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深坑裡，李敬來到近處審視扭曲的蠻牛屍體。
牛妖，他是第一次見。
同時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草食性獸類蛻變而成的妖物。
以往他所見的妖，不是肉食性便是雜食性。
其中大部分犯案的妖，都是自然界中的掠食者一類。
導致他一定程度上認為，草食性獸類蛻變而成的妖物相對來說比較溫順低調，如今看來貌似並不是這樣。
妖物的物種，與其性情沒啥關係。
要說張主事這身板也是真的硬。
萬多道鬥雷一口氣砸在身上，他屍身扭曲筋骨盡斷，碩大的身軀看起來千瘡百孔沒錯，但一身牛皮被鬥雷衝擊撕裂的破口其實不多，甚至沒流出多少血來。
近距離確認過蠻牛屍體完好無損，李敬瞄了眼其頭頂兩根在本體顯露後顯得格外粗壯的牛角，嘴角不由地綻放笑容。
與他先前預料的一樣，這對牛角很不尋常。
在鬥雷轟擊中，兩根牛角絲毫未損，沒有哪怕一丁點缺損。
這，足以說明其強度超高。
這一對牛角作為煉器材料，怕不是煉成就能成為高品質靈器。
用作煉器，略顯勉強。
關鍵煉成就是靈器，器靈不好處理。
不過像這種等級的材料，未必一定要用在煉器上。
掏出手機拍了個照，李敬將蠻牛屍身整體收起，隨後回到地面。
剛一站定，他便見籠罩在天際的陰雲逐漸開始消散。
萬界雷罰的時效，到了。
見著陰雲這麼快就開始消散，李敬稍許皺了下眉。
剛剛他就覺得，自己的萬界雷罰可能加點加得太高了。
這會他是確認了，確實加過了。
按照他從記載著萬界雷罰的一次性符籙中獲知的資訊，萬界雷罰完成施術就算只是初學，禁術也至少能維持十分鐘以上。
此刻不過兩三分鍾過去，禁術便崩潰了。
這，說明他構築禁術術式投入的靈力已然維繫不了禁術的持續。
還要繼續加嗎？
這個當然。
至少對他個人而言，永續性並不重要。
足夠暴力，才是重點。
加點越高，影響的不僅僅只是禁術威力，施法速度也在隨之縮減。
萬界雷罰不可隨意動用，但足以讓他越境完成瞬殺，這麼有力的一張底牌不得拉滿？
駐足靜靜等待了片刻，等到天際陰雲徹底消散感知不到禁術術式的存在，李敬才轉頭輕喚一聲。
“玲瓏。”
“來啦！”
玲瓏歡快應聲。
隨之，樹立在不遠處的玲瓏塔化作一道金光來到某人身邊，玲瓏倒拎著盧嫣然的一條腿顯露身形，扔垃圾似的把人丟在地上。
李敬見狀低頭看了一眼，隨後便沒再在意。
盧嫣然被揍得很慘。
不過六境的生命力，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片刻前在李敬的感應中，盧嫣然胸口幾近被玲瓏從高原錘成盆地，此刻赫然已恢復過來。
除卻衣襟成片染血，人昏死了過去，盧嫣然屁事沒有，目測最多就是有一點點內傷而已。
等她醒來調息恢復一番，再磕點藥，估計就能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了。
望了眼已完全被夷為平地的尋仙酒莊及一地血跡碎肉，李敬稍作思索，從口袋裡取出結界石散去其中能源積蓄。
空間結界散去。
化為廢墟的尋仙酒莊整體解除隔絕，迴歸現世。
摸出總署重案組的通訊耳機戴上，李敬掏出兩卷巡查專用的警戒線，塞了一卷遞給玲瓏，將另一卷遞往身側。
不用他出聲，器靈青鋒顯露身形接過隔離帶化作一道青光飛射向酒莊外圍，玲瓏也跟著化作金光遁向另一頭。
沒啥好說的，有器靈就是方便。
只消心念一動，器靈就會明白主人想做什麼。
有兩個器靈去幫忙拉警戒線，李敬摁上通訊耳機連線金睿昕。
與以往不同。
他這次選擇的隔絕物件並非指定是某一物件所在的空間，而是將整個尋仙酒莊作為目標。
尋仙酒莊在亞空間裡被玲瓏塔碾碎，回來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那麼大一個廢墟，還有滿地血跡碎肉，這不得喊人來洗個地？
