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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半師之誼

虛雲真人喃喃道:“那個人,還活著……還活著啊!”

他跺腳,要哭不哭,要笑不笑,滿臉皺紋抽搐在一起。

一反平日威嚴冷肅模樣,很是滑稽。

宋潛機沉默。

你們想弄清楚冼劍塵是死是活還不簡單?

沒事就在乾坤殿大喊他名字,看會不會被雷劈唄。

又劈不死人,就算照一日三餐的頻率喊,不過動靜大點。

冼劍塵到底給你們留下多大心理陰影?竟讓一群頂層強者甘願當鴕鳥。

他忘了“鴕鳥”也是看人下菜碟。

“豎子找死!”

一聲暴喝如雷,一道火光直衝宋潛機面門。

準確說,是熾熱如火的劍氣。

整座大殿籠罩其中,溫度瞬間升高。

華微宗五位峰主之中,數赤水峰峰主趙太極脾氣最暴烈。

衝冠一怒,出手即殺招,要將這個闖下大禍的外門弟子斃命當場!

宋潛機紋絲不動。

劍氣迫在面門,熱浪吹起他額髮。

別人看來,他是被嚇傻了。

劍氣洞穿喉頭前一秒,一個人影攔在他身前。

虛雲真人廣袖拂動。

大殿的熾熱火光消散無蹤。只剩清冷月華斜照琉璃磚。

“師兄?!”赤水峰主驚怒,“你攔我作甚!”

虛雲真人道:“那人與此子,曾有半師之誼!”

說罷不再理會他,只轉向宋潛機道:“念在你無心之失,且饒你一次!你記住,絕不能在這座大殿,說出那個名字!”

“弟子知曉了。”

殿內五位峰主神色微變。

半師之誼?

他們換了一種複雜陰沉,極具穿透力的目光,從上到下,裡裡外外打量宋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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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五歲的少年郎,舊衣布鞋,難掩容色俊朗。

雖然守禮,卻不侷促,不惶恐。

理直氣壯地站在金碧輝煌的仙宮,好像自己回家了,他們這些長輩強者才是客人。

他們討厭這種理直氣壯,因為這讓人想起穿破袍子的“那個人”。

方才含怒出手的趙太極眼角微微抽動,拳頭在袖中握緊,最終卻鬆開。

世上知道冼劍塵這個名諱的“活人”,已經很少了。

那些沒見過他,敬仰他的,稱其為“劍神他老人家”。

那些見過他,畏懼他的,只敢說“那個人”、“那柄劍”。

只要“那個人”一日不死,華微宗乾坤殿上、掌門與各位峰主頭上,就懸著一柄利劍。

這是禁忌、是秘密、更是恥辱。

誰能想到,今夜一個外門弟子,踩著帶泥的布鞋,飯後散步一樣走進乾坤殿,這樣簡單、直接的說破了。

他身份低、修為更低,還一臉無辜,極度惹人惱火。

可你偏偏不能拿他怎麼樣。

因為那個人見過他、教過他,給他留了一句話。

虛雲真人此時再念這句話,不再覺得是對方善意提醒,只覺得是嘲弄、敲打:

“死海蓮花落,生門雲裡開。”

每個字都狠狠打在他臉上。

他突破化神失敗,需“死海銀蓮花”入藥療傷,然而死海廣闊,危險重重,且銀蓮花靈性特殊,只開一夜便凋落。

他派心腹久尋而不得,本已打算放棄。

洗劍塵卻隨便找了個外門弟子,對他說“生門雲裡開”,意為讓他去死海中“生雲海峽”一帶尋找。

這種興致上頭,隨口指點的做派,像極了當年隨手一指,便指到他做掌門。

虛雲透過宋潛機潦草的字跡,彷彿看到冼劍塵笑眯眯地說:

你能當上這掌門,一當二百年,不是因為你可以。

只因為我高興。

他無聲吸氣,再對宋潛機開口時,已恢復威嚴平靜,甚至像個和藹長輩:

“教你的那位前輩,數百年前也是我宗弟子。只是後來有些誤會,他才離宗遠遊。既然他認可你,我本該繼續教導你……”

宋潛機假作憧憬,目光明亮。

虛雲繼續道:“但他輩分太高。他與你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我若再收你為徒,便亂了輩分。不僅是我,華微宗任何一位峰主、長老,都不能亂這輩分。”

宋潛機露出失望之色。

虛雲話鋒一轉,“你學的斂息術和輕身術,是那位前輩離宗後自創,的確不算我宗功法。戒律堂上孟姓弟子的案子,我已經知曉,他本無辜,可宗有宗規,就此放過他不合規矩,也不能服眾!”

宋潛機又作出緊張表情:“那要如何處置?”

“廢去修為倒不必。只是,不得不讓他下山了。”虛雲惋惜長嘆,話卻說得殘酷,“你教那弟子,本是為了他好,不想卻因此害了他。以後他生死由命吧。”

宋潛機行禮:“既然是弟子的錯,那弟子願意替他擔當,自請下山!”

“是嗎?”虛雲沒想到這麼順利,反倒怔了怔,“你心甘情願,發誓不因此生恨?”

“我心甘情願!”

虛雲雙手扶起他,連連誇讚:“好孩子,好孩子!你明日下山,我必派人送你!”

到底是少年心性,拿話一激就敢逞英雄。

宋潛機也笑:“不敢勞煩掌門費心。”

敞亮人,跟你搭戲太舒服了!

殿上五位峰主彼此對眼神,也沒想到如此簡單,齊齊松了口氣。

他們也怕虛雲縮了頭,反而指他們中一人去做宋潛機師父。

這兔崽子要是放眼皮底下,以後看見他就想起“那個人”,恨屋及烏,誰受得了?

殺又殺不得,收又收不得。

還是虛雲老狐狸道行深,三言兩語糊弄走,眼不見心不煩。

哪怕以後這小子醒過神,追悔莫及,也是恨那孟姓弟子,恨不到他們頭上。

宋潛機再次行禮、告辭。

六位華微宗強者慈祥微笑,依依送別他,氣氛和美地令人害怕。

****

宋潛機走出殿門時,第一眼沒看見雲海明月,而是那兩位戒律堂弟子。

“真出來了!他全須全尾的出來了!”高個子的搶先喊出聲。

宋潛機心情不錯地點頭。

三人返程,踏上逝水橋。

高個子的回頭望:“剛才真是奇了,突然打雷颳風,我以為我要被劈死了!”

矮個的輕哼一聲:“不做虧心事,不怕天打雷!”

來時,兩人走在宋潛機身前引路。去時宋潛機健步如飛,兩人追著他跑。

高個子的問:“你什麼時候去山下賭場?我叫丘大成,他叫徐看山,交個朋友,以後跟你下注!”

“我明日要下山。不去賭場。”

矮個子的徐看山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不回來了!”

丘大成一怔,驚叫:“你被趕下山了?!”

宋潛機點頭。

徐看山跳起來:“不是吧!折騰這一宿,最後還是替你的倒黴兄弟背了鍋,那是何苦來哉!”

再看宋潛機,卻毫無憤懣之色,反而由內而外散發出淡淡喜悅。

兩人呆呆怔怔跟在他後面,越看越覺得此人背影高大。

高山仰止。

不知為何,還有點羨慕孟河澤。

****

天色未亮,宋潛機的包袱已經收拾好。

本來也沒什麼東西,他不準備帶劍,包袱裡只有舊衣服。

只是有點惋惜剛翻好院裡土地,還沒來得及種東西。

虛雲真人讓他“明天走”,他便沒有連夜出發,那樣顯得太迫切,容易惹對方起疑反悔。

他想趁孟河澤在醫館養傷,周小芸那群外門弟子顧不上他的時候,悄悄跑路。

所以院門緊閉,裝作人在主峰,還沒回來的樣子。

他沒想到,那兩個戒律堂弟子,丘大成、徐看山會去通風報信。

導致孟河澤垂死病中驚坐起,讓人抬著擔架來了。

“我們是來道歉的。”周小芸先開口,“對不起,宋師兄,之前對你多有誤會。”

