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 維納斯大腦是完全空。
波塞冬是阿多尼斯。
沒有比這更荒謬訊息了。
他年少喜歡、溫柔善良初戀阿多尼斯，怎麼可能和波塞冬這個變態暴君偏執狂有關係呢？
可是這樣，多疑點就能解開了。
阿多尼斯身為“人類青年”, 卻能一百五十年容顏不改, 死後靈魂也沒有前往冥界。因為他是海神，他根沒有死。
阿多尼斯和波塞冬都喜歡給他講各種古今中外故事。當初阿多尼斯死前, 最後沒讀完故事是《海女兒》, 他從那時就暗示維納斯最終都要迴歸大海懷抱。
波塞冬變成阿瑞斯時候就知阿多尼斯存在, 還對阿瑞斯施了三百年禁慾術。維納斯一直不知波塞冬和阿瑞斯有過什麼仇怨, 可如果阿瑞斯變成野豬殺死阿多尼斯就是波塞冬化身，就能夠解釋波塞冬為什麼要報復阿瑞斯。
一切種種，全都有跡可循。
他遇見愛情，從始至終都是同一個。
開嗎？
維納斯當然是開。阿多尼斯死始終是他裡傷痛和遺憾, 失而復得喜悅讓他高興不已。
原諒嗎？
……原諒個錘子。
維納斯更生氣了。
非常、極度、無比生氣。
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波塞冬，語氣憤怒：“所以, 就連變成阿多尼斯和我相戀都是預謀。我剛誕生就把我視為海後，我在塞普勒斯遇見阿多尼斯也是一開始就設計好？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掌控我。假死欺騙我, 看我為傷流淚樣子是不是得意？是不是大大滿足了控制欲？我寧願阿多尼斯是真死了！”
至少這樣, 阿多尼斯對他感情就還是真摯。可現在維納斯突然不確定了, 波塞冬是阿多尼斯, 這不正好證明了波塞冬一直都在欺騙他。那還是愛情嗎？波塞冬不就是在享受把他玩弄於鼓掌間感覺嗎？
所謂愛情不就都成了笑話。他還栽在這樣一名可惡騙子身上兩次。
維納斯情緒激動, 波塞冬也沒有讓他冷靜，顯然這時候不是他勸一兩句話就能讓維納斯進。他最初把維納斯當初滿足執念完美情人是事實, 他假死欺騙維納斯也是事實，這無可辯駁。
於是波塞冬乾脆承認：“我確實有找一個完美情人執念。生來完美，所以我將海後王冠贈予。我不許我海後愛上奧林匹斯神，所以我先下手為強, 變成阿多尼斯邂逅。”
他聲音一如既往地平靜。
維納斯就像一瞬間被按下消音鍵。
他控訴詰問時候滔滔不絕萬分激動，想要波塞冬給出解釋，可真當波塞冬如此爽快地承認，他突然就說不出任何話了。
就是裡有點空。
無論撒嬌還是撒潑，都要對愛自己人撒才有意義。要是對方根不愛他，不在乎他，他再鬧是可笑。
“……可真坦誠啊。”維納斯想那些小說中瀟灑主角一樣裝不在乎，眼淚卻啪嗒啪嗒掉，委屈地被逼出哭腔，“連撒個謊騙騙我都不願意。”
他不想哭，可他委屈死了。愛情神竟然在愛情上栽倒兩次，還都是栽在同一個坑裡，這是事業上滑鐵盧！
“別哭，維納斯。”波塞冬想擦他眼淚，“眼淚珍貴。”
維納斯偏過頭，避開波塞冬觸碰：“還裝什麼？讓我哭不是嗎？我為阿多尼斯死悲傷哭泣時，是不是就藏在一旁高高在上地旁觀呢？”
那真是丟臉死了！維納斯越想越氣。
波塞冬放下手，平靜開：“維納斯，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騙，從前所有事也都會坦誠相待，無論好壞。”
“我神性中充滿掌控欲，正如神性中充滿愛慾。我會因偶然產生念頭付諸於行動，念頭得不到滿足就會化成強烈執念，為完成執念不擇手段。我不允許這世上有我想要卻得不到東。”
“海底生活漫無趣，我在有一天突然想要得到一個完美情人，手下就為我蒐集了多美人，養在宮殿裡，外界以為那都是我情人。事實上我只看過她們一眼，一個都沒有碰，因為我覺得她們都不夠完美，直到誕生。”
維納斯眼睫顫了下。
波塞冬說那些情人他一個都沒有碰。
