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斐爾上帝創造出來, 注入靈魂，睜開眼看到第一個畫面，就是神驚豔地看著他眼睛, 讚歎道：“完美。”
完美。
這是路西斐爾誕生到世上聽到第一個詞彙。
後來, 上帝也總是用這個詞稱讚他。
神說：“我賜你為路西，封號斐爾, 意為晨光之星。”
“你將羽攜聖光, 身披榮耀, 伴隨神之右座, 直至永恆。”
這是上帝賜予他殊榮。
路西斐爾對神懷有敬仰孺慕之，他永遠站在神之右座，聆聽神旨意，再用行動完美達成。
這是神賦予他第一個詞彙, 他不辜負。
上帝規定七美德，貞潔、勤奮、慷慨、謙遜、溫和、節制、寬容。看似簡單, 整個天堂卻有一個天使能完全做到，除了那位教科書級別熾天使長。
起初, 天國重要事務由七位熾天使平分, 一個禮拜為一週期。路西斐爾總是將工作完成得又快又好。其他熾天使需要在禮拜六才堪堪完工, 還會出現許多錯誤, 路西斐爾在禮拜一就能解決完所有, 並且永遠高效正確。就算提前完工，剩下天他也絕不空閒, 他嫌其他熾天使工作效率太慢浪費時，主動分擔其他熾天使任務，一週安排得滿滿當當，連本為休息日禮拜日都開始提前處理下週工作。
米迦勒對此目瞪口呆, 難以置信地問：“路西斐爾殿下，您連禮拜日都不休息嗎？您不覺得累嗎？”
路西斐爾用羽毛筆批著公文，書桌上已經疊起摞小山般已經處理好，和正等待處理公文。他像是不知疲倦，聲音平靜而溫和：“勤奮是一美德，不工作日子就是在虛度光陰，是不饒恕罪過。”
米迦勒：“……”那工作全路西斐爾搶去幹以至於終日無所事事他們一定是在犯罪。
好在路西斐爾又補充了一句：“我只嚴於律己，不會要求你們和我一樣。”
畢竟上帝那麼多造裡，路西斐爾是唯一稱讚過完美天使，最受上帝器重和寵愛。
路西斐爾覺得自己也應該要比別天使做得更好。
不，他要做到最好。
米迦勒：“……感謝您寬容。”
幸好七美德裡還有溫和與寬容這兩條。路西斐爾對誰都溫和寬容，唯獨對自己嚴厲苛刻。別天使犯錯他從來不斥責，只是溫柔教育，而他自己……從不犯錯。
米迦勒自己完成全部工作總要拖延到週六晚上，中途總會忍不住摸魚偷懶。天使也是會累，但路西斐爾殿下簡直就是個永不停歇工作機器，還是個從不會犯錯出故障機器。
怎麼會有天使喜歡工作。米迦勒想不通。
他們一開始擔把路西斐爾累壞了，但路西斐爾彷彿一點也不知道累樣子，連上帝都驚歎他勤勤懇懇與滴水不漏。
驕傲熾天使長得到上帝誇讚微不察地勾了下唇，似乎是高興，但很快就垂目溫和道：“神主，路西斐爾只是覺得勤能補拙。”
——謙遜也是七美德之一，這與路西斐爾驕傲相悖，但他仍選擇遵守美德。因為這是上帝要求。
其他熾天使：“……”你哪裡拙？你簡直不能更完美了好嗎？過分謙虛也是一驕傲！
漸漸，大家都預設把大部分工作交給路西斐爾，預設他從來不需要休息，一為天國無私奉獻。
因為那是路西斐爾，他熱愛工作，他不知疲倦，他一定能夠做好，他從來不會出錯。
只有路西法知道，路西斐爾哪裡是有出錯，哪裡不需要休息。無數次夜深後，不知疲倦熾天使長都會因為高強度工作精神緊繃到虛弱，寫都不知道是什麼鬼畫符，還得他出來處理爛攤子，讓路西斐爾好好睡上一覺。
路西斐爾總是對自己很壞，對別天使很好。
天使靈體不需要食來汙染，因此天堂原本禁止天使進食。但美味食太好吃了，尤其是小天使管不住嘴，總會偷偷摸摸地吃。路西斐爾抓多了偷吃天使，多到禁閉室都裝不下，乾脆上帝提議放寬約束，將“禁食”改成“節制”。
他不會為自己謀私去祈得上帝許，卻會為了這些天使去請求上帝寬恕。
路西斐爾很少會上帝請求什麼，永遠聽地服從。對於最寵愛熾天使長提出小小請求，上帝有不同意。
