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室的門著, 閻羅敲了幾沒得到應，裡面住的神不在家。
他到一樓，那一家口也不在客廳, 倒是範無救正靠著沙發玩手機, 手指靈活地打著字，不知道在聊什麼。
“閻王殿。”看到閻羅, 範無救立刻退出聊介面, 把螢幕摁滅, 直起身打了個招呼, “您要出去？”
“嗯。”閻羅其實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和塔納託斯一起出去。
遺憾的是，塔納託斯沒答應, 把自己進屋裡，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閻羅就沒了散步的興致, 打算區裡隨便溜達一圈就來。
範無救手機時螢幕一閃而過，被閻羅眼尖地看到了：“把手機開啟。”
範無救心一咯噔, 強裝鎮定：“閻王殿, 手機是個人隱私, 這不好吧……”
完蛋, 閻王殿看到聊記錄了？他的難道還不夠快嗎？
閻羅語氣不變地重複：“開啟。”
範無救不敢違抗, 膽戰心驚地亮起螢幕，手機這會兒還是初始介面。
他心中祈禱閻王殿千萬別讓他開啟社交軟體, 然後發那個名叫“全地府的無產階級都該聯合起來打倒資本家”的群聊，再發他們這幫手閒得沒事幹，揣測閻王和死神的感情八卦。
那他們估計會全員工作加倍，工資減半。
幸運的是, 閻羅對那個社交app圖示一點興趣都沒，只盯著初始螢幕看。
這什麼好看的？範無救也看了螢幕一眼。
咳，確實好看，屏保是白。
範無救的手機屏保還是當初甜品店裡偷拍的那張，謝必安坐在他對面吃蛋糕，氛圍感太強了，他一直沒舍得換。
閻羅就久久注視著那屏保，眼中充滿複雜情緒，興趣，糾結，決心。
久得範無救心裡升起危機感，尋思閻王殿該不會沒和死神談戀愛，反倒看上白了吧？
那堅決不行。就算是上司，他也得拼命。
範無救連怎麼和橫刀奪愛的上司作鬥爭都想好了，閻羅終慢條斯理地開口：“他手裡的蛋糕，是哪家店買的？”
範無救：“……”
他木然地報了西餅屋地址。
閻羅頷首，了目的地，他要出門去買蛋糕。
閻羅這段日子塔納託斯喂了很華夏美食和中式傳統糕點，還沒他吃過西餐甜點。本為死神在西方早就嘗過這些，沒想到一問才知，死神之前除了冥石榴沒吃過任何食物，因為冥界只這個。
這過的是什麼苦行僧生活。閻羅更加憐愛一百倍。
儘管閻羅向來只愛桂花糕、綠豆糕、棗泥酥這些中式糕點，不太喜歡西方甜點，但死神沒吃過，那就得買來他嘗一嘗。而且不是句話叫“甜點可讓心情好起來”，死神在不開心，正需要這個。
為了死神，閻王爺決定光顧他往從未涉足的甜品店。
閻羅在完全就是養崽心態。孩子愛吃就買，孩子沒吃過也買，大人的喜好先放一邊。
直到閻羅離開，範無救都不明白。
閻王殿究竟為什麼，對一個蛋糕能發出那樣複雜的眼神？
但幸躲過一劫，範無救立刻往群聊裡發消息。
範無救：好險，這個群剛剛差點就被閻王殿發了。剛正和你們聊著，閻王殿突然出，還讓我開啟手機。我手機屏保你們知道的，就是我和白一起去甜品店白坐我對面吃蛋糕奶油沾到嘴巴上還用舌頭舔跟貓一樣萌得我心都化了超可愛的那張。
謝必安：……可不用加最後一句。
崔珏：你和謝的愛情故事我們聽過八百遍了，不用描述得那麼詳細，在大家心的是閻王殿的愛情。說說重點，閻王殿怎麼了？
範無救：他問我要了西餅屋地址。
魏徵：臥槽。
鍾馗：臥槽？
陸之道：臥槽！
孟婆：臥槽？！
一句話把群裡潛水的都炸出來了。
誰不知道閻王殿是東方派系的領軍人物，方方面面都貫徹到底，連糕點都只吃中式的。他竟然去西餅屋？這可是大姑娘上轎頭一。
崔珏：眾所周知，閻王殿從不吃西點。
魏徵：一定是西方死神想吃。
鍾馗：閻王殿為了死神去西餅屋。
孟婆：嗑死我了！我決定把同人文推翻重寫，我寫的根本沒正主發的糖甜！
陸之道：孟姑娘，你要怎麼寫才能比實甜？閻王殿為愛一擲千金，放棄堅守，我感覺不會比他更甜的了。
孟婆：那便唯開車，走野路子。
全體成員：……
全體成員：你要說這個我們可就不困了。