這讓維納斯情稍微好了一點，可快又沉了下。這已不是重點了，波塞冬都承認只是把他當滿足執念工具而不是真愛他了，他再計較波塞冬到底有沒有過他情人有什麼必要呢？他竟然還會為這種事開……真是沒救了！
他想問波塞冬為什麼要處積慮接近他、欺騙他，波塞冬已給出了答案，他也沒必要再問了。
“神性”二字，足以解釋一切。
根不需要理由，只要四個字，因為神性，這就夠了。
神怎麼可以違背神性呢？神不會認為遵循性行為有錯，神性源自神格，神格是上天賦予，天怎麼會有錯？
維納斯能夠只和波塞冬享受愛慾，都是波塞冬花費數百年精調.教出來結果。在此前，他同樣因為神性傷了赫菲斯託斯，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錯誤。
現在波塞冬因為神性傷了他，他有什麼指責資格呢？
維納斯在東方待了一段日子，說過一個詞叫因果報應，可能這就是他報應。
波塞冬繼續說：“人類有句話說得不錯，所謂一見鍾情都是見色起意。維納斯，抱歉，在真正相處前，我確實只把當成符合我完美想象那個神，從而蓄意接近。”
他頓了頓：“但這不表相處後，我也是逢場作戲。”
“海界生活千篇一律，難再有讓我情激盪事物。我在塞普勒斯化身阿多尼斯和邂逅，天真爛漫，可愛活潑，和奧林匹斯山那些勾鬥角神截然不同，我驚訝竟然沒有被聖山那個藏汙納垢地方染髒，我真正拋卻表象對身起了興趣。萬事萬物都無聊，只有有趣。不知不覺每天和一起在山林打獵，看跳舞，和講故事，成了我每天最期盼事情。我在海底每天想也是，想起來就緒澎湃，充滿甜蜜，時時刻刻盼著吹響海螺，我好相見。那時我不知這就叫愛情，只覺得從外表到性格都符合我中完美，不然我怎麼會挑不出任何一絲不可愛處。”
波塞冬少會說這麼一大段剖跡話。維納斯微微咬唇。他沒有忘記，阿多尼斯當初味是蜂蜜般甜美。味是騙不了他，阿多尼斯——也就是那時候波塞冬，對他確實有甜蜜愛情。
光是執念，是不會產生屬於愛情柔情蜜意。
著波塞冬告，維納斯裡也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絲甜蜜。即使波塞冬做了那麼多可惡事，可一旦得知波塞冬對他確實是真正愛情，維納斯瞬間覺得別都不重要了。
他在意只是這個，只有這個。
只要愛情是真，他可以不在意任何事。
維納斯眼淚已止住了，他手指擦了下淚珠，藉機手背擋住嘴唇，免得波塞冬發現他彎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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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這麼快原諒，不然他多沒面子。
“那詐死騙我事又要怎麼解釋？”維納斯調整好面表情，放下手問。
“沒什麼可解釋，就是佔有慾作祟。”波塞冬毫不掩飾。
“我想在兩百歲成年就把接回海界，還記得成年禮那天我派使者送一百車禮物嗎？那該是娶聘禮。但也是那段時間北歐浩劫波及希臘海域，我無法離開海界，要有數百年都見不到。我知以神性，絕不會乖乖等我幾百年，一定會和他神享受愛慾，這是我神性無法忍受事情。我甚至想過要不要把禁慾術下給，讓保持只屬於我完美。”
波塞冬一句話又把剛平復下來維納斯氣著了：“竟然想對一個愛慾神施禁慾術？我會難受死！”
愛慾神離不開愛慾，即使是現在看起來專一，也是因為只要一個波塞冬就能讓維納斯愛慾釋放徹底，而不是讓他完全不能釋放。維納斯和波塞冬在一起可從沒缺少過愛欲。
波塞冬輕嘆：“是啊，所以沒舍得。”
他不該讓認定完美情人被別人染指，不該讓維納斯脫離他控制，他應該要將維納斯全力佔有而不考慮維納斯感受。
可從愛上維納斯那刻起，他已失控了。
維納斯怔住。
他突然意識到，波塞冬已為他違背過一次神性了。
他知波塞冬佔有慾有多變態多可怕，是他在海底多看了任何雄性生物一眼就會不高興那種可怕。
