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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死亡

水聲不息,浪流擁簇著奔湧而過,決然前行。

蝮蛇細長的身軀眨眼便消失在葉爾秋河畔翻滾的泥沙中,短暫的浮現。

然後亂流撫平一切,昏黃的水面如舊,彷彿一切都未發生。

霧氣幾乎散淨,僅剩下絲絲縷縷的白色絲帶隨著風穿梭在森林上方,陽光灑進來,洗滌過的花草植物煥發勃勃生機,色彩鮮豔,很是喜人。

河畔,這裡的上空沒有遮掩,波光粼粼。

幼虎站在岸邊,四足鼎立,微微張著小嘴,低著頭,注視澎湃的湍流。

晃動的水光映在它的臉上,呼應黑色斑紋,照入那雙漠然的眼。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可憐我孟焦枉活兩世,自詡智謀過人。

生而為虎,定能混得風生水起,一統森林。

臨到了,竟然會死於一條長蟲之手。”

因為野外生活經驗豐富,孟焦深知蝮蛇毒性的猛烈。

在“中招”後,應立刻將傷口內的毒液擠出,然後對傷口進行清洗,消毒,最好是肥皂水或者生理鹽水。

如果在野外,涼開水也可一用,緊急情況沒有水源,小便也行,雖然有些噁心,但總比丟掉性命好。

清洗傷口後,要在傷口上方進行包紮,一般如果傷口在小腿,就在大腿處包紮,傷口在手腕,就在肩部包紮。

結紮速度越快越好,可以有效避免血液和淋巴液的迴流,延緩身體對毒素的吸收。

在這以後,要迅速就醫,尤其是毒性較強烈的蛇類,它們棲息地附近的醫院一般都會有抗毒血清,及時治療,性命無虞。

進化的道路漫長且艱辛,蛇類另闢蹊徑,發明出了見血封喉的化學武器,使它們不必依賴尖牙利齒,或者強壯的肌肉,只需要小小一滴,便能置人於死地。

這種可怕的殺傷力,使其為所有生物所忌憚,有些飛蛾蝴蝶的幼蟲甚至會生長出眼鏡蛇一般的花紋或者三角形的軀幹來迷惑天敵。

而孟焦,被一條成年蝮蛇狠狠咬了一口,注射進體內的毒液幾乎抽空了蝮蛇的毒囊,在無清洗無消毒無結紮無藥品的情況下,結局似乎已經註定。

生死簿上,它的名字該是殷紅似血,代表著命數已盡。

孟焦對自己同樣不抱有希望,虎的毒抗要比人強一些,此刻它只覺後腿有些痠麻,腫脹,大腦依舊清醒。

並未毒性不強,只因這時毒素尚未被身體吸收,反應淺顯。

但這並不代表它能逃過一劫,對照著自己的體積,孟焦計算自己剩餘的生存時間。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十分鐘後,它的後腿傷口處就會流出膿血,刺痛無比,腫脹,起泡,呈現難看的豬肝色。

隨後伴隨著血液循環,毒液進入全身各處,淋巴器官,它會出現頭暈,感覺減退,目眩,嗜睡,噁心,嘔吐等不良反應。

但這還不是結束,當毒素入侵大腦和主要臟器,它還會出現吞咽困難,呼吸困難,血壓下降,休克,嘔血便血等致命體徵。

最後以腎衰竭收尾,在痛苦的折磨中死去。

總打總算,約莫還剩十五分鍾好活。

運氣好的話,十八分鐘後,它會再次迴歸到那種大腦宕機,無意識的狀態中,這已經是它生命的極限了。

貪婪的掃視這片未經汙染的原始森林,將死之人的眼中,兇惡的洪流都顯得浪漫怡人。

孟焦好似要將這片天地盡皆收入眼底,裝點死後的世界,讓其渲染幾分色彩,不再那麼黯淡。

吼~

深吸一口氣,孟焦拖著後腳彆扭的前進幾步,火箭傻傻的站在一棵樟子松下,它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死亡的概念對它而言太過遙遠。

正處於生長期,它的身體機能一天一個新臺階,象徵衰敗的亡國氣息遠遠沒有顯現。

而孟焦,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它太清楚逝去的滋味兒,和死神擁吻,與痛苦共舞,事到如今,它反倒淡定的不行。

冷靜的面對死亡,規劃自己剩下的路該怎麼走,如何榨乾自己的價值,留下一些貢獻,這是它所思考的,至於死亡,它已經顧不得。

“十五分鍾,恐怕不能將火箭帶回藏身處。”