閻羅開車按著範無救的地址，找到名叫“糖果西餅屋”的那家店，發店裡已經人滿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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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熱的，凡是室內wifi和空調的店基本都是客滿，但這家店顯然格外爆滿。
生意這麼好？這家店的甜品做得很好吃麼？
閻羅走進店裡才知道，他們不是衝著甜品來的，是衝著臉來的。
“啊啊啊啊好帥啊！！！美女姐姐看我！這一家子的顏值好高啊！這麼好看不畫素人，在國外應該很出名吧？cp名叫什麼？這對cp我嗑爆！”
“金髮的也是男生吧，剛剛聽他說話了。”
“那他媽更好嗑了！！！”
“那個藍髮藍眼睛好高貴，金髮金眼睛也好漂亮！”
“外國人的基因真好，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還一見就見到個！”
“也不能這麼說，外國醜的不，就是這個格外好看。”
“唉，但我沒見過長相能和他們媲美的華國人……誒，你拍我幹什麼？打擾我拍照了。”
“噓，你看，剛進來的那個帥哥不就是我們華國人？長得不比他們差啊，還是個古典帥哥，氣質好高雅。”
“臥槽真的，拉場子了，長臉了！”
“我宣佈，黑髮黑眼珠才是永遠滴神！”
人群中又是一陣驚叫。
閻羅：“……”
引起圍觀的正是波塞冬維納斯兩口子，他們是帶著兒子丘比特來吃蛋糕。一家口低調地選了個角落，奈何顏值太高調，怎樣都引人注目。
閻羅在公寓沒找到波塞冬一家子，沒想到在這兒巧遇了。
閻羅進屋後，一半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人們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睛都看不過來。
論容貌，維納斯是最驚心動魄最具視覺震撼力的美豔。論氣質，閻羅那一身書香墨染的風骨又實在吸引人。
閻羅對那些目光視若無睹，走到甜品櫃前仔細挑選。他本想只買一份蛋糕就去，但甜品櫃裡種類太，琳琅滿目，閻羅對西點不瞭解，也不知道死神最愛哪個口味。他猶豫再，覺得患了和塔納託斯一樣的選擇困難症。
閻羅難抉擇，乾脆再次發動鈔能力，把甜品櫃裡的蛋糕、泡芙、曲奇、布丁等每樣都買了一份。
只要全選，就不會選擇困難。
刷卡的時候很爽快，收銀員心裡不停冒著粉紅泡泡。
清冷矜貴大帥哥買這麼甜點，實在太反差萌，女心要炸了！
閻羅刷完卡，提著包裝好的食品袋就往維納斯那一桌走去，坐打了個招呼：“午安，我件事想向你們打聽。作為報答，可再免一個月房租。”
他用的是希臘語，畢竟接來的談話涉及到神明，為了防止周圍人對他們產生“顏病”的印象，還是換一種加密語言談話為好。
波塞冬說：“請問。”
他並不在乎一個月房租，只是很好奇什麼事能讓這位視財如命的東方閻王放棄一件神器。
“是塔納託斯。”閻羅直入正題，“他性格一直都這樣嗎？還是什麼原因？”
“海界冥界不熟。”波塞冬挑眉，隱隱覺得閻羅對塔納託斯過度在意，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詢問。他答道：“自我認識他起，他就是這個樣子。”
閻羅凝眉。
“不過在那之前我聽說過一件事。”波塞冬說，“花心的宙斯拐騙了河神之女，將她藏起來，西西弗斯將她的藏身之地洩露河神，此換取一些利益。宙斯就命塔納託斯去攝走西西弗斯的靈魂。儘管死神屬冥界，但界空為尊，死神也不能得罪神王。他去收割西西弗斯的靈魂時，狡詐的西西弗斯欺騙了他，讓死神戴上手銬，將他禁錮年。那年大地上無人死亡，人間秩序亂套，後來塔納託斯才被戰神阿瑞斯救出來。”
波塞冬講完這個故事，評價道：“也許是塔納託斯在那年綁架裡遭受過什麼傷害，才變得害怕和外界接觸吧。”
波塞冬覺得這個故事還挺漏洞百出。他和死神共處過，死神的強大遠遠超出他的想象，塔納託斯又不是宙斯那樣的蠢貨，怎麼可能被一個凡人欺騙還禁錮那麼年。
