。

俗話講人有人言,獸有獸語,孟焦知道動物之間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有自己的處事風格和社會準則。

但它實在沒想到虎二娃的“語言”竟如此複雜豐富,遠遠超出它的意料。

虎的發聲結構和人並不相同,它們的聲帶強韌寬厚,有力且附著肌肉,能使它們發出人類所發不出的高分貝吼聲。

乳虎嘯林,百獸震惶。

森林中,虎的聲音是極有威懾力的。

透過咆哮,低吼,和帶有威脅意味的哈聲,老虎可以模糊的向外界表達自己的意圖。

因為老虎一生多數時間都是獨行俠,屬於同類之間的交流其實非常少。

即使在野外相遇,最多也就是互相聞一聞氣味兒,表達一下親近或者敵意——在野外相遇的老虎多數時候都是敵人,指望它們像人類一樣互相寒暄拉家常嘮嘮嗑是不可能的。

虎的語言並不豐富,可能只有警告,恐嚇,安撫,示愛等幾個詞彙,包括在動物園裡被迫群居的老虎,它們也很少吼叫,這是一種來自基因的語言匱乏。

可虎二娃怎麼能表達出這麼豐富的情感?

孟焦懷疑自己在以己度虎,自作多情。

多年以來學習到的知識告訴它,老虎沒有這麼高的智力,也沒發展出豐富多彩的語言,同類之間的交流更是少之又少。

這一切都是它的臆想,來自人類的對其它物種抱有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就像小孩子幻想寵物貓寵物狗能聽懂自己說的話,和自己交流一樣,事實上那只是條件反射,或者某種巧合。

它也是在幻想虎二娃能與自己交流,妄想透過一隻老虎撫慰自己內心深處屬於人類的孤獨感而已。

事實真的如此?

孟焦試圖說服自己,聽到的各種複雜的情緒表達不過是虎二娃想要自己陪它玩,正常的吼叫而已。

可若是科學能解釋一切,又怎麼解釋它“死而復生”,解釋它的三種視錐細胞,它的高智力呢?

孟焦決定再觀察一段時間,它和虎二娃朝夕相伴,虎二娃的一切異常表現都能被它留意到。

蹭了蹭虎二娃的小腦袋,孟焦伸出舌頭舔舐虎二娃的額頭,幫助那個濃墨重彩的“王”字回到原位。

隨著時間的推移,孟焦越來越適應這種獨特的親暱方式,人類的習慣在它身上漸行漸遠了。

虎二娃的腦門兒有些硌牙,摻了不少沙子,孟焦舔了幾口,有點下不去嘴了。

眼下沙塵暴還沒停歇,大風呼呼刮著,待在外面既不安全也不舒坦。

於是它推了推虎二娃的身子,示意虎二娃跟自己下去。

嗚哇,嗚哇......

虎二娃有些不情不願,它極人性化的瞥了洞外的密草一眼,似乎在為自己沒能踏足外面的世界感到遺憾,然後扭過頭,一躍而下。

這回動作倒是利落,穩穩地落在了地面上。

抖了抖身上黏著的細沙,知道大哥回來了,虎二娃安下心來,又去研究那倒黴的兔子了。

孟焦緊隨著虎二娃躍下了“堤壩”,落地後立馬埋低了頭。

它不想有人看到,那幾乎溢位眼眶的震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