空間結界尚未解除時，路過的人發現不了端倪。
結界一旦解除，那麼大一個酒莊悄無聲息成了廢墟，只要不瞎都能有察覺。
“滴”一聲輕響，通訊接通。
隨之，金睿昕疑惑的話音響起。
“李敬？”
“嗯，是我。”
李敬應聲，道。
“金組長，我這裡確認到了一個妖物聯合會的臨時窩點，我已將其搗毀。總計遭遇違法妖物四十三名，一名六境、六名五境，剩下都是四境。經確認，在場這六境牛妖就是殺害王有為的兇手，犯案妖物皆已做擊殺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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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又道。
“另外我當場抓獲了一名現行犯，其身份比較特殊，是盧家六境守護。人已經被制服，勞煩金組長派人過來接收，順便麻煩聯絡一下輔查科與鑑證科過來處理現場。事發地位置是在國都近郊盧家名下產業的尋仙酒莊，請儘快一些。警戒線我已經拉起來，但現場比較混亂，可能會引發民眾騷動。”
一連兩通絲毫不帶含糊的彙報，讓通訊器中金睿昕陷入長久的沉默。
李敬見半天沒動靜，咳嗽一聲。
“金組長？”
“我在，人員立馬會安排下去。”
金睿昕出聲，道。
“我親自過來一趟，你守著現場別亂走動，等我一分鐘。”
說完，她掐斷了通訊。
聽說金睿昕要親自過來，李敬倒也沒啥特別的想法。
此來國都他就已經不裝了。
這事情辦下來，該領功領功該幹嘛幹嘛，沒必要有太多遮遮掩掩。
隨手掏出一副鐐銬，李敬俯身將盧嫣然銬上。
巡查逮捕案犯用的鐐銬，有封禁修為的效果。
但對於六境而言意義不大，就是走個形式，來點必要的“儀式感”。
剛給盧嫣然上完鐐銬，玲瓏與青鋒拉完了警戒線相繼迴歸，回到他體內。
也就在這時，一道凌厲的劍光橫空而至落在近前，金睿昕顯露出身形。
入目化為廢墟的尋常酒仙及一地血肉，金睿昕嘴皮子動了動，接著視線落在昏死過去的盧嫣然身上。
見著盧嫣然，金睿昕臉上止不住浮現些許驚疑的神色。
李敬的彙報，講真很難讓人相信。
他一個人，乾死了一個六境、六個五境，外加三十六個四境，且還都是妖物。
這戰績，擱在六境身上都不科學。
兩人上一次通訊到現在，也還不到半個小時。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裡，他把妖物聯合會有六境大妖鎮守的據點給屠了……
這事說出去，誰信？
但鬼知道經歷了什麼胸口衣襟破碎，滿身是血的盧嫣然躺在地上充滿了說服力。
尋常人或許不認得盧嫣然，金睿昕哪可能不認得？
不說她本身就是六境，作為國都巡查總署重案組組長，要連七大家守護都認不全，她這組長也不用幹了。
有什麼能比一個生生被揍暈的六境更有說服力？
盯著一旁人畜無害的李敬看了又看，金睿昕確認著問道。
“這據點……是你一個人滅掉的？人也是抓的？”
“嗯。”
李敬點頭，揮手將張主事化為原型的屍身放出來。
“這是犯案那六境大妖。”
見到屍體，金睿昕陷入沉默。
張主事已死，且死得極其悽慘。
但這，並不妨礙金睿昕能看出這頭貨車大小的蠻牛是一隻貨真價值的六境牛妖。
屍體在李敬手裡，只能是他殺的。
所以……
李敬怎麼辦到的？
他一五境，殺了一個六境大妖順帶打暈了一個六境人修，丫這是要逆天啊？
縱使是六境，也很難辦到以一敵二！
金睿昕是六境後期。
但即使如此，她也自問辦不到這種事。
兩個盧嫣然，她倒是可以應付。
一人一妖兩相配合，她只有繞道而行。
除非，她願意不惜血本耗費元氣拼命。
深吸一口氣，金睿昕選擇放棄思考，轉頭道。
“你這牛妖送去鑑定過後，可不可以發一份鑑定報告給我？六境大妖的屍身很是難得，我到時候看看有什麼需要的，屆時與你以物換物。”
李敬聞言微愣，隨即笑道。
