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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夢境

一連幾天,日子都按部就班地過著,與以往並無不同。要說同居,他們早就住進同一棟公寓樓的同一戶,同款樣樣齊全。要說黏糊,由於工作性質,他們生前死後從未分開過,人世間的真情侶也很難做到他們這個形影不離的地步。做兄弟是怎麼相處的,做情侶也就怎麼相處。

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本來睡兩個房間兩張床,中間隔著一堵牆,現在變成謝必安搬到範無救臥室同床共枕。

範無救原本是拒絕的。他覺得這樣對謝必安太失禮,也生怕不能把控住自己。然而推辭的話還沒說出口,謝必安看出他猶豫,就冷冷淡淡地看他:“不願與我共寢,說到底心裡還是嫌棄我。你既不喜歡我,又何必勉強自己與我在一起?”

範無救頓時不敢說話,接著改口道:“……我願意,我非常願意。”

老白心思太敏感細膩,他就怕傷到老白的心,才下定決心演這一場戲,可不能功虧一簣。

謝必安這才心情好起來,掀開被子,睡在床的另一側。

關燈後,範無救緊張不已,就怕晚上來個擦.槍.走.火。他光是看著照片就能心動,真人躺在身邊焉能毫無反應?那未免也太考驗他的意志力。

黑暗中,範無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

要是突然老白撲過來抱我,要求我履行男友義務怎麼辦?我是推開還是不推開?推開他會不會難過然後又想多?不推開……那不成,不能真對兄弟下手!

他心亂如麻,正在這時,謝必安果真如他所想,翻身滾入他懷中,面對面的距離呼吸可聞。

範無救心臟驟停。

要開始了嗎?他要求.歡了嗎?該怎麼拒絕才能足夠委婉,不傷老白的心?

但謝必安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只是在他懷裡靜靜睡著,呼吸綿長。就跟最初那晚一樣。

範無救僵著身子等待片刻,最終確定謝必安完全沒有那方面的意思,純粹是他想多。

範無救有點尷尬。

他是按照正常邏輯來思考的,並非自作多情。試問哪對情侶情到濃時,不會行魚水之歡?謝必安身中愛情金箭,正是最濃情蜜意的時候,不提出這方面要求太不科學。他甚至詢問過維納斯,維納斯也表示,中箭之人在愛意滿滿的同時,也會對愛人有性.需求。因此範無救才如臨大敵,思索該如何應對。

沒料到謝必安的反應,竟如此純潔,僅僅是把他當抱枕抱著睡覺。

範無救左思右想,覺得老白素來清心寡慾,連酒吧都不去,保不齊壓根不知道愛侶間還能行這檔子事,以為同床共枕就是字面意思,睡在一張床上就算親密關係了。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範無救眼神複雜地望著懷裡的青年,心想,老白真是純真可愛。

戀愛中的謝必安也並不黏人,從不索要早安吻晚安吻,不會要求範無救說一堆情話告白,最出格的不過是每晚抱他入睡與第一夜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倒省了範無救許多藉口。他總不忍心拒絕謝必安,可有些事他不能越界,謝必安不提,他就不用費心解釋推脫。

但即便是非常純潔的擁抱,對範無救也是一種甜蜜的折磨。心上人每晚毫無防備地抱著自己,他能不把對方推倒都全憑自制力,生理反應在所難免,每晚都要默唸好幾遍清心咒才能入睡,一夜無眠也是常有的事。

這日子也不知何時是個頭。金箭效果不知能持續多久?

範無救一邊希望這種折磨早點結束,一邊又盼著那天永遠不會到來。

察覺到後者這念頭在心中升起時,範無救怔了怔,隨即自嘲一笑,喃喃道:“偽君子。”

範無救和謝必安的日子是非常清閒的。世上每天都有人死去,但並不是每天都有大功德之人死去,那樣的存在萬里挑一,很多時候他們都沒有工作。收租就更簡單,月初收一次即可,剩下空閒的時間一大把。

黑白無常都有點宅男屬性,大約是以前沒有臨時無常一職時,他倆天南地北地跑業務忙成狗,歇下來後只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躺在家中當鹹魚。所以範無救一閒下來就想打遊戲,謝必安熱衷於追各種肥皂劇。這種消磨時光的感覺令他們著迷,年輕時為事業拼過命,老了就只想過輕輕鬆鬆的退休生活。

當然神仙不會老,可他們年紀已不算小。

這兩天謝必安最近追的玄幻連續劇已經播到大結局,他一時沒有淘到新劇,陷入無事可做的無聊階段。

“我想去旅行了。”謝必安扔下手機,對範無救說,“在房間裡待久了有點悶。”

範無救對謝必安自然是有求必應:“想出去走走?好啊,想去哪兒?”

謝必安想了想:“閩省。”

範無救一愣:“你想家了?”

“不思故鄉,思故人。”謝必安望向遠方,“許久沒有回去看看了。”

“你還有什麼故人?”範無救道,“就算有,也早入幾個輪迴了。”

“你不是故人麼?”謝必安看向他,“你是我唯一的故人了。”

他們生前就是閩越人,那是他們土生土長的地方。成為勾魂使後忙於工作,除了在勾閩籍亡魂時會途經那裡,幾乎再未回到他們生前的故鄉。而勾魂又屬於出差,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走馬觀花地看一遭,並未好好觀察過家鄉千年來的變化。

如今已不知道家鄉的模樣。

人成鬼神之後,斬斷塵緣,對生前的經歷都會看淡,難以在心中留痕。世人說起黑白無常,只記得他們隸屬地府,不知道他們籍貫閩越。哪怕謝必安自己,憶起閩越之地,也並無多少思鄉之情,卻記得那是他與範無救一起長大的地方。

他斷了一切塵緣,唯與範無救至今相連。若有掛念,那也是與範無救在一起的童年。

範無救微怔,輕咳一聲:“好。你想怎麼去?”