這條規定修改那天，全天堂同慶。恰逢天堂童節到來，這個節日比以往多了一份禮——學校裡小天使都能分到糖果。糖果是路西斐爾親自發放，每個小天使一顆，不能多吃，否則就是觸犯“節制”。
但孩子們太喜歡吃糖果了，他們第一次能光明正大在天堂吃到甜蜜糖果，吮著手指戀戀不捨。他們圍著路西斐爾，奶聲奶氣地求他再給一顆，一雙雙眼睛天真單純又充滿渴望。熾天使長大溫柔又無奈，最終還是撒下一陣糖果雨。
孩子們大聲歡呼，高興地搶糖果。只剩下最後一顆水果糖時，一個小天使從地上撿起來，卻有自己吃。小天使走到路西斐爾面前，對他攤開手，仰望他道：“路西斐爾殿下，您也嚐嚐糖果味道吧，它很甜。”
路西斐爾看著那顆糖果許久，伸出手，卻只是摸摸小天使頭：“你吃吧，糖果就是給小天使吃。”
他不是孩子，是以身作則熾天使長，他為了天使們請求上帝改掉“禁食”規則，卻認為自己依然要遵循神本意。
小天使歪頭，看看手中糖果，只覺得路西斐爾殿下果然很厲害，竟然能抵抗住糖果誘惑。
路西法那時嗤笑：口是非，明明就很想吃。
惜他只是一縷微弱黑暗，並不能掌控身體，和孩子搶糖吃。
後來到了地獄，新建成遊樂園中，小惡魔們們圍著路西法遞上棒棒糖，就路西法毫不客氣地接受了。
他還天天吃糖，吃得路西斐爾快要甜膩。
路西斐爾甜得發齁，輕聲抱怨：“你是小孩子嗎？這麼愛吃糖。”
路西法漫不經地回答：“是給你這個小天使吃。”
路西斐爾安靜一瞬，為自己正：“我是熾天使。”
他從生來就是熾天使，背負著期望與責任，很多事情他都不該做。
“哦。”路西法惡劣地又舔了一口棒棒糖，似乎是報復性地讓路西斐爾感到齁得慌，“要吃檸檬口味糖果嗎，小天使？”
路西斐爾：“……”明明路西法也吃膩了，這傷敵一千自損一千行為有什麼意義。
“如果不是你過度壓抑，我也不會這麼過分宣洩。”路西法似是懲罰，似是提醒，“我小天使。”
……
路西斐爾不能說是完美。
應該說，他是偽裝得太完美，騙過天使，騙過上帝，騙過自己。
但終究騙不過另一個自己。
那是最瞭解他半身。
路西斐爾一生都在“完美”這個詞束縛。上帝如此讚美他，天使如此認為他，信徒也如此看待他。當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完美就是一錯誤，一罪過，那就是一場作繭自縛。
有能把他從繭里拉出來，過高期許只會讓繭裹得越來越厚。
路西法想讓他破繭成蝶，破殼而出。
路西斐爾並不愚蠢，只是陷入一極端思維。只要能接受自己不完美，他就能好好喘一大口氣，不用再活得那麼勞累壓抑。他生來就受這個詞綁縛，因而難以意識到自己認知錯誤，只要別拉一把，他就以解脫。
但有提醒他。無論是上帝，天使，類還是其他什麼族，都認為路西斐爾就應當是完美。
有能拯救他，神也不能。
他便自己宣判自己無罪。
不一定非要別什麼幫忙。他以自己想通。
這是一場自救。
路西斐爾眸光落到自己自己雪白羽翼上。
他承認路西法很瞭解他，他也什麼都瞞不過路西法，連自厭情緒都會察覺到。
知道路西法存在後，他確有受到毀滅性打擊——那意味著他知道了自己有很多不完美，他感到自己充滿罪惡。
七宗罪路西法揹負，負罪感卻無法轉移。
他還有一點點開。
這世界上有另一個存在，以看穿自己偽裝，他也就不用忍得那麼辛苦，覺得那麼累了。別生徹底看穿，無所遁形，其實是一件很怕事，但他卻不用過多提防，以放把後背交給那個存在。
因為這個知己，是自己。
但又是不一樣，擁有不同意識自己。他們彼此依偎，他們相互取暖，他們彼此最瞭解與信賴，一切都能自給自足。
他以自我安慰，獲得精神上解放。
也以把中兩個字去掉，獲得身體上滿足。