孟焦已經走到樟子松邊緣,它輕聲呼喚著火箭。

小家夥聽到聲音立馬邁開步子飛奔過來,瞪大的雙眼水汪汪,小耳朵跟隨著身體的顛簸微微搖動。

伴隨著快捷的腳步,火箭已經來到孟焦身前,低聲嗚咽著,似乎在向哥哥道歉。

它蹭了蹭孟焦的身體,主動將頭頂的絨毛打亂,然後低著頭,等候哥哥的舔舐,幫它理清雜亂的毛髮。

它沒有等到,身前生命所剩無幾的兄長已經無暇撫慰它受傷的心靈。

孟焦雙目飽含溫情,飛奔的火箭在它眼中漸漸放大,那股朝夕相伴的氣息撲面而來,如此熟悉。

最後一次回頭,綠草藍天洶湧大河盡收眼底,太陽掛在天空,河岸的光,溫暖明亮。

轉過身,孟焦啞著嗓子喚火箭的名,邁開蹣跚腳步。

前方,密林遮掩,地面,陰影和光亮涇渭分明,樹葉譁譁作響,不知何處,鴉群頌唱,死亡序曲。

斑斕的身軀步入昏暗,歪歪扭扭,滑稽可笑。

光明在身後閃爍,沒有挽留,於是它的身影消失在綠色中。

孟焦感受著身體傳遞給它的資訊,這臺曾經充滿朝氣的嶄新的機器出了故障,動力衰竭,工作起來有些滯塞了。

大腦已經有些暈眩,維持清醒的同時還要控制身體的正常運轉。

呼吸紊亂,孟焦不吭聲,埋著頭,以堅決的意志維持前行,每一步都是那樣沉重,此時的它,只有一個想法——將火箭帶回母虎身邊。

希望火箭能健康長大,成為新的虎王,希望虎妹能擺脫怯懦,勇敢起來,做一頭真正叱吒風雲的雌虎......

意識模糊,重影,這是久違的痛苦的感覺,折磨它,鍛造它,穿筋過髓,灼燒它的神經。

孟焦頗有些享受的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三個月軟骨癌的增生和化療都沒能擊垮它,臨終前它依舊保持意識的清醒。

笑對死亡,毒素和痛苦又有何懼呢?

火箭默默跟隨。

前方行進的哥哥,散發著一股破敗枯萎的氣息,可它並沒有察覺,它只注意到那錯亂的腳步,還有肉眼可見的腫大的後腿。

毒性的發作遠比孟焦想象的快,可能是因為沒有治療措施,加上中毒後繼續運動,很快孟焦就嘗到了惡果。

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一根草葉分化成十幾片,黑暗一陣陣襲來,世界斷斷續續的出現。

孟焦呼吸困難,就連聽覺也受到影響。

一直未斷絕的水聲融化成無意義的轟鳴,它就像一臺失去訊號的收音機,被動的接受世界嘈雜混亂的訊號。

“不行,這樣下去不可能走得到灌木叢,失去視覺以後,無法判斷方向,我怎麼帶路?

況且,這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我就已經難以支撐,如此持續下去。

我會將火箭帶到一片同樣陌生的地方,任它自生自滅,我不能這麼做,要想個法子。”

在一片雜音中,孟焦聽到死神猖狂的笑,猙獰的從它身邊飛過,腐爛而枯萎的惡臭灌滿它的鼻孔。

鴉群高歌,不自量力,不自量力............

種種幻覺在感官的崩塌下湧現出來。

鐵一般的意志在這種蝕骨毒素下也撐不了多久,孟焦牽掛著身後的弟弟,不斷心理暗示,在腦海中喃喃——我不能死。

它想到了去處,距離這裡僅有十幾步,掩藏在密草中,開裂在地面上。

伴隨樹根而生的陷入地下的樹洞,被枯枝落葉遮蓋,而它湊巧揭開了這天公所做的巢穴,隱蔽而安全。

事到如今,只得先將火箭帶到那樹洞中,不然迷失在原始森林,暴露在獵食者貪婪的耳目下,火箭必然撐不過今晚。

“世間瑣事,一飲一琢,莫非前定,蘭因絮果,必有來因。

看來我命該如此,這埋骨之地,還是親手發掘的。

也好,本以為再也見不到沃野藍天,清風秀水,重活一世,了卻我的心願,雖然短暫,但也不枉此行了。”