但他跟塔納託斯也只是泛泛之交，沒必要追根究底，反正整個希臘神系都是這麼傳說這件事的。他只是把他聽到的告訴閻羅。
年。死神竟然受過這麼大的委屈。
閻羅頓生不悅：“那個西西弗斯最後怎樣了？”
“綁架神擾亂人間的場當然不會好。他被判罰推石上山，永遠推著一顆巨石到山頂，巨石再滾落到山腳，永無止境。”
閻羅眉目稍緩，舒服了。
“你們見過他黑袍的真容嗎？”閻羅又問。
死神其實很好說話，閻羅沒事就愛逗他。不過兩件事是死神的底線，第一不肯出門，第不肯取袍子，閻羅說破嘴皮子都沒用。
黑袍是死神的心防，防線不攻破，就不會取來。
波塞冬搖頭。他雖然和死神待在同一空間百年，但也不知道死神的模樣。
“我見過。”維納斯說道。
閻羅一絲詫異。
“我那會兒去冥界向冥王討要阿尼斯的靈魂。”維納斯瞥波塞冬一眼，冷哼道，“就是我旁邊這位的化身。冥王說死去的靈魂不能返大地，不肯把阿尼斯的靈魂我，我那會兒不懂事，就想著色.誘做交換，衣服脫了一半……死神就把他的袍子取來蓋在我身上了。”
閻羅：“……”
這只能說明，溫柔善良的死神很懂得尊重。哪怕物件是聲名狼藉的愛欲之神，哪怕自己很恐懼沒袍子的掩蓋，還是第一時間把黑袍取來蓋住維納斯的身體。
嘖，更喜歡死神了。
“你想看他的樣子？”維納斯提議，“那你也在他面前脫一衣服，應該就行了吧。”
閻羅：“……”
“不了，謝謝。”東方神才不會做出這麼失禮的事情。
閻羅不準備問維納斯死神長什麼樣，他更期待自己親眼看到的那。
一直聽著大人談話的丘比特突然插嘴：“我也見過死神！”
一桌個大人的目光齊齊望向他。
丘比特縮了縮腦袋：“不是見過他的樣子啦，但我前山玩的時候遇見過。”
愛神很喜歡人世間的愛情，經常山去看那些墜入愛河的人們。其中一對相愛的男女，他們的感情非常真摯深厚，是丘比特見過最甜蜜的一對，丘比特特別愛看他們的戀愛日常。可是一，女孩生了重病，彌留之際還攥著男孩的手說著不捨，男孩守在床頭，哭著請求死神不要將他心愛的女孩帶走。
可死神還是來了，等女孩說完遺言，就毫不留情地將女孩的靈魂收割走。女孩的手從男孩手中滑落，男孩悲痛欲絕，一邊痛苦一邊對著空氣怒罵死神的無情。
人類看不見神明，黑袍死神站在病床邊，靜靜看著這一切，然後帶著女孩的靈魂轉身離開。
丘比特目睹了這場死別。他那時對死神也的埋怨，因為死亡讓愛情分離。
在西方，死神等同死亡，是最受人類恐懼厭憎的神。他每幹最的活，但不被人們信仰，沒他的神廟，不會收到任何供奉，還是每奔波忙碌著，完成自己的使命。
丘比特去後對火神赫菲斯託斯說了這件事，抱怨死神的無情。赫菲斯託斯聽完後只是平靜地告訴他：“那只是死神的神職，他在做好本職工作，這很盡責。”
“這真是份討厭的工作。”丘比特還是悶悶不樂。
“是很討厭，但總得神去做。”赫菲斯託斯說，“如果他真的無情，就不會等女孩說完遺言再收割靈魂了。死神的工作是很忙的，世上每都要死很人，沒那麼時間用來等待。他願意等一會兒，只是因為不想他們留遺憾。”
閻羅聽完，一瞬間忽而明白了死神為何厭世。
死神聰明又強大，會被一個凡人欺騙禁錮？宙斯拐騙河神的女兒，西西弗斯將訊息告知河神，這件事怎麼聽都不是西西弗斯的錯。宙斯派死神殺死西西弗斯，善良的死神會願意這麼不分是非麼？
如果死神是故意束手就擒呢？
順便將錯就錯地藉此逃避年神職，見人間秩序越來越亂，才知死亡不可缺。哪怕再不願面對死別，也忍著罵名繼續乖乖上崗。
借一襲黑袍，掩分恐懼，萬般柔情。
閻羅自己也身處其位，對塔納託斯的職責其實一定程度的感同身受。
華夏人對鬼神敬畏之心，不敢亂罵，最喊一句不公。死神無常雖崗位相同，受到的待遇則截然不同。無常是單純的勾魂使者，死神被視作死亡的象徵。
其實死神也很無辜。西方人的命運是由命運女神書寫的，死神也不過是照著命運指示辦事，但就是莫名背鍋。
也怪不得死神明明可愛，又可憐。死神最在意的恐怕都不是世人對他的誤解謾罵，而是受不了眼見世間百態的離別。
他如何不討厭呢？
最善良的神明，揹負了最殘忍的神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