就在剛剛，路西法宣佈他無罪，讓他重拾驕傲自尊，綻放璀璨光芒時，路西斐爾感覺頭一輕，一直以來壓著什麼東西彷彿離去了。
彷彿千斤重擔子，隨著身體一同釋放。
然後，他光芒便壓不住了。
路西法滿意道：“漂亮。”
不知道是誇路西斐爾走出結，還是誇路西斐爾現在樣子。
路西斐爾這一聲喚回神，迅速紅了臉：“身體換回來吧……”
他根本無法面對自己現在這副樣子。尤其是路西法還在床前放了一面鏡子。
路西法輕笑：“不換。”
“……”路西斐爾想要用羽翼遮掩住身體，突然一愣。
羽毛又變黑了。
鏡子裡又恢復成黑髮紅眸惡魔。
彷彿剛才金髮天使只是一場幻覺。
路西法早有預料：“識海里光明領地已經擴充很多了，你爭點氣，快點把我地盤搶過去。”
路西斐爾微怔，垂眸道：“算了吧……”
“地盤都給你，也不是不以。”路西斐爾輕聲，“我不討厭你。你對我很好，我挺喜歡你。”
路西法冷不防問：“喜歡到你靈魂消失也以？”
路西斐爾遲疑片刻，回答道：“只要你答應我，在我消失後不做壞事，那也以。”
路西法說。
一次理輔導還不能讓路西斐爾重新回到巔峰狀態，只是突然想通一瞬，路西斐爾放下擔子，光明才在那一刻與黑暗持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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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下來後，路西斐爾仍然很不自信。他或許意識到以往是把自己逼太緊，有些事不能算是罪過，仍未找回自己存在意義。
他從前是為上帝，為天使，為守護天堂與而存在，無堅不摧，獨當一面，卻從來有想過自己。
如今失去了對上帝信仰，靈魂遍體鱗傷，反倒越來越依賴理解他保護他路西法。
越是依賴路西法，路西斐爾就覺得自己必要存在。他原本所在光明陣營已經視他為敵，黑暗陣營首領是路西法不是他。他還不願消失是因為他要約束路西法不作惡，除此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
他存在彷彿只是為了約束路西法，不再有自己意義，他成了路西法附屬。
——還是自厭情緒作祟。
擁有這樣想法，他光明很難長久與路西法黑暗持平。
路西法忽然道：“路西斐爾，你知道我為什麼突然想瞭解色.欲麼？”
路西斐爾難堪地低下頭：“因為……是我有這樣慾望，所以你才有。”
路西法罪惡都源自於他。
“錯誤。”路西法說，“你有這樣慾望，”
路西斐爾驚訝道：“如果我有，你怎麼會有？”
“路西斐爾，我是你，也不是你。”路西法平靜道。
“是我單方面對你生出慾望。”
路西斐爾一愣。
“我誕生出來，是為了保護脆弱，自卑，千瘡百孔路西斐爾，這是我使命。”路西法說，“在天堂時，我在識海中注視你逞強，疲憊，光芒黯淡模樣，那時我就有機會掌控身體去讓你沉睡，每次掌控後，我都感到髒在疼痛。”
路西斐爾不解：“我有髒病……”
路西法淡淡道：“我以為是身體受了傷，但道理你掌控身體時髒從不疼痛。後來才想通，那應該是我在疼。”
路西斐爾下意識撫上口。
“我看到過堅強，驕傲，百折不撓路西斐爾殿下。”路西法說，“光芒燦爛得讓我在識海中乎無容身之處，我很喜歡那樣光。”
“你是我信仰，你要是敢生出自我毀滅，把身體留給我想法，在你靈魂消失之後，信仰破碎我，只會隨你一起消失。”路西法道。
“為了我安全，你還是收回那些危險想法吧。”
如果不知道自己存在意義而想要自我消失。
那便為他而存在。
他們互為信仰，做彼此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