強忍著不適,又行進一段距離。

那根桀驁不馴的叛逆的樹根已經出現在眼前,裸露在地面的部分覆蓋著薄薄的樹皮,一些地方已經被劃破,露出森白的骨骼。

孟焦努力抬高前腿,攀過並不高聳的樹根,它將重心前移,身體整個傾斜滑落,腹部和粗糙的樹根表皮親密接觸。

快速摩擦產生燒灼一樣的痛感,它已經無法體會,直直墜落,然後翻轉過去。

有些微弱的風聲從耳邊刮過,還沒反應過來,“砰”的一聲,穿過裂開的縫隙,砸進樹洞入口。

些許積水緊貼孟焦的脊背,從螞蟻屍體中逃逸的蟻酸融進水中,那股難聞的氣味兒,孟焦已經嗅不到了。

仰面朝天,幾近潰散的瞳孔無神投向天空,然後被密集的樹冠遮擋。

四條腿癱軟在左右兩側,露出潔白的腹部,孟焦試圖將瞳孔聚集,最後看一眼火箭,很艱難。

毛絨絨的小腦袋露出半個,在樹根的上沿,烙印在虎目中,模糊成一灘辨不出形狀的碎片。

火箭詫異的打量著哥哥。

它為什麼不起來,難道它要在這裡睡覺嗎?

孟焦發出最後一聲呼喚,嘶啞的嗓子,絕望的低吼,殷切而絕望。

吼~~~~

就算再愚鈍的野獸都能體會到那蒼涼的韻味。

火箭心底一顫,毫不猶豫的躍下樹洞。

它探出小爪子推攘哥哥的腦袋,它低下頭舔舐哥哥脖頸的絨毛,它伸出腦袋用力拱動哥哥的身體,試圖幫助哥哥站起來,都沒有作用。

它能感覺到,哥哥的身體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僵硬,就像那只闖入洞穴的“怪物”。

孟焦的世界,遠去,歸零,它停止了思考。

............

河岸,水聲滔滔,霧靄已經散去,隱沒在白色中的野生動物紛紛浮現,森林洋溢著蓬勃生機。

一道金色的掠影從樟子松上躍下,富有彈性的脊椎和厚重的腳墊完美卸力,落在地面,甚至沒濺起一絲泥水。

不是遠東豹又是誰。

飢渴的眼睛掃過重重疊疊的森林,密草灌木中空蕩蕩。

一路來到河岸,一無所獲,除了愈演愈烈的飢餓,它身無旁物。

那可恨的狍子,不知所蹤,時隔許久,連根毛都找不到了。

而野豬,馬鹿,甚至平日裡不屑一顧的雪兔,此刻也銷聲覓跡,彷彿跟隨霧靄的腳步一併飛到天上去了。

狠狠抽動鼻孔,遠東豹長滿絨毛的小巧的臉擠出一堆褶子,張開大口,上下四根圓錐形的犬齒交錯,拉出一道晶瑩的細絲,猙獰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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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它嗅到了一股獨特的氣味兒,很像那頭雌虎的氣味,疑惑的望了望周圍的草叢。

面色一變。合上嘴,遠東豹不由自主的扭過身小步快跑,幾個垂直攀爬,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到了樟子松頂部,謹慎的低頭巡視附近的所有草叢灌木。

它做賊心虛,還以為事發了,那頭壯碩的雌虎找上門,前來算賬。

老老實實待在樹上片刻,再三觀察環境,並沒有那可怕的身影,也沒有異常情況,它終於放下心,躡手躡腳的從樟子松上滑下來。

它很疑惑,若不是雌虎,又是什麼動物,能有這種氣味兒呢?

咧開嘴,再度吸氣,它雙眼一亮。

是幼虎!

賊頭賊腦的爬上附近的幾棵高樹,霧氣已消,視線投向遠處,除了被樹幹遮擋的地方,所有灌木草叢一覽無餘,不見那頭可惡的雌虎的身影。

再下樹,它兜著圈子,用鼻子將這片土地犁了個遍,沒有雌虎的氣味。

終於確定,有兩隻落單的幼虎在這路過,遠東豹的口水都要滴淌出來。

綠幽幽的眼睛望向密林中,那兩頭可愛的小家夥兒怎麼能比上它的速度,

想到鮮嫩嫩的皮肉,正等待它品嚐,它越發興奮,甚至已經迫不及待了。

矯健的身姿躥進草叢,金黃色的流線型身影一閃而過,它出發了。

每一頭猛獸都是優秀的獵手,即便它還很年輕。

一路殘留的氣味兒還未消散,除去河邊略有些被水腥氣沖淡。

越往森林走,這股氣味兒就越突出,在它的指引下,遠東豹進展迅速,

很快,昏暗的森林中,雄性遠東豹的身影出現在一段裸露在地面的樹根後。

銳利的豹爪緊握著樹根,它噴吐著熱流,矮下身子,向下面的樹洞探去。

它看到了想要的。

分佈著黑色斑點的臉,微微張開的口,口水要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