“好說，事後我發一份鑑定報告你。金組長咱是熟人，你要什麼我優先給你。”
“行。”
金睿昕展露笑顏。
雖然彼此其實不熟，但李敬這話很中聽不是？
優先給。
這比與旁人競爭香多了。
李敬這麼說，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六境大妖的屍身很是難得，但同時也相當難處理。
這種東西賣錢很容易能賣出去，可他要錢有什麼用？
換用錢買不到的物才是最實在的。
有價無市，說的不是東西有多貴又有多稀罕。
而是市場需求小又有一定剛需，導致價值與實物很難成正比。
賣貴了，買家不樂意。
賣便宜了，賣家又血虧。
金錢無法成為此類物件的衡量標準，只有換物才實惠。
在換物這方面，李敬個人的需求偏向是高品質養器用靈材。
本來就市場小，他個人需求更是顯得極為狹隘，買家不好找。
李敬不急著將這屍體處理掉，但如果能提前有個足夠富裕的買家“預定”，那再好不過。
將牛妖屍體收回儲物空間，李敬掏出手機將事先拍下“據點全家福”發送給金睿昕，道。
“金組長，照片留證我發送給你了。我另外還有點事得處理，要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好，這裡交給我，晚點記得把詳細的行動報告提交一下。”
金睿昕點頭，瞥了眼昏死在地上盧嫣然，道。
“半小時前你提交給我的名單，總署重案組已逐一進行排除，確認到二十六人中有十七人是妖物，其中有四個是五境大妖，餘下皆是四境妖物。妖物聯合會在國都的發展比想象中的要根深蒂固得多，上層已高度重視。洗靈物這事，也已有經偵科介入。現在又有盧嫣然落網，王家和盧家一個都跑不了。國都很快會亂，不過考慮到種種因素，處理兩家只可溫水煮青蛙。”
說著，她繼續道。
“你所有一切導火索又不願參與後續，辦完事情以後儘快離開國都比較好。以你目前表現出的能力，我想王、盧兩家未必敢對你怎麼樣，事到如今他們也顧不上與你過不去。但兩家必定視你為眼中釘，這破事涉及到的也不僅僅只有兩家，回去以後你留心著一點。這世道個人實力的強大並不代表一切，你可以無懼旁人，但切忌不可把旁人不當回事。”
“這些我都明白，金組長你放心，我留心的。”
李敬笑了笑，摸出一把靈兵御空而起。
金睿昕駐足望著他御空遠去，長吐一口濁氣，有點腦殼疼。
光李敬那份名單，就已足夠炸裂。
再有尋仙酒莊這一出，國都是真要變天了。
李敬跑了，就只剩她這個負責人還處在事件核心，麻煩少不了。
……
李敬將爛攤子丟給了金睿昕，沒啥負擔感。
他並非高管，而是一線巡查。
這種事，本來用不著他頭疼。
拿的工資少，也是有好處的。
國都，他也沒準備多留。
官方要對王家和盧家下手，國都變天已可以預見，三十六計走為上！
離開了尋仙酒莊，李敬馬不停蹄來到柳家。
落在柳詩的四合院門前，李敬見她仍還沒回來，柳思思也還在街上溜達未有迴歸，坐下掏出手機翻出玖裡的仙訊號編輯訊息。
“九哥，六境大妖已經到手，我今晚就回江海。等東西送去鑑定分解過後，你來江海走一趟，我把答應你的妖物血肉給你。”
發過訊息，李敬將牛妖屍身的照片傳送過去。
資訊與照片傳送過了一會，玖裡回來一個驚恐的表情包，附帶訊息。
“我……是不是該離你遠點？”
李敬見著訊息眨眨眼。
儘管不知道此刻仙信另一頭玖裡本人是什麼表情，可這位顯然是在說笑。
歪頭想了想，李敬編輯文字。
“九哥你哪天要是犯了法，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好我也好。”
“呵呵！”
玖裡回來兩個字，隨後再次傳送訊息。
“我剛看到網上已經有尋仙酒莊被夷為平地滿地是血的衛星照片，我想要不了多久國都就得天下大亂。過兩天我就訂機票去江海，正巧那邊下週有個漫展要開，我換個畫師身份參加一下順便避避風頭，到時記得好好招待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