若是騰雲駕霧,或用縮地成寸,自然可以瞬息間到達閩省。但那樣就不太有旅行的味道,所謂旅行,怎可錯過沿途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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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必安說:“我想在路上多看看。”

範無救秒懂:“我去購買動車票。”

他們非常瀟灑地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人類交通便利,跨越幾個省份也只需要坐動車幾小時。範無救訂票時特意選了個靠窗的位置,讓謝必安能夠欣賞到沿途的景色。

列車所過之處,景物飛速倒退。不過是山川湖海,草木葳蕤,落在凡人眼底都是一個模樣。然而神明眸中,這山有山鬼,水有水神,花草樹木皆為精怪,萬物有靈。

那些地仙精靈感應到無常仙的路過,於是水面泛起波紋,樹葉輕輕搖晃,都是對神明的問候。

謝必安微微頷首,算作回禮。

他勾過盛世將相王侯的魂魄,也度過亂世護國戰士的英靈,見過山河秀麗,也見過山河瘡痍。

山河亙古不變,除非滄海桑田。

世分陰陽兩界,人鬼各不相干,神明穿梭其間。今人可與千年前的古人共賞一輪明月,共看一片山河。

謝必安看了千里江山,就彷彿看過千年歷史。

臨近閩省境內,或許是近鄉情怯,謝必安沒有再注意窗外風景。他閉上眼,在最後的時間小憩。

範無救見狀,體貼地借了他一個肩膀倚靠。

謝必安沒有客氣,心安理得地靠了下去。

這一覺,又夢迴千年前的閩越。

總角之年的孩童正在窗前唸書,另一個咋咋呼呼的男孩跑進院中,大聲嚷嚷:“必安!必安!今晚鎮上有皮影戲,我們快些去看,晚了就來不及了!”

男童抬起粉雕玉琢的臉蛋,眼裡有意動,又有猶豫:“我還沒有背完功課,明日先生會罰。”

“你這麼聰明,先生才捨不得罰你,他若要打手板心,我就說是我攛掇你去的,要打打我好了!”範無救牽起他的手,把他拉出屋子,“反正我皮糙肉厚,不怕捱打。”

兩個孩子手拉著手,一路跑到鎮上。範無救體力好,謝必安卻有些氣喘吁吁。戲臺前早已烏泱泱圍了一群大人,他們在後頭,擠又擠不進去,看又看不見。

範無救蹲下身道:“我背你,你就看得見了。”

謝必安搖頭:“可那樣你就看不見了,豈不是白跑一趟?”

“你可以講給我聽嘛,總好過我們兩個都白跑一趟。”範無救道。

謝必安一想,竟也有道理,於是伏上範無救的背,被托起來看皮影戲。

那皮影戲演的什麼,夢裡看不清,大概是不記得了。可範無救背他看皮影戲這事,卻在記憶的角落從未忘記。

畫面一轉,是一片竹林。十六七歲的白衣少年在林中撫琴,束著高馬尾的黑衣少年在他身前練劍,劍氣掃落一片樹葉。隨著簌簌葉落,琴聲愈發急促,劍招也愈發凌厲,倏然琴絃挑斷,白衣少年蹙眉,指尖被割出血珠。

範無救連忙收劍,匆匆跑過去,擔憂道:“你沒事吧?”

謝必安輕輕搖頭,用帕子擦拭掉血珠:“你的劍太快,我的琴跟不上。”

範無救自責道:“是我的錯。”

“你有什麼錯?是我琴藝不精。”謝必安抱琴起立,“倒是你的武藝愈發精進了。”

“我不像你是讀書的料,只能拼命習武,爭取考個武狀元。”範無救掏出藥瓶給謝必安手上的傷口上藥——他們習武之人常自備跌打損傷藥。

範無救邊抹藥邊心疼道:“沒日沒夜地練,我這雙手都磨出繭了,哪有你彈琴的手好看,還這麼容易受傷。”

謝必安知道他為練武落得一身傷,很不是滋味:“你以前意不在仕途,也說過最討厭當官那一套,怎麼突然就變了,非要走這條路?”

“我是意不在此,可你是何等驚才絕豔,不可能一輩子窩在這村子裡,你註定要去朝堂上大展宏圖的。”範無救低頭,“我不想與你分開。”

他是意不在此,可他意中人在此。

謝必安輕聲:“以後你我都會娶妻生子,不可能不分開的。”

他這話說得違心。他喜歡眼前人,根本不曾考慮娶妻,可範無救又不可能同他抱著一樣的心思。

範無救眉心一擰,抬頭靜靜看他:“謝兄,我不是咒自己,只是說句心裡話,我這輩子就是斷子絕孫的命。”

謝必安那時卻聽不出,那竟是一句告白。

……

“小白,小白。”

……有誰在呼喚他。

謝必安悠悠轉醒,眸子裡還盛著茫然。

範無救溫和地看著他,眉眼含笑:“到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