可就是這樣變態，竟然默許了他在數百年裡和他男人上床，就為了……不讓他難受。
這要換成現人類德觀，估計會覺得不可思議——他不害不應該天地義嗎？怎麼反倒感動上了？
可希臘神沒有人類德觀。按照人類德觀，結婚不出軌也是天地義事，但維納斯以前就沒這種概念。他懂得這個理，還是在深愛上波塞冬後無師自通。
整個希臘神系，懂得真愛神都太少太少了，大分只有欲，沒有愛，更沒有後世人類是非觀念。
波塞冬能剋制住神性，已是一種奇蹟。讓波塞冬允許愛人另覓新歡難度不亞於讓維納斯專只吃一菜。
神奇是，他們兩個現在，竟然都做到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天生一對。
而且，波塞冬當初離開他，是做守護希臘大事。
維納斯向來崇拜那種守護世界大英雄，不可能為此責難什麼。身為愛情神，他信奉愛情至上，可如果沒有英雄守衛和平，死生命又怎麼能有愛情。
就是有點不高興波塞冬離開方式。
明明可以選擇不死遁……就非得讓他傷一回。
“我還是有私，讓和別人有身體關係是我最大讓步。只能惦記著我，而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加刻骨銘。”關於這點，波塞冬也坦，“抱歉，維納斯，但重來一次，我依然不會給別人走進裡機會。”
他神性可以為維納斯退讓，但不可能徹底消失。他永遠不會喪失對維納斯獨佔欲，就像維納斯也永遠不會清寡慾。他們天然衝突，又彼此磨合，才有了如今最契合狀態。
所以有了阿多尼斯死亡。
但期間還是沒忍住，又變成阿瑞斯上山，摘了一次玫瑰。
等到波塞冬把維納斯從聖山帶回海底，當初聖潔純粹只屬於他玫瑰已綻放成明豔奪目被眾神青睞紅玫瑰。
紅玫瑰沾染了別人氣息，身上帶著刺，愛和他鬥嘴唱反調，對比他最初想象完美簡直處處是錯，需要一一改正。
但波塞冬並沒有對紅玫瑰進行全方位改造，把他變成自己最初想要樣子。
波塞冬如今想要，也早就不是最初想象那個樣子。
在改變玫瑰同時，他也改變了他自己。
維納斯陷入沉默。
他氣來快也快。波塞冬假死害他傷，這件事就是做得討厭。
可完波塞冬這麼多話，那點討厭又蓋不過對波塞冬喜歡。
喜歡得想立刻和他上床。
真不是他那什麼蟲上腦……好吧，他就是，那又怎麼啦？他是愛神，難還不允許他戀愛腦嗎！
“行了，咳咳！說這麼多話不累啊？”維納斯最介意事情已得到解答，又開始按捺不住能，“有事做完再說。說好，不許搞懲罰。”
這段日子沒有愛慾澆灌，他快枯死了。這都沒有找野男人，只能靠自己解決，維納斯覺得他真是為波塞冬付出了太多。
剛剛為了愛情壓下愛欲，簡直不可思議。
“我和別人有了關係，也不符合中完美標準了吧。”連日來乾涸終於得到滋潤，維納斯在溫存間突然回神，綠眸懷疑地盯著波塞冬，“我不是完美情人，這執念還在，不會還要再找別人吧？”
“我中完美樣子，就是樣子。”波塞冬回答，“至於情人，確實不是。”
他笑說：“是我完美愛人。”
波塞冬曾擇偶標準——美貌舉世無雙、才華無所不能、性格言計從、全然受他掌控、身獨屬於他。
這才符合他中對於完美定義。
維納斯除了美哪樣都不佔。
但愛情就是毫無理東。當維納斯出現在他世界裡，所謂標準也就隨改變。
波塞冬現在完美標準——維納斯。
維納斯得情舒暢，高興地親了波塞冬一：“也是我完美愛人。”
一生只一次，一次即一生愛情大多出現在童話裡。現實往往並沒有那麼完美，找到一個各方面都契合愛人機率渺茫。或許會歷一段又一段感情，流連一張又一張床榻，閱盡千帆都沒能找到適合自己停靠避風港。
可說不定他愛情不在避風港呢？那裡雖然溫暖安全，卻未必有適合他小船。不管腳踩幾隻船，那些小船有多精緻，不合適就是不合適，浪花中誕生神明只會打翻船隻。
他跳進冰冷危險大海，在海洋懷抱中，收穫了最完美愛情。
大海是浪花來處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