少女臉色漲紅,但聲音堅定洪亮,利落地鞠躬。

她身後數人齊聲大喊對不起。

宋潛機扶額。

“宋師兄,你用什麼樣的劍,能否借來看看。”周小芸問。

宋潛機:“為什麼?”

之前一個罵過他的弟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

“我們湊了點錢,打算給你買把好劍。”

宋潛機:“……不用了。”

“宋師兄,千萬不要推辭,請讓我們為你做點事吧。”

“真不用,我以後用不上劍了。”宋潛機笑起來,發自內心的輕鬆笑意,“我今天就下山了!”

小院忽然一片死寂。

只有風吹落花的聲音。

枝頭喜鵲叫聲都變得悽清。

擔架上的孟河澤,直到此刻才出聲:

“不。”

他聲音沙啞。臉色慘白如鬼,雙眸凹陷,直直盯著宋潛機。

“你別多想。”宋潛機望天:“我自己願意下山的。你看這華微山,紅花開黃葉落,碧雲卷紫雲舒,好像永遠沒盡頭。

“凡人不一樣,凡人壽短,幾十年的功夫,一眨眼就過去了。”

想來自己前些天還以登仙途為執念,突然放棄實在不合理。倒不如做出心灰意冷的模樣。

宋潛機最後感嘆:“華微山三年,只當做了一場夢吧。”

孟河澤喉結動了動,聲音微顫:

“宋師兄,你是我見過最努力,最了不起的人,你不該是這樣結局。”

周小芸等人同樣目露傷感。

也不叫他宋落了,悽悽切切地喊著“宋師兄”。

宋潛機寬慰他們:“世上沒有該不該,只有能不能。萬般都是命,我就沒這個命。”

命?設計害人的平步青雲,宋師兄卻前程夢斷。只恨蒼天無眼。

孟河澤胸中燒起一股不平之氣,燒得他雙眼泛紅。

宋潛機怎麼會認命,他憑什麼認命,曾見過通天大道,誰甘心再做凡人!

“我決不會讓你淪落凡間,只要有我一口氣在,一定助你登上仙途!”少年忽然抬手,指天發誓,“我孟河澤立誓,待我修煉有成,一定下山接你,否則我……”

“咳咳咳!”宋潛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急忙摁下他手指。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執意害我?!

“宋師兄。”孟河澤還要在說些什麼,忽地一陣風掠過,一抹紅影奔至眼前。

那人也不敲門,直接踢門闖進來。

好像這華微宗沒有她去不得的地方。

她頭上簪著飛蝶步搖,反射朝陽光芒,一步三晃。

一身紅裙,腰別長鞭。

孟河澤等人不認得她,卻從她打扮和行事風格猜出她身份,一時驚疑不定,不再開口。

宋潛機也怔了怔。

昨晚乾坤殿上,掌門說過明日派人送他下山。

但他以為那只是客氣話,目的是為了定下時間,催他早點滾蛋。

也好,送了還能早點走。

宋潛機立刻與孟河澤等人辭別:

“不說了,我該走了。”而後轉向陳紅燭,未語先笑,看她如看送財童子,“有勞陳師姐。”

陳紅燭對上他眼神,不知想起什麼,臉色又是一變,隨即大怒:

“你笑什麼笑!不準笑!”

宋潛機收了笑,拿起包袱:“好,我們走罷。”

“等等。”陳紅燭輕哼一聲:“你先謝過本小姐!”

宋潛機也不問為什麼:“多謝陳師姐。”

“你當然應該感謝我!”陳紅燭因他聽話而大笑:“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宋潛機心中忽